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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岑揚    


  接下來的工作的確非他們所能,唯一可以做的只是在旁留守。

  ※   ※   ※

  等待的時間裡當務之急就是止血急救。

  法醫中心裡手術器具雖然齊全,但是──

  沒有麻醉劑。

  所以只能等待救護車到達現場。

  楊洛立刻取來止血帶繞過她左胸,一邊止血一邊停不了嘴裡的咒罵:「明磊已經警告過你就是不聽,連我的話都當作馬耳東風,要你別插手這件案子你偏──」

  「你剛剛叫我的名字對不對?」

  他飽受心急如焚的焦慮趕來,她在乎的竟然是他怎麼叫她!

  「你這個笨蛋!」

  何夭夭縮了下脖子,連帶牽動傷勢。

  「好痛……人家受傷你還罵我……」

  「可惡透頂的你!要我為你心驚肉跳到什麼地步才甘i心?你就非要這樣折磨我才過癮嗎?你這是哪門子的愛人方式!」還敢說愛他!要真的愛他,會讓他這麼為她擔心?

  「不要凶我嘛……」這時候撤嬌有用嗎?她自己也很懷疑。「今天的事情不能怪我……一切都是意外。」

  「意外個鬼!早在明磊說的時候你就該收手!」他氣得連髒話都罵出口,還渾然不覺。

  「你……我第一次看你發這麼大的脾氣。」誰說他淡情來著?真的生起氣來聲勢也很浩大。何夭夭苦笑。「你吼得好大聲,耳朵痛……」

  「比起這一路上我的心痛,你的耳朵算什麼!」

  「你……心痛?」

  「我愛的女人命在旦夕,你以為我還能有什麼反應!」心急如焚深怕來不及的恐懼誰能瞭解?!

  目睹她受傷,他更氣!

  如果能更早一步──他就能替她挨這一刀。

  我愛的女人──她沒聽錯吧?「你剛說你愛的女人?」

  確定傷勢不重,楊洛終於找回一點冷靜。

  對於她重複自己的話,楊洛的回應是狠狠一瞪。

  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

  此刻天堂的樂音響起,天使在身邊飛舞,這個世界多美麗!

  「你說了!」她是他愛的女人,他愛的女人耶……

  因為這句話,何夭夭暫時忘記刀傷的疼痛,整個人陷入狂喜當中。

  本來以為有她等的說……

  「這傷真值得。」她滿足地低語,想了想趕緊改口:「不過一刀就夠了……」她到底還是怕痛。

  這個女人──他心驚膽戰得像走過地獄一遭,她竟然還笑得出來!楊洛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你說我是你愛的女人!」她笑得很甜,也帶點傻氣。

  「閉嘴!」

  想起自己這麼一個媲美諾曼第登陸的驚險搶灘駭得提前說出放在心裡的話,楊洛臉上淨是狼狽神情。

  本來他計劃在適合的氣氛下開口──

  對於愛情,因為她,他開始也有某種憧憬。

  但天總不順人意,讓他在這麼多──

  這麼多人面前!

  猛地回頭──

  在場留守的刑警和到地檢署撲了個空隨後趕來的江明磊一夥人早因為過度錯愕而全體呆立。

  大伙都說年輕的楊法醫對死人比對活人更有興趣,冷得像冰塊,沉默少言得像座山,生人勿近──

  也聽說地檢署的何檢跟他最不對盤,像隔世仇人,吵架的盛況比看兩岸隔海對話來得精采有趣──

  但是剛剛──

  那試過了?是誰說楊法醫冷得像冰?是誰傳他跟何檢是隔世仇敵,水火不容?

  哪來的水火不容?根本就是水乳交融嘛!看看楊法醫把何抱得多緊。

  「該死!」

  「你的脾氣真的是愈來愈壞了……」不明所以的何夭夭說出感想,聲音已有虛弱的跡象。

  「是誰害的?」怒目直掃罪魁禍首。

  可惜人家已經因為受不了疼昏睡過去。

  這也算逃過一劫吧。

  ※   ※   ※

  事情圓滿落幕。

  由於陳文勝的哀求加上警方的努力,終於攻破陳武勝的心防,讓他接受其弟的意見一起成為污點證人,因此破獲以醫院作為掩護、暗中走私甚至製造毒品的集團組織,也重新調查何夭夭手上四十八起可疑車禍案件。

  警檢合作打擊犯罪──社會上又少了一個為非作歹的不法集團。

  但是,何夭夭的日子並不怎麼平靜。

  躺在醫院病床上,她稍稍有點神經質的老媽趁她麻醉未退,替她向主任察官要求一個月的病假。

  一個月!她都可以躺到背長瘡了!

