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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還沒有這麼講,」吉蒂說。「不過,我心裡覺得他愛我,他總是很有禮貌,對我講話象對待老闆的女兒。可是,我肯定他心裡是愛我的。一我從他的眼睛看得出來,對這類事,人們是不會弄錯的。」 「但是,吉蒂,自從復活節以來你還沒有見過他……」 「我給他寫過信,」吉蒂說。「他寫過回信。寫得有點生硬,很有禮貌,如果不是我瞭解他的話,從他的信裡簡直看不出什麼來,我要改掉他那蘇格蘭人式的自我克制態度,我要跟他結婚。」 「真是胡思亂想,」塔裡娜說。「你並不清楚他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你知道你不僅要對付伊琳,更重要的是要對付你父親。他決不會容忍你嫁給一個他認為是……」 「他的僕人的人,」吉蒂插入說。「這我知道。有一次在我們談到這件事時,喬克也是那樣說的。『我是你父親的僕人,』他說,我知道他是在警告我,說我的家裡會有這種看法的。」 「別那樣匆匆忙忙吧。」塔裡娜請求說。 「匆忙!」吉蒂喊叫說。「我差不多有三個月沒有見著他了,那算是匆忙嗎?我曾經想找個借口到南安普敦去一趟哩。不,我一點也沒有匆忙,現在可太好了,今晚我會見到他;即使我們到達了杜維爾,不住在遊艇上,喬克也會呆在港口的。」 塔裡娜從吉蒂頭頂仰望那所房屋。它潔白閃亮,代表著榮華和財富。使她想到,它與大副的微薄工資相比,真是有天壤之別。 「如果你沒有得到許可就和他結婚,你父親會怎樣呢?」 「我猜想他會切斷供應給我的幾個臭錢。」吉蒂說。「那也難不著我。」 「你從來不知道受窮的滋味,」塔裡娜說,「你從來沒有做過飯,沒有用最便宜的肉和菜做過飯,這些肉和菜都是放陳了,弄髒了的,因此便宜一兩個便士。你從來沒有考慮過房子漏了沒有錢來修補,或是冬天出外沒有大衣。這樣的問題多得不勝枚舉,你連想也沒有想過。」 「我能學,」吉蒂固執地說。「我並不比別人笨。」 「這不是笨不笨的問題,」塔裡娜說。她再一次注視著這所房屋,然後說:「我不想和一個很有錢的人結婚,我也不需要像你那樣有許多的錢,但是我害怕一輩子過貧困的生活。我厭惡貧窮,它使人感到卑微,難以振作;它剝奪了一切美的享受,而換來的只是破滅的幻想。」 吉蒂大惑不解地看著她。 「塔裡娜,你從來沒有這樣講過。」 「也許我那時不夠真誠。」塔裡娜說。「我聽見過你咒罵自己的錢,對你的家吹毛求疵。雖然我一刻也沒有懷疑過我的家庭是非常幸福的,我父親和母親彼此相愛,我們彼此間都很親熱,然而像我們所忍受的那種貧困可能會毀掉親人的愛,假如他們不是聖人的話。」她幾乎帶著嗚咽地說出了這句話。 「我父親和母親在許多方面可以說就是……聖人。然而我知道我母親責怪過教會的委員們,因為牧師薪金太少。我常見她眼裡含著淚,因為她缺錢,不得不拒絕我想買件新衣服的要求,即使那衣服是我非常需要的。當我父親在吃飯時推開盤子不想吃下去了,我曾見過她痛苦的臉色。因為我們只能買便宜菜吃,有時菜很糟,簡直叫人難以下嚥。」 當塔裡娜說完這話時,她的兩眼已充滿了淚水。吉蒂也默默無言,過了一會她慢慢地說:「像那樣的事我沒有想到過,我只想到住小房子,也許還得做飯,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我可不在乎。」 「如果廚房地板很髒,而你還得自己去刷的時候,你會在乎的。」塔裡娜告訴她說。「當煤氣或電費的賬單是那麼驚人,你不得不一星期一星期地節約開支,直到你簡直不敢做飯的時候,當你的牆上油漆剝落了而你無力裝修的時候,你是會在乎的。」 塔裡娜挖苦地接著說:「你現在想的是一間美國式的高級廚房,你穿著一條精美的圍裙,在發亮的爐子和嵌在牆裡的食櫥前,到處撣撣拂拂;甚至垃圾也是由高級機器清除的。可是靠一個大副的工資,你是買不起這些設備的。」 