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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芭芭拉·卡德蘭 他們倆都盡力表現得像受過教育的文明人那樣,可是朱利葉斯在那杯黃湯灌進肚後,卻說: 「你所有的旅行,布萊克特,對別人來說都是令人不愉快的。那就是你的專業,不是嗎?」 沒有回答和反響,於是他使勁拉鈴喚人。 「讓我們吃晚飯。布萊克特認為這是我將會很長一段時間吃不到的最後一頓體面晚餐,可是別笑得太早,嘲笑反過來就要輪到他頭上了!明天他將夾著尾巴滾回倫敦。」 「我向您保證,林德先生,我寧願帶錢回去,也不願帶您回去,」布萊克特先生說,好像他是被驅使著回答似的。 「那恰恰就是你會得到的!」朱利葉斯回答道,「我的錢!」 吉塞爾達絞盡腦汁在思索,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真的主觀臆斷,如果他向她求婚——她肯定他會這麼做一一她就會馬上替他償付債務嗎? 諒必沒有一個男人能從一個女人那裡期待到這樣癡心的反應,即使她像可憐的埃米莉·克拉特巴克那樣墮入了情網。 那麼,可能的解釋會是什麼呢? 在整個晚餐中,她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迷惑不解了,對出現的各個問題找不到任何答案。 飯菜準備得很好,不會不引起人的食慾。這是可能吃到的最好的英國飯食,然而朱利葉斯吃得很少,碰都不大碰,老是一個勁地要了一瓶又一瓶的酒,吉塞爾達因為心中有事,感到焦慮不安,只少量地挑了點菜吃,可布萊克特先生卻吃得很開心。 很顯然,他自顧自將那頓飯從頭吃到尾,對朱利葉斯的粗魯態度和不斷嘲弄不瞅不睬。 但當時的氣氛很令人不快,吉塞爾達渴望著離開,渴望著逃往有理性的場所。 但是菜一道接著一道,她意識到朱利葉斯在訂飯菜時決意要讓她留下深刻印象。 最後,好像連布萊克特先生都不能再下嚥了,最後一道水果甜點心終於端了上來,逐一送上了咖啡。然而,幾乎使吉塞爾達感到絕望的是,時間才剛過九點不久。 「只要我一喝完咖啡,」她心裡盤算著.「我就離開。」 她一邊盤算著,一邊看了看朱利葉斯,得到的結論是:朱利葉斯現在不可能阻攔她。 他傴僂著靠在桌上。旅館侍者已將一隻綱頸白蘭地酒瓶放在他面前,他的手不停地伸出去,為自己倒一杯又一杯的白蘭地。 吉塞爾達開始納悶:難道真有人能喝這麼多酒而不至於醉倒在地、人事不省? 她曾經聽說過紳士們在宴會後醉倒在桌下,卻從來沒真正實地見過這種情景。 可是現在,她想,朱利葉斯醉得失去知覺只是時間問題了。 她已經不想說話,朱利葉斯在剛開始吃晚飯時說話不多,現在卻滔滔不絕了。 他粗聲大氣、含糊而又不連貫地發表長篇宏論,反對催討債務的種種不義行為,特別攻擊了當紳士們無力償付債務時強迫他們進監獄的那些鼠輩。 「那是你想送我進去的地方,布萊克特,」他說,「可是老兄,那也會是你失望的地方!」 他又喝了一口酒。 「過幾個小時,你將匍匐在我面前,諂媚地搓著雙手,代表你的委託人請求我繼續惠顧你們那些該詛咒的低級店舖。」 他突然一拳打在桌上,震得酒杯和刀叉餐具叮噹亂響。 「你們那樣想,就要犯大錯!要是我會願意再踏入你們那些臭氣沖天的酒館一步,我就不是人。到那時,你們就會清楚,你們已經把自己弄得多麼慘,鬧了多麼大的笑話。」 「你怎麼能償付你欠的錢呢,林德先生?」吉塞爾達問。 她感到這可能是一個會對她產生不良反響的問題。 然而在同時,她也下定決心,既然晚飯已經結束,她就要離開房間,請樓下的一個侍者去替她找一輛出租馬車。 「問得妙,這是一個好問題,巴羅菲爾德夫人,是一個非常好的問題!」朱利葉斯回答道。「你是一個聰明女子一——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可是,我還是——不打算回答你。是的,還是不。我想我們再等幾分鐘。」 「再等幾分鐘?」吉塞爾達不解地問。 