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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安琦 至此,蘇映潮猛然睜眼,並喝令: 「以一哩之江,換一哩之江,升!」 她話聲才出,那江面突起兩簾相距數步遠的水牆,牆由她腳下平行處綿互至目光窮極之遙,那水勢猶如飛瀑倒流入空,高度連空中飛鳥都駭著,它們慌亂地忘了拍翅,險些落江。 「諾!以一石之水,換一石之水,入!」 在尖銳鳥鳴聲頻起之中,再聆進她如梵唱般的咒語。咒語落,但見夾在兩幕水牆之間的江面,翻騰如滾沸,原本呈青綠色的彭澤水,在那一滾、兩滾連三滾之中,統統翻成了靛青色,那種屬於深水才有的顏色。 這時—— 「初音……」努力撐持著,蘇映潮回身喚著岸上人,可自己卻已冷汗滿額,臉色青白。 「好。」毫不遲疑,談初音疾步往江面去。 孰料,就在她即將踏進水中之際,便被一隻強臂狠狠攔了下來。「你不能過去!」 「焚雁?」她的腕被仲孫焚雁緊緊扣住,這令她好生著急,因為她不知道蘇映潮能撐多久,而瞧住那表情陰寫的人卻又…… 「她果真是妖女!水底不知道有什麼東西,你過去一定會有危險!」仲孫焚雁繃緊兩頰,咬牙切齒道。 他這是擔心她,她知道,但卻不該是這時候。「蘇姐姐不是妖女,是滄浪之女,是神。」 「神?」他訝異。 「對,所以我不會有事,你快放開我。」她努力抽著手。 「不行,如果真要下水,我跟你一道!」沒松放,反扣成拉,他拉著她往水裡走,可這下卻變成談初音不讓他下水。 她阻止著他:「不可以,江重濤三魂只剩一魂,太弱,鬱壘刀會讓他不敢靠近。」為何他至今仍參不透十方恩師將鬱壘交給他的用意,也不盡知鬱壘的特性?如果御刀之人不夠沉穩、不夠練達,這收妖刀就也成為凶刀。 他仍是僵持著。 「初音……快……我怕我撐不了太久。」耐不住,站在水中的人又喊,此刻她已全身微顫,腳下不穩。 「焚雁。」這時被拽住的談初音,感覺到焚雁握住她的那隻手在顫抖。莫非他的不安,不是全部來自於她的險狀,而是因為他無法預料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那……如果讓他能見她所見,他該也不會這麼彷徨了吧?她臆度著,並立即作下決定。「焚雁!」她喊,待仲孫焚雁把臉轉過來,她踮起腳尖將手掌心捂向他的眼。「天眼,開!」 「唔!」眼被觸及,仲孫焚雁眼窩頓生灼熱感,他鬆開手摀住自己的臉,而談初音也趁這眨眼時間直直往水中走入。 當水及膝,她馬上感到一股潛藏的力量襲擊上她的小腿,欲使她身軀不穩,跌落水中。但在下水之前她早有準備,雖她個兒不大,可也沒那麼容易屈服。睇向眼前逐漸趨於平靜的景象,方才滾動的江水僅剩部分冒著水泡,於是她迅速斂起右邊的衫袖,攤掌將手心對住水底。 「江重濤,對我來。」她喊,而水底也旋即浮上了成堆的詭異水泡,那水泡呼嚕呼嚕地響著,就好像有東西正從底下上來。「是你嗎?江重濤。」 一串水泡在水面散開,且一直延伸至距談初音身前一步處,才停了下來。「是你嗎?江重濤。是,請對我來。」掌心泛熱,她的身子亦跟著發熱,左手拭去額上的汗,她注意著水面動靜。 忽爾,跟前呼嚕一聲,一顆魚頭竄了上來,害她嚇了一跳,細眼瞧,原來是尾鰱魚。「鰱呀鰱,你可嚇著我了,那江重濤可在附近?」唇輕揚,她自適地對住魚的兩顆眼兒問。 哪知那魚的嘴巴竟驟時一開一合,好像在說話,那看得談初音訝異。 「你……在對我說話嗎?」不知不覺,她緩緩對它伸出手。 「初音別碰它,那鰱魚是想咬掉你的手掌!」見狀,蘇映潮登時大喊,而那鰱魚也即刻失了適才可愛的模樣,頻頻撞擊談初音的腿部。「放肆的鰱,不怕我收了你!」她又大罵,於是那被舍利之氣引來的鰱魚才忿忿地擺尾,急游而去。 「那鰱?」 「再百年即可成精,居然貪心,等我有空隨即收了它!江裡精怪多,你還是快上來。」蘇映潮攏起眉頭,亦再跳向江面。「重濤兄的魂不在了嗎?