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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芭芭拉·卡德蘭    


  「讓我考慮一下,」她說。

  「那麼我明天早上十點鐘來約你好嗎?」

  「好的,當然啦。」

  她想,至少在他們沿著榆樹林蔭道拄礦泉水泵房走去的時候,至少跟另外一百多人一起在等著福蒂夫人倒一杯礦泉水的時候,他們不可能是單獨的。

  「那麼你必須向我定個你踐約的日期,」朱利葉斯說。

  吉塞爾達沒回答,於是朱利葉斯吻了一下她的手告別了。她走上樓梯時自言自語說,她算是擺脫了他,卻沒擺脫掉上校和他所提出的事。她越想,對此越感到震驚、厭惡和恐懼。

  「我恨他!」她在心裡喊道,「我恨他,也恨朱利葉斯·林德——實際上我恨所有的男人!」

  然而,在經過伯爵的臥室時,她心裡一亮,這話不是真的,因為有一個男人她不恨——一個不曾使她感到厭惡和害怕的男人。

  一個男人,一個此時此刻她想把剛才發生的事情傾囊相告的男人。

  「不過這樣的事,」吉塞爾達嚴厲地對自己說,「正是我絕對不應該告訴他的。」

  上校是伯爵的朋友,他們很要好,她不僅不希望自己在他們之間造裂痕,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接受伯爵的施捨是她最最不願做的事。

  「對此我一定要堅強起來,下定決心,」吉塞爾達一邊走進自己的臥室,一邊對自己說。

  但是,她一想到沒有伯爵保護的前途時,就非常害怕——害怕得灰心喪氣,痛苦不堪。

  第五章

  陽光透過早餐室敞開的窗戶照了進來,射得銀咖啡壺閃閃發光。

  吉塞爾達坐下時,注意到咖啡壺旁有從城堡附近伯克利上校的農場運來的一個新蜂窩和一塊金燦燦的澤西產黃油。

  伯爵坐在她對面,他氣色那麼好,甚至在早上明亮的光線下,臉上的蒼白之色也並不太明顯,事實上他的皮膚在領結的白顏色襯托之下,反而顯得多少帶點棕褐色,吉塞爾達意識到這一切,心裡一陣顫動。

  「今天早上我確實餓了,」伯爵說,一邊自己動手拿鮮蘑菇燒牛肉吃。

  「這是個好跡象,」吉塞爾達莞爾一笑。

  「不過不會像我將來回家以後那樣娥,」伯爵繼續說,「在家裡我總是在早餐前騎馬,回來時已經非常樂於公平對待正在等待著我的很多盤早餐。」

  「您在林德園有很好的馬嗎?」吉塞爾達問。

  「我的馬非常好,」伯爵答道,「但我打算再買一大批馬。我父親對賽馬不感興趣,可我卻感興趣,只要我身體一康復,就打算參加地方上的越野賽馬。」

  伯爵的聲音裡有一種近乎孩子氣的熱情,他正計劃著將來的所有這一切事情時,吉塞爾達卻意識到屆時她自己不會在場,不覺感到心裡一陣作痛。

  她很想知道,就在伯爵騎馬越過自己的園地,馳騁於自己龐大的領地上時,是否會想到她。一種不可避免的感情猛地湧了上來,她知道自己絕不會忘掉他,哪怕一刻也不會。

  伯爵似乎一直在她的思想裡,在她的心靈裡,是她絕不可能擺脫掉的部分意識。當她面對沒有他的某種前途時,突然清楚地意識到:她愛他。

  她以前從來沒認識到,自己對他的同情就是愛,實際上直到伯爵起床穿得整整齊齊為止,吉塞爾達還真的從未將他當作一個男人來看待。

  可是現在,不可能否認他是個堂堂男子漢,不可能把他當作別的什麼來考慮了,而且吉塞爾達十分清楚,伯爵佔據了她的整個生命。

  「多麼奇怪呀,不是在別的時候,偏偏是在早餐的時候,一個人意識到自己墮入了情網,」她心裡暗想。

  但她知道,在她心中活動起來的愛已經在那裡存在了很長時候了。

  原因很簡單,她一直害怕承認它。

  「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她暗自對自己說,「絕不能讓他知道……絕不能讓他有絲毫我有這種感受的想法。」

  由於她在某些方面或許是上校所認為的演員,她成功地設法以一種相當正常的口吻說:

