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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安琦 極厭惡他不良的態度,她皺眉。 「哦?」在商言商,不在商也至少圓個場面,眼瞧這姑娘怒眉橫豎,於是他更換口氣: 「那麼請問姑娘芳名?」 「我……」看著身旁一人衣物上的流蘇,「姓蘇,名字……」瞅見地上一盆因魚兒游動而激起的水。「映潮。」 正了臉。「喔,那敢問蘇姑娘有何指教?」 有名有姓,這回可以大聲說話了。「我說這三足龜不止值二十兩。」 聽了,鯰魚男膛目,更霍地笑開。「姑娘好眼光!賣大爺二十兩,我的確蝕了本。」原以為她來意不善,沒想到竟是幫他說話來著。 只是,他才笑抖了兩邊肥腮,蘇映潮又接著說: 「我說它不止值二十兩,是因為你砍掉了它寶貝的一條腿。如果人的一條腿是無價,那麼算來龜的一條腿再怎賤價,可也不止值二十兩,對不對?」 「啥?你說這三足龜的腿是被砍掉的?」那買龜的大爺詫異。而鯰魚男也登時瞪大眼。 「姑娘,你這話可不能亂說,我在這地頭買賣少說也有十數年光景,一向信用為重,你……」 「不信你將那龜抓起來看看。」 不理圓場話,她瞥向買龜人。 「姑娘,你存心鬧場是吧?」見人群蠢動,鯰魚男也跟著慌了,但或許是忽然想起某事,便又立即靜下。「好吧,既然姑娘硬要栽贓,那我就讓大家看個清楚好證明說謊的是你不是我。」話聲落,他將桌上的龜硬是翻了個面。那龜腹朝天,只見既有的三隻龜足是精神揮動,而缺了的第四足更絲毫不見傷口。 「這……」怎會?她明明聽見那龜同她哭訴的。 「怎麼?瞧我這龜的三足是不是天生?大家再看清楚,也評評理!」將龜舉過了頭,並高聲一呼。 剛剛讓這姓蘇的娘兒們一鬧,他差點忘了那剁去的龜足是他請來江浙巧手,特別將傷口縫合還以上好藥草敷治過的,若不是能到達這種細眼難辨的程度,他又怎會甘願和人三七分帳呢?哈哈哈!想贓他? 瞬時,圍觀人群的討論聲如浪般推開,且愈變愈狂,險些淹沒了蘇映潮的耳。可這究竟怎麼著?她困惑,因為那壓根兒是被剁掉的第四足,居然一點傷痕都無? 抬眼望住那龜,它還咿咿嗚嗚地叫著普通人聽不到的淒厲哭聲呢! 「蘇姑娘,你服是不服?如果服了,那麼就趕快回家幹活去,別在這裡同我們公子爺兒們閒混。」鄙夷道。 「你?」啥跟啥呀?他這是說女人活該幹活,男人就能悠哉廝混嗎?「我不服!我不僅不服你卑鄙的生意手法,還不服你的殘忍手段,那些魚呀龜的哪裡礙著你了,你這麼對待它們?」 鯰魚男聞言,氣得鬍鬚直噴。「你這潑娘兒們講不講理!明明是你想栽贓,在場所有人不都看到了!」 「哦,是嗎?」本想該有人支持,只是回眼一瞧,她卻差點沒昏了,因為幾乎是所有的人都拿眼瞪她,好似她是真來砸場的。天,她把誰惹誰,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但壞就壞在身邊這群人全都聾了耳、瞎了眼,聽不見龜在哭,看不見龜正對著那斷腿呼疼…… 「嘿嘿,服是不服?服就快點回家去吧,也許你家相公還等著跟你溫存,大家說是不是?哈哈哈……」 聆進身前身後那一波波愚笨至極的附和聲浪,蘇映潮再也抑不住光火。「喂,大哥,有沒有人說你長得很像只肥頭大耳的笨鯰魚?」 「啥?」一聽,八字鬍更是猛吹,肥腮更是抖動,正巧對了她貼切的描訴。 「哈哈哈!」這時眾人亦沒半點個性地跟著笑,他們怕是有笑話看就好。 「呵,怎地?」見狀,蘇映潮頗得意。 「我……去你的瘋婆娘!」惱羞成怒,鯰魚男氣得伸長手臂朝她一抓。咚!孰知他腦門上竟忽地一陣痛意。「誰?是誰拿石頭丟我?」一顆拇指大的石子敲上他腦門後,落到了桌上。 咦,居然有人幫她?蘇映潮盯住那石子。若不是那顆從人群中適時飛出的石子,以及她靈敏地退後了幾步,這會兒早被擒住了。 可當她站離身後那讓她不至於跌倒的人牆時,卻發現腰間的小竹簍已鬆脫掉了地。 「哎呀,這是你自己沒跟好,我……該不該趁這機會撇下你呢?」