「再等幾分鐘,」朱利葉斯乜斜著醉眼說,「到那時,你們在自己面前見到的,將不是一貧如洗的朱利葉斯·林德,不是一個腰無分文、可憐的債務人——你們想想,在這兒的將會是誰?」 「我不知道,」古塞爾達回答說,「會是誰?」 「林德赫斯特的第五代伯爵——不是別人,那就是我!第五代伯爵——你聽見沒有,布萊克特?現在,你總該知道你為什麼將要獨自返回倫敦了。」 吉塞爾達呆若木雞。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那怎麼可能?」她問。 朱利葉斯伸出醉得哆哆嗦嗦的食指,瞄向時鐘。 「啪——啪啪!」他說,「只要小小的一聲『啪』——第四代伯爵就會倒下死去!死定了,八匹馬拉都救不回來了!」 吉塞爾達驚得驀地站了起來。 她走的動作迅速猛烈,將自己的椅子都碰倒了,「嘩啦」一聲撞到地上。 旋即她拉開雅座的門,跑下黑暗的樓梯。 她跑過了幾位吃驚的侍者,衝出前門,跑到街上。 緊接著,她兩手提起裙袍,以她一生中從未有過的速度,飛快地向前跑去。 第六章 馬車將吉塞爾達送到北斗星旅館後,繼續載著伯爵和薩默科特上尉沿著大街向皇家劇院駛去。 切爾特南的戲劇藝術有它輝煌的歷史。 最初的原始劇場是由一個非常小的麥芽作坊改建的。 就是在這裡,年輕的薩拉·西登斯在《受保護的威尼斯》中嶄露頭角,她深深地打動了觀眾,部分觀眾在激動之餘,將她的演出向戴維·加裡克1作了推薦。 1戴維·加裡克(1717——l779),英國演員,劇場經理及劇作家,以演沙土比亞戲劇聞名. 此後不久,她就在倫敦舞台上開始了她著名的藝術生涯。 許多其他的偉大演員,像查爾斯·肯布爾、多蘿西、喬丹、哈里特·梅隆,都曾在這個一度是麥芽作坊的劇場演過戲,所謂的「化妝室」只是一個乾草棚。 皇家劇院雖然小,但精巧漂殼,通風良好,它的建築風格和色彩只有倫敦特魯利街劇院區裡金壁輝煌的裝飾才能超過。 劇院裡有兩排包廂,一排以長廊的形式排列,後面另有一個長廊,造得極有獨創性,是專供僕人用的。 這兒的座位只花一先今六便士,而包廂的價格卻為五先令。 伯爵沒走正門進入劇院,而是走伯克利上校使用的、幾乎直通舞台幕前側包廂的私人入口。 觀眾席上已是人頭攢動,坐得滿滿的,他在包廂的中間就座,亨利·薩默科特在他右邊坐下,留下一個座位好讓上校等一會兒來佔用。他環顧劇院內各處,發現了他認得的很多人。 坐在人所共知的皇家包廂裡的是奧爾良公爵,陪他在一起的是兩位極其迷人的貴婦人,其中一位還激動地向伯爵揮手致意,在另外的一些包廂裡,揮舞著五彩擯紛的手帕和扇子,紅紅的嘴唇微笑著張開,因為這是伯爵自負傷以來第一次在大庭廣眾下露面。 他鞠了一躬以表示對她們歡迎的感謝,然後打開節目單,靜下心來專心致志地想看一看除了上校本人以外其餘那些演員是誰。 正如上校所說的那樣,女主角預定由瑪麗亞·富特來扮演。 「她實際上並不是一個高明的演員,」亨利,薩默科特說,很瞭解伯爵這時在想什麼,「可她因擅長舞蹈而非常出名。我十拿九穩,我們將在這齣戲裡見到她表演的許多舞蹈。」 幕一升起,瑪麗亞·富特就出了場,伯爵一下子就明白了上校怎麼會迷戀上她。 適中的個子,鵝蛋臉,淡褐色的秀髮,婀娜多姿的體態,使她成為伯爵在舞台上見過的最迷人的女人。 此外,她還有一副媚人的金嗓子,如果說她的演技絕不可能比得上薩拉·西登斯,那麼她至少看上去就像她所扮演的角色——那位天真無邪的少女,被上校扮演的、衣著花哨的浪蕩公子所勾引。 伯爵發現第一幕非常有趣,瑪麗亞舞台上當牧師的父親用宏亮的嗓音慷慨激昂地攻擊人們的罪惡行徑,指責他們沉溺於決鬥之中,以暴力向自己的同類進行報復。 幕落時,席無虛座的劇場裡掌聲雷動,伯爵往椅背一靠說: 「很顯然,上校成功在握。」 「而且,」亨利回答道,「觀眾同樣也對舞台外面他們想像中的戲劇感興趣了。我聽說,上校另外那些『親愛的朋友』中有一位正在大聲抗議他新近迷戀上了瑪麗亞。」 「只有上校才有本領能一下子動員那麼多女人,就像個司令官似的,」伯爵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