會不會是讓其他水鬼給纏住了?」她心擰著。 「他的魂……」談初音跟著抬起頭,而也在同時發現江心有了動靜,那裡漾著水波,跟著浮起一顆頭顱。「蘇姐姐,找到了,在那裡。江重濤,對我來!」對住那魂又喊。 在兩人的注視下,那魂逐漸自水裡浮起,他踏著水,緩緩移至談初音身前。 「江重濤。」 聽了談初音喊著他的名,他抬頭,但未答話,亦無表情。 「江重濤,今日起你可免滅頂之苦,往岸上去吧!」將右掌斂入袖中,她以左手朝岸上指。 像是被指了條光明路,那魂上了岸便往本魂身上躺去,於是三魂合而為一。 緊緊盯著岸上人,確定無事,蘇映潮這才吁了口氣。「呼,這樣該沒事了吧,可累死我了。」撐上這一陣,她真虛脫了。「初音妹子,你快上來,我撐不下去了。」 「好。」腳下努力走著,但淤泥絆腳,害她掉了一隻鞋,反應地,她彎下腰探手人水想將鞋拾起,卻發現身後的水底藏著數抹黑影。 黑影?是水鬼? 「嘻嘻嘻……舍利……給我……給我!」 嘩啦!當她存疑,那數道嘻笑的黑影便也猛地自水中竄出,更立即對談初音撲了來。談初音一時反應不及,以臂擋臉,掌心更不經意向住他們。 「嗚呀……」一群水鬼瞬間被舍利之氣逼退數步,且哀號連連,可他們竟毫不以為忤,撤掉痛苦表情換上齜牙咧嘴,轉眼再度襲來。 「初音,低頭!」啪答一聲,有人踏入水中,是仲孫焚雁。 他躍高、翻身,足點江面若蜻蜓點水,手中鬱壘更化靜為動,轉瞬間作突刺、作劈砍,利落的攻勢每每換來鬼物的號哭。 「有頭,斷頭!有手,斷手!有命的無命,我殺殺殺——」慶氣佈滿其身,他的眸光因肅殺而陷入激動、混亂。 眨眼,更見他一手捋著刀柄,一手掌著刀鞘作出抽刀動作。 「焚雁不可以!小鬼被鬱壘傷及將永不得超生輪迴呀!」這時的談初音早將右手又斂回袖中,她怕傷及無辜,同樣,她也怕焚雁如此。於是她趁騰飛的他再落向江面的一瞬,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我不容鬼!」手上攻勢不斷,但因為腿被人緊緊抱住,是以他不能流暢開展。「你快放開,他們都要吞了你了,你還護著做什麼?」 「是水中的痛苦讓他們變得急性,只要有人超渡,他們就能脫離。」 嘩啦!霎時,一鬼趁著兩人對話的空檔,由背後偷襲。 「天殺的!」仲孫焚雁回腰倏地一劈,將那鬼狠狠重擊入水,而這一動作也致使他散了體內的凝氣,蜻蜓點水硬是破了功,兩腳更猶如踏破冰面地陷入水中,讓水濺濕了一身。 「初音,你們兩個快上來,等我收了法,他們自然又會回到水裡去了。快!」蘇映潮已臨不支的邊緣,她啞聲喊。 「啐!」聞言,仲孫焚雁只得橫抱起初音,往岸上急奔;但水中鬼物似乎仍不死心,他們跟了上來,且趴上江岸的淺灘,作爬行狀。 「收!」然,待談初音兩人上了岸,蘇映潮旋即收了法,頓時僅見那倒流入空的水瀑嘩然沒入水中,而放眼所及之處更化為一攤靜水。若非一陣余著鬼味的江風吹過,那兒,就好似根本沒發生過任何事情一般。 刀鞘插進江邊軟土,仲孫焚雁回眸瞪住那也上了岸,正跌坐地上的蘇映潮。「你要是能多撐個半刻鐘,我就能救人也能除鬼!」他嗤道。 「呵,小兄弟未免也太貪心了吧?你以為我輕鬆呀,這一下子可耗掉我不少氣力的!」目瞪焚雁,她逕自脫掉了腳上兩隻濕透的鞋,抓著鞋跟互拍掉上頭的污泥。 方纔算是幸運的,她那法術沒在重要關頭破了功。穿上了鞋,她撫著不大順氣的胸,咳了幾聲深咳。 兩人的不對眼,談初音已習以為常,她只是定定站著,對住江面前道:「沒想到水裡的魂會這麼多,若能,我便幫。」 「你幫?剛剛要不是我,你早死了!」席地而坐,仲孫焚雁調著氣息。 談初音睇了他一眼,又說:「離開這裡之前,咱們到寺裡找師父開法會。」 「自己都顧不了,還操心個鬼……對了,你剛剛對我做了什麼,為什麼我的眼睛會那麼痛?」揉著眼,前一刻被摀住眼的同時,他只注意到初音的手高熱如能鍛鐵,是因為那蓮形印記的關係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