  「好女兒!不愧是我的女兒,真有你的!」何父哈哈哈三聲之後不忘讚美自己優越的遺傳基因。「果然虎父無犬『女』,有你老爸我的本事,行!」

  「行你個鬼!嗚嗚……死老頭!都是你嗚嗚……如果不是你那什麼──什麼鬼遺傳基因,我寶貝女兒會挨上那麼一大刀嗎?你皮厚肉硬是你的事,我女兒細皮嫩肉、白泡泡細綿綿的,肩膀上多出這麼一條長蜈蚣能看嗎?嗚嗚……我歹命、我歹命!辛辛苦苦生的女兒被不肖丈夫給糟蹋。」

  「老婆子說那是什麼話!」何父可有話要說了。「我們家夭夭是為了伸張正義才受的傷,說不定哪天會總統召見,這麼一點傷算什麼,想當年我──」

  「你你你!你怎麼樣!你就算身上多幾個彈孔我也不在乎,我寶貝女兒比你這糟老頭重要多了!」何母誓死捍衛女兒的肌膚。

  「你你你!你說的是什麼話!當年我受傷是誰哭得哩嘩啦,像電視上那個哭倒長城的孟──孟──孟什麼來著?」他問女兒。

  「孟姜女。」好吵啊……

  「對,你就像那個孟姜女,整間醫院差點被你哭倒。」

  「嗚嗚嗚……」這死老頭!「我、我哭是哭你怎麼沒死透好讓我改嫁,想當年我也是一朵花啊──偏偏插在你這坨牛糞上!嗚……我歹命我歹命──」

  「你說我是牛糞!你你你──你是誰?」面對病房門的何父先注意到站在外面的年輕人。

  誰?何母跟著回頭。「你是誰?」

  楊洛終於知道何夭夭為什麼這麼能吵。

  遺傳基因果然非常奇妙。

  「爸、媽,他是楊洛。」唉……再也沒有更丟臉的事怕他發現了。

  她家兩老的口水戰已經榮登最──丟臉寶座。

  「你是誰?幾歲?身高體重?混哪裡的?家裡有什麼人?還有──」

  「死老頭!」何母拉開年紀大身材變矮又變的老公。「不要把你做警察那套搬出來嚇壞人家!」

  對老公嘶吼的母夜叉猙獰樣轉過來時已經變成須報三春暉的慈母臉,速度之快堪比川劇裡的變臉。

  他也知道何夭夭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本事是從哪來的了。

  先天遺傳,後天培訓──果然厲害!

  「初次見面,我叫楊洛。」他維持一貫的淡漠,不忘多點禮貌。

  「楊先生是來探病的嗎?」

  何夭夭住院第八天,記者熱潮退去、好事雜人消散之後他第一次來探病。

  這年輕人長得挺好看的,一表人材──何母抱持看女婿的心態想道。

  油頭粉面,尖嘴猴腮,非我輩族類──何父羨妒交雜的心態就比較有偏見了。

  「你來探病不用帶禮物啊?」沒禮貌的傢伙。「鮮花素果都沒有,探個鬼病!」

  「老頭子!」何母虎威頓發。

  「鮮花素果是拜鬼神用的。」楊洛調高目光看向糗紅一張臉又因為他的話暗笑的何夭夭。「她還活著。」

  「你!你你你你──」

  「人家楊先生說得沒錯,是你老番顛,沒事咒我女兒死幹嘛!」

  「你你你──反了!竟然胳臂往外彎,反了反了!」

  老人家在鬥嘴的時候,楊洛已經繞過戰區走向病床。

  「你幫我縫合的對吧?」

  楊洛沒說話,只是給她一瓶已經打開瓶蓋的蕃茄汁。

  「幹嘛?」

  「比起鮮花素果這更有實益,補血。」

  笑著看他好一會,她才接過來喝。

  「女兒啊──楊先生跟你是怎麼認識的啊?」身為人母總是擔心女兒找不到對象,尤其又是作察官的,男方一聽就想跑了。唉,連相親對象都難找。

  「說來話長,很麻煩的。」拜雙親連續八天的口水戰所賜,她想念極待在楊洛身邊時的安靜。「不說了。」

  「哦。」何母點點頭,轉移目標。「那楊先生覺得我家夭夭怎麼樣?」

  「媽!」服了她。「對每一個來探病的男人問這種問題你不累啊?」就連五十六歲的主任檢察官也不放過。

  來個人救她逃出生天吧!

  「就是嘛!」不甘被冷落在一旁的何父湊上一腳。「我女兒這麼漂亮,想追她的男人是一卡車一卡車算,你老婆子擔心什麼勁!」

  一卡車一卡車算?楊洛狐疑的眼神略帶嘲弄,何夭夭自己也聽不下去。

  「我怎麼能不擔心?」何母可有話說了。「都是你沒事叫女兒繼承衣缽當什麼警察,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一直提心吊膽,擔心她受傷出事。好不容易她改行當個檢察官,你還叫她要勿枉勿縱,才不會愧對國家什麼一堆話。現在好了,身上多了這麼道口子,以後怎麼嫁得出去!你說啊!我女兒將來的終身幸福怎麼辦!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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