「父親不可能把我所有的錢都拿走呀,」吉蒂反駁說。「母親給我留了些錢。」 「你怎麼知道喬克·麥克唐納願意靠你的錢過活呢?」塔裡娜問。「如果他是一個體面人,他會拒絕的;他一定要靠自己賺錢謀生。」 吉蒂用手遮住了眼睛。 「塔裡娜,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不支持我,」她說。「這關係到我的整個生命,現在你是想破壞它,在我還沒有得到幸福以前,就破壞它。」 塔裡娜低叫了一聲。 「我不是那個意思,吉蒂,我向你保證,我只是想讓你面對這個問題,不僅要用感情而更重要的是要用理智。你一定要用常識來判斷,你不能匆匆忙忙行事。」 「現在我唯一要匆忙去做的,」吉蒂有點動搖地說,「是利用這機會再去看看他。也許在我們見面時,他不再愛我了——常有那種可能性存在。」 她臉上顯出一副可憐相,塔裡娜只好勸她安心。 「如果他真的愛你,他是不會忘記你的。」她柔和地說。 「他是愛我的,我肯定他是。」吉蒂喊道。「啊,塔裡娜!我太愛他了。」 她的話顯然出自她內心深處,對此,塔裡娜出於善意,克制住自己不再講了。 「讓我們回屋去換衣服吧,」吉蒂提議說。 「我們要把需要裝箱的東西清理出來。」 她盡量把話說得輕快些,但是顯然地她那喜悅和興奮的神情消失了,她清醒多了,信心不足了。這時塔裡娜感到內疚,她的挑剔,害得吉蒂失去了期望的歡樂。 她們進了住宅,上樓到了吉蒂的臥房。 「把你的護照給我。」她說話又有點帶勁了。 「我幸好帶上了,」塔裡娜說。「我差點把它裝進衣箱送回家了,後來我怕在火車上或在別處丟失,我領到這張護照是很激動的,所以放在身邊作為護身符,相信有一天我會走好運,到國外去旅行的。」 「你從來沒有出過國嗎?」吉蒂問。 塔裡娜搖搖頭。 「沒有,」她回答道,「所以我非常想做工,能帶那些兒童回以色列。但是,我想,由於我缺乏經驗,那些父母親嚇得不敢讓我帶了。」 她從抽屜裡拉出一個廉價的文具盒。 「就在這裡面,」她說。「和作業放在一起,都是我早該做的作業,可從到這兒以後我連看也沒有看過。」 「到了杜維爾你不會有多少時間學習的。」吉蒂笑著說。 「我一定擠出時間來,」塔裡娜道。「為了取得學位,我不敢落後。」 「你取得學位後,打算幹什麼呢?」吉蒂問道。 「當教師。我想,」塔裡娜答道,「在吉爾敦念完後,我如果能得到助學金,那麼我就上師範學院。」 「早在那以前你一定結婚啦。」吉蒂肯定地說。 塔裡娜搖搖頭。 「不,」她說。「我似乎不是那種急於結婚的人。我告訴過你,我害怕貧窮,再說,我也不會遇見百萬富翁。」她在開玩笑,而吉蒂卻認真了。 「你同我們在一起會遇見許多百萬富翁的,」她說。「但我得警告你,他們都不是好東西。」 「我猜想我們所要的東西恰恰總是和我們所擁有的東西相反。」塔裡娜說。 「是的,我想那是真的。」吉蒂答道:「所以,我要愛情和貧窮,而你要財富和保障。」 「我也要愛情,」塔裡娜急忙說。「我認為每個人都需要愛情,超過了世上的一切東西。但是我們有些人找不到合適的人,那就是為什麼我得工作,事業能彌補找不到合適丈夫的損失——至少我是這樣希望的。」 「事業是彌補不了的,你知道,」吉蒂坦白說。「我不相信任何東西能彌補失去的愛情,因此我一有機會,就抓住不放。」 「但是,你說他還沒有向你求婚呢。」塔裡娜說。 「他一定會,」吉蒂自信地答道。她的眼睛掃過這間房,從梳妝台的鏡子裡看見了自己的容貌。「他一定會的,不管別人怎麼講,怎麼反對,我現在既然找上了他,就不讓他從我這裡溜走。」 有人在敲門。 「進來。」塔裡娜說。 進來的是吉蒂的女僕。 「你準備帶些什麼到杜維爾去,小姐?」她說。「另外,我給格雷茲布魯克小姐整理些什麼呢?我現在就得開始。他們說箱子要在兩點半鍾送到樓下去。」 「快來吧,」吉蒂說。 她抓住了塔裡娜的手,拖著塔裡娜到她的房間去。好幾隻輕便小提箱打開著放在地板上。吉蒂跑到衣櫃那裡,開始把衣服一件件拉出來,分成兩堆,扔在床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