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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芭芭拉·卡德蘭 艾珈妮再和她道再見。 然後,她又向馬瑞奧特艦長告別,向他致謝,薛登陷在她身邊,就近叫了輛馬車駛向將軍府邸。 想到即將面臨的一切,她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手中,從他指尖傳來一股暖流,那是安慰和鼓勵的泉源。 「別太擔心,」他說:「你要相信我,艾珈妮,我有辦法的。」 「我相信,」她回答:「你知道我相信你。」 「不要那麼擔心了,親愛的,」他說;「你擁有一對我生平看過的最美麗的眼睛,但是我不要看它流露著憂慮的神色,我要它看上去快樂、年輕、沒有什麼煩惱,我要用一生來達成這目標。」 艾珈妮的臉頰靠著他肩膀。 「和你在一起很快樂,自從爸爸去世以後,我一直過著悲慘的日子,現在有你的愛就好像從黑暗的隧道中走出來,見到燦爛的陽光。」 「你父親怎麼死的?」薛登問。 艾珈妮一時楞住了,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薛登,直到她感到他在等她回答時,才口吃地說:「傷寒……他患了傷寒才去世的!」 薛登的眼睛停在她臉上,那種表情使她不得不凝視著他。 馬車靠近將軍府邸,大門外還站著哨兵。 「我要你一回去就馬上上床休息,」薛登說:「這段可怕的經歷一定讓你受夠了,我會去和你伯父談談的,你就直接上床睡覺,艾珈妮,到明天一切事情都會好轉。」 艾珈妮沒有說什麼,但他知道她害怕。 基於一些本能的反應,他覺得她的秘密一定和她父親有很大關係。 過去充滿冒險的經歷中,時時佈滿重重危機,但他一直相信自己的直覺,而且從沒錯過。 似乎每件事都弄錯了!問題更難解開,一些推論都站不住腳了,看來他需要更加努力,否則仍難水落石出。 他仍然相信自己能夠解開艾珈妮的秘密,也能減輕她的憂傷。 他又深信有一天艾珈妮能成為他的妻子,他一生中還沒有這麼確定過一件事,只因為他們彼此之間意味深長。 馬車來到將軍府邸前,門房開了門,薛登又說:「照我說的做,艾珈妮,直接到樓上你房間去。」 她抬頭仰望他,眼睛在一片幽深之中透著恐懼。 「我……愛你!」她低語,轉過頭,下了馬車。 第七章 艾珈妮橫過客廳,跑上樓梯,她知道僕人們驚訝地注視她。一個別從起居室出來的副官也一直瞪著她。 她知道自己穿上這套中國服裝看來很不一樣,只希望薛登能找到足以說服人的借口,使得伯父即使知道她穿著中國服裝也不會大發雷霆。 到了臥室,把門關上,她覺得像從暴風雨中得到安靜的庇護所,只是另一場暴風雨在樓下醞釀留。 從她回家開始,所作所為一定會受到猛烈的抨擊,她得設法作一番解釋,一想到伯父母知道她和江氏夫婦做朋友,又結伴出海時,不知如何光火,她就開始顫抖。 不過更令她擔憂的還不是和中國人做朋友,而是薛登的問題。 現在,她一個人獨處時,想到他要她嫁給他,似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 她內心深處祈禱——盲目而無望地祈禱——只因他關愛她! 她知道以他的地位,本來絕不會纖尊降貴地娶一個像她這樣一無所有的女孩,何況她又籠罩在秘密的陰影下,這陰影可怕地擴散著…… 任何一個像他這種地位的男人,怎會要一個覆蓋在沉烏雲下,又不能告訴他其中根由的女孩為妻呢? 但是,他真的向她求婚了,她不由得震撼不已,即使婚姻渺茫無望…… 他又說他從不會被擊敗,他會有辦法的! 艾珈妮定到窗口,向外望去,樹叢遠處就是一片茫茫碧海,中國大陸的山峰染上一道道太陽西沉的金光,那無比光輝耀眼之處,大概就是神仙之鄉吧? 一切美得那麼奇異,美得那麼眩目! 突然的,艾珈妮像是由那得到一股勇氣,她過去從沒有的、銳不可當的勇氣! 她問自己:為什麼要認為生命中的一切事物都不美麗?為什麼要屈從伯父的支配?為什麼要接受他不准結婚的禁令?她知道父親和母親一向都要她活得快快樂樂,母親更不允許她任由伯父侮辱和虐待。 