低頭睞著地上的竹簍,和一旁那足以將之踩扁的數百隻人腿,她喃道。「嗯……這麼做好似不太人道,再找機會好了。」只是,當她正彎腰欲拾起竹簍,那鯰魚男竟已排開攤位旁的人群走了出來。 「喂!臭婆娘!今天我一定要討回公道,誰再幫她,我殺了誰!」 糟!被他抓著肯定逃不掉。一看,蘇映潮不得已站直身,她靈光一動,乾脆跨前一步兩手一翻,先掀了他的攤。 頓時之間,他攤上被稱之為珍禽異獸的魚蝦龜。雞鴨鵝全都上了天,又落了下來。 「哇啊——是什麼掉在我身上?啊——是雙頭蛇!」 「雙頭蛇?哎呀,那我身上這個……哇哇哇——是六腿蛙啊!」 「六腿蛙!雙頭蛇!啊啊啊……有只大眼魚掉到我衣服裡了!哇哇——快來人幫我拿掉哇!」 「大眼魚?那那……那我臀上這個?啊啊——是只男人手啊!我去你的敢吃老娘豆腐!我打死你!打死你!」 當所有飛上天的物兒再度落下時,也就是一場浩劫的開始。有人慌蹬著腿,有人狂舞著手、狂擺著腰,更有人趁亂搶劫打架,而那肇禍的蘇映潮…… 「到哪兒去了?破仔!」她一邊閃人,一邊低頭尋著竹簍,好不容易在一條人腿下頭看到它。「啊啊!別踩,踩到竹簍腳底會生瘡啊!」當那隻腳就要踩下,她趕緊扯著嗓子大喊,而如她意地,那竹簍只是被踢到更後頭,沒被踩扁。 呼,人最怕什麼,該是詛咒吧,她不信這麼猛還會有人敢踩。拍拍胸。「啊!再踩,你的腳也會生瘡流膿啊!」當她才鬆了口氣,一條不怕死的腳又差點踩了下去。 於是乎,她只好低著頭,緊盯著那被踢來踢去的竹簍,然後猛詛咒人家腳不健全。最後,等她出了混亂的人群,那竹簍也不見了蹤影。 「哎喲喂呀,這……這究竟是什麼情況呀?」注意著那團騷動,她退至一面牆邊,背抵住牆,眼看著那數以百計胡踏著的人腿下頭,許久,她沒發現竹簍的殘骸,這才稍微安了心。 既然安了心,她提袖扇扇涼,繼續嘀咕起來:「真是怪,那鯰魚兄說的是什麼公理?莫非人的公理,指的就是他們所看見的?但是,要是事實是他們所看不見的呢?我想幫忙,反被栽贓,而真正說謊的還得意洋洋!哈,這人的世界根本沒理可循嘛!喂,你說是不是?」大概是瞄到了身邊站了個人,她下意識地就往他一問,但那人不但沒吭聲,更是連動也沒動。 「你說是不是呀?」以肘蹭蹭他,然,還是無一點反應,是以她懷疑地偏頭一望。 唉?明明就在嘛!為何不出點聲音?他該也看到了這好長的一出鬧劇了。 她身邊的確站了個人,是名雙手交抱在胸前的男人,她得抬高臉才能將他看個仔細;而這人除身材魁梧,膚色也挺黝黑,就像飽飲了陽光似的。盯住他捲至手肘處的乾淨衣袍,那袍下的手臂更是筋肉結實。 漁夫嗎?挺像的,依他的身型及肌肉憤張的程度。而長相…… 她好奇地以臀頂住牆讓自己上半身前傾,好讓眼睛能順利將男人的臉看清楚。可一看,她竟就此移不開眼了。這男人,長得倒頂清爽,雖古銅色的肌膚使得他臉部線條暗沉不少,但卻額外添加了濃厚的男子氣概。 她的視線毫無忌憚地游移在他的臉、頸項、束髮、胸膛,以及腰間緊紮的絛帶上,甚至那雙包裹在褲子底下的長腿。嗯,他……是不是很會泅水呀?不知怎地,她就是有這感覺,如果所有人都長成他這樣子,那就既不難看也挺中用了呵! 「喂,你是漁夫呀?」忍不住,她朝他問上一句。瞧他終於側過臉看她,她亦不吝嗇地報以友善的笑容。「我瞧你個頭兒挺高又根結實,是不是在江上討生活的?」她對任何有關江河的一切都特有好感。 除了那些毫無節度利用江河的人以外!耐不住,又瞥了那混亂的人群一眼。 可當她問完,卻猶不見身旁的人回答。他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可始終是無反應。這……難不成他是瞎了、聾了……甚至是啞了?哎呀!那豈不可惜?她可好不容易才遇上她看得人眼的人耶。 「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問著,也順便提手在他眼前晃呀晃。 男人還是沒應聲,不過卻轉過頭去探了一下,才又回過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