  「您今天有什麼計劃?」

  「我實際上還沒決定,」伯爵回答說。

  在他說話的時候,一個男僕走進房來,他手裡托著一個盤子,盤裡盛著一封信。

  僕人徑直走向餐桌,伯爵放下刀叉等候著,很明顯他希望這信是給他的;然而不是,僕人反而把盤送給了吉塞爾達。

  「一封情書?」伯爵用一個法語詞戲謔地問道,兩道眉毛往上一揚。

  吉塞爾達從盤子裡取出那封便信。

  「我可以打開看嗎?」她彬彬有禮地問。

  「請吧,」伯爵回答說,「你盡可放心,我真是好奇得要命!」

  吉塞爾達拆開了信封。

  這信是朱利葉斯寫來的。

  他信裡的字母寫得挺大,大寫字母還加花作了裝飾。吉塞爾達想,這兩個特別之處都是朱利葉斯典型的個性特徵。

  她展開信一看,信中寫道:

  你曾於一天晚上答應過跟我共進晚餐,因此我

  打算今晚邀你一起吃晚飯,我想你會賞光的。

  今天上午我帶你去水泵房時,你可以給我答

  復,不過在我們周圍有許多人的時候要開口談點正

  事,總是那麼困難。我想告訴你,我正盼著能比以

  往更為暢所欲言,因為我有些特別的事情只有在不

  受干擾的時候才能問你。

  請不要讓你最謙卑的和最尊敬你的崇拜者失

  望。

  朱利葉斯·林德

  吉塞爾達看完信之後,末加評論就把它遞給了伯爵。

  伯爵看了一遍,只簡短地說了一句:

  「你的答覆是:一定去!」

  「我……必須……去嗎?」

  甚至在吉塞爾達開口的時候,她也認為這是一個多麼愚蠢的問題。

  她當時受雇就是要誘騙朱利葉斯主動向她求婚,而今晚朱利葉斯打算做的事就是向她求婚,吉塞爾達對此很有把握。

  「接受邀請,」伯爵命令道。

  吉塞爾達十分順從地轉身對僕人說:

  「請信使告訴林德先生,我非常高興接受他的邀請。」

  那男僕鞠了一躬,離開了房間,而伯爵和吉塞爾達都一言不發,默默地坐著;

  伯爵又吃了一盤早點,吃完之後說:

  「如果我們還需要別的什麼,我會拉鈴的。」

  「很好,老爺。」

  僕人們離開了早餐室,吉塞爾達等著伯爵開口。

  「你十分清楚,吉塞爾達,」伯爵過了一會說,「我們演出這台化裝舞會有兩重原因,一是為了阻止朱利葉斯娶克拉特巴克小姐,二是為了要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傻瓜,教訓教訓他不要到處追求有錢女人。」

  「你真的認為,由於我們……在他要我嫁他時羞辱他,就會阻止他將來努力去找……另一位有錢女人為妻?」吉塞爾達問。

  「或許不會,」伯爵思忖著說,「不過,誰也不喜歡被當作一個白癡,當朱利葉斯發現你窮得腰無分文的時候,他肯定會認識到已把自己弄成一片什麼樣的蘿蔔纓了。」

  「你希望我……對他講嗎?」

  「不,當然不羅,」伯爵回答說,「如果他今晚向你求婚——無疑他是會這樣做的——我建議你對他說,要他來跟我商量商量,或者,變通一下,如果你情願的話,跟上校商量。畢竟已假定他是你的親戚。」

  「不……不要上校!」吉塞爾達尖叫著說。

  「為什麼那樣說話?」伯爵問。

  「我不希望……上校跟我的……私事有牽連。」

  伯爵探索地盯著她,好像他還拿不準這是不是正確的解釋,隨後他說:

  「那好,由我去跟朱利葉斯說。你可以找個借口,說你不能嫁給他,除非得到我的允許。他會來找我,我就告訴他我對他的確切看法。」

  伯爵的話音裡有一種滿意的調子,過了一會兒,吉塞爾達遲遲疑疑地說:

  「我……知道朱利葉斯表現……極差……我知道他已經……從您那裡拿走了太多的錢。不過……我相信,報復心強……對您、對他都同樣……非常有害。」

  「報復心強?」伯爵驚叫著說。「你認為我是那樣的人嗎?」

  「不……不是那樣,」吉塞爾達說,「只是您在各方面是那麼……強,您的錢又那麼……多。」

  「朱利葉斯也有過很多錢,」伯爵回答說。「我向你保證,我現在不是在『壓搾貧民』。朱利葉斯有過一大筆家產,不幸的是,那是他二十一歲他的父親亡故後繼承的。」

  他停了一下,接著往下說:

  「他在兩年之內就把這份家產花得精光,接著又幾乎花掉他母親所擁有的一切。你是否把那叫做特別有聲譽,值得借錢給他?」

  「不……您說得對……只是我忍不住要為任何一個窮人感到……難過。」

  伯爵的臉變溫和了。

  「對此我能理解,吉塞爾達,這正是我希望你體會的感情,不過,別把你的同情浪費在朱利葉斯身上。假若你像他.認為的那樣富有,那麼在幾年之內他就會蕩盡你的財產,然後毫不猶豫地一腳把你踢開,又去追逐另外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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