記得母親曾笑一些高級軍官和妻子們誇大做作、自以為不可一世的神氣勁兒,甚至和下屬在一起都認為是降格以從似的,她還模仿他們說話的口氣,惹得父親和艾珈妮笑成一團,尤其那些女人橫掃全場的驕橫作風,好像自以為責如皇后,其實只不過是位將軍或省長夫人身在其位的幾年風光而已。 「她們就是一些自以為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母牛,」有一次艾珈妮聽母親說:「因為她們常被顯赫的地位困惑,我害怕她們一旦回到英國,退休之後,就將隱向暗處,再也沒有人願意聽她們那冗長的印度漫談了!」 「你是對的,親愛的!」父親說:「但是如果你大聲表示這種革命性言論的話,我就會因為太魯莽而被革職啦!」 「那時我們就退隱到喜馬拉雅山去,」母親笑著說:「和一些瑜珈信徒、托缽僧或是飽經坎坷的智者論道,學習一些生命中真正重要的事物。」 「和我有關的真正重要的事情,」父親說:「就是我愛你!不管人家在外面做了什麼,我們要完成我們自己的事,他們不能傷害我們。」 但那並不是真的! 史都華團長的獸行,迫父親犧牲生命,在那以前,母親又因救一個在市場感染霍亂的僕人,死於霍亂。 「換成媽媽一定會向弗德瑞克伯父抗爭的。」艾珈妮這麼告訴自己。 她更瞭解到:她絕不能像懦夫一樣,讓生命中最奇妙美好的愛情溜走! 從窗邊轉身,她決定今後的原則,於是脫衣服上床。 睡在柔軟的沈頭上,她才知道折騰了大半天,自己真是精疲力竭了。 帆船被攻擊時的惶恐,被帶下海盜船時的懼怕,料想凱瑩和她可能被賣時更耗盡了心神。 她想起薛登對她說的話,就像一照顆的星星在頭願照耀。 「要多久你才能嫁給我,親愛的?」 想到這一點,她就輕輕顫抖,歡樂揚進內心深處,她閉上眼睛,想像他正擁她入壞,他的唇在搜尋她的。 「我愛他!我愛他!」她喃喃低訴。 她的愛刻骨銘心,她要完完全全屬於他。 「如果我不能再看到他,」她告訴自己:「也沒有任何其他的男人能在我生命中有意義了。」 她知道母親也是以這樣的方式去愛父親的——那就是愛,在一生之中唯有一次,唯有一個值得你一往情深的男人! 「我也一樣,」艾珈妮想:「至死愛他,永恆不變;一心一意永不後悔!」 在她幾乎睡著的當兒,忽然聽到敲門聲。 「哪一位?」她問,記起自己從裡面鎖起。 「我要和你談話,艾珈妮。」 沒有錯,那是伯父嚴厲的聲音,艾珈妮頓時睡意全消,心懷抨地跳起,嘴唇似乎也變得又乾又澀。 「我……我已經……上床了,弗德瑞克伯父。」過了一會兒,她這麼說。 「開門!」 那是命令!一時幾乎使她窒息,她慢慢從床邊站起,披一件寬鬆的棉袍,繫上腰帶。 她慢慢向前移動,好像是被迫移向門邊,轉動鑰匙開了門。 伯父站在門外,穿上制服的他更顯得身材偉岸、氣勢逼人,他的胸前掛著勳章,夕陽的餘光從窗口射進,那金色的勳章閃在一片昏黃的光暈裡。 他走進屋中,關上門。 艾珈妮往後退了一點,等著他開口,一會兒伯父果然說:「我想你那敗壞門風的行為不用解釋了?」 「我很抱歉……弗德瑞克伯父。」艾珈妮說,她的聲音很低,似乎被那恐嚇的聲調懾住了。 「抱歉?那就是你要說的?」伯父問:「不要忘了現在你住在誰家!你怎麼敢和中國人做朋友?你在什麼鬼地方碰上他們的?」 「在……奧瑞斯夏號。」 「你明知我不同意,還去拜訪他們?」 「他們是……我的朋友。」 「朋友!」伯父冷冷地哼了一聲:「你怎能和中國人交朋友?你又不是不明白我在香港的地位,我對總督討好中國人的態度有何感覺?」 「我的看法……和他……一樣。」艾珈妮說。 雖然她的臉色十分蒼白,望著伯父的眼光卻勇敢無畏,也相當鎮靜果斷。 「你竟敢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伯父大聲咆哮著,舉起右手,朝艾珈妮頰上重重打去。 艾珈妮驚住了!本能的發出一聲輕泣,一隻手撫著被打的臉頰。 「想想看我為你做了多少事?」伯父暴怒地叫:「把你帶到家裡來,認你作我的侄女,雖然一直不滿意你父親的謀殺行為、你母親的俄國血統,還是這麼照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