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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安琦 家丁抓抓頭,努力將剛剛聽到的想了一遍。 「那衙役說坍方的原因是打山中樵戶那兒探來的,說是前幾天的暖日將山頂的 早雪溶了大半,流下來的雪水速度太快,把官道上頭的土石衝了下來,聽說現在底 下還壓著幾個過路的商旅呢!」 「山中樵戶?」 由於消息來源可疑,裴穎風不排除是煞血闇門餘黨作怪的可能。 但因為眼前情況吃緊,遲了貨期,擾價便有再起的可能,於是他迫不得已作下 以身犯險的決定。 「這批馬無法等到官道修復再走,你去把所有的人叫回來,就說我要和大伙們 商量兩天後山谷運馬的事宜。」 「山……山谷運馬?!」家丁不由得愕然。 「快去!」 「哦……是!」於是家丁不再遲疑,拔了腿就往外頭跑去。 想到這半路殺出來的麻煩,裴穎風不禁拳起五指睡向一旁的桌面。 無論這次坍方的原因為何,山谷之行勢必小心為上! 第七章 兩天後-- 天色暗沉,灰蒙帶點石青的積厚雲層,透露了北地即將進入雪季的前兆。銀狼 山谷舊官道旁的陡坡上,隱著一塊城門大小的嶙峋岩塊,岩塊土立有兩人。 「哈啾!」肥鏢四首先耐不住寒意打了個噴嚏,他搓著凍紅的鼻子道:「小子 ,咱們一定得站在這風口惹風寒嗎?咱看今天裴穎風的馬隊一時半刻是到不了了, 不如先生個火取暖,你看如何?」 他瞥向十步遠斜背著弓箭的寒琰,但寒琰卻對他的抱怨充耳不聞,逕自遠眺著腳下的舊官道。 見寒琰不理不睬,肥鏢四便沉不住氣地提高聲調:「喂!小子你聽是沒聽見?咱想生火取暖。」 等了兩周時辰等不到獵物已夠他心頃的了,這小子居然挑在這個時候當木頭! 半晌,寒琰終於有了動作,他回頭睨了肥鏢四一眼。「你若想讓人發現這裡有 人,或是想讓行動失敗的話,就繼續打噴嚏、裝熊叫、升鬼火,沒人管得著你。」 說罷,他又回復到原先的姿勢。 聽了,肥鏢四大不服氣。「你……你這話什麼意思?誰想讓行動失敗來著?」 「誰?不就是那個打噴嚏、裝熊叫,還嚷著要升火的人。」 「你?!如果咱真想要行動失敗,還用得著大費心思,領著一票弟兄將朝陽官道砸毀,再易容成樵戶向衙役撒謊嗎?」他氣沖沖指向寒琰。 可寒琰卻不理會他,他逕自開始手邊的工作,將背後箭筒的羽箭一一挑出,並 浸上一層藍晶釉彩瓶裡的濃稠液體。 待上藥的動作完成大半後,他才又覷向肥鏢四。 「這次行動弟兄們無不盡心盡力,而你的『用心』,我更是佩服。」他誇他。 「呿!」可肥鏢四卻不領情。 見狀,寒琰的臉上已藏不住笑意,他又說:「不過……你用心是挺用心,可也 沒人讓你推個石頭還砸傷一群冤大頭,易個容竟然還挑個『村姑』扮,你……你這 『用心』沒嚇死人就是老天庇佑了!」 想起了肥鏢四那村姑扮相,寒琰又是一陣忍俊不住。 「寒琰?!」原以為他會收斂些,沒想到又來個火上添油,肥鏢四一時嚥不下 氣,輪起拳便朝寒璨奔去。 「嘿!別氣別氣!我道歉就是。打傷了我不打緊,灑了老大這瓶『囚魂液』可 不得了,這可是『生擒』裴穎風的利器吶!」寒琰拎著藥皇聶驍特製的獨門毒物當 擋箭牌。 肥鏢四迫不得已只好停住了腳,但他的拳頭仍作勢地在空中揮了兩下。「算你 好運道,沒老大保著還有他的瓶子背著,這筆帳姑且記下,待會兒你要射不中裴穎 風,咱可有你好受的!」 雖然肥鏢四知道,寒琰那「百步外射下人耳」的神准一定讓他討不回帳,但他還是樂得要脅他。 「好好!隨你怎麼討都成,只要一會兒別影響我享樂的情緒,事成之後要做什 麼都隨你。」寒琰咧笑,而肥鏢四亦心有所會地獰笑起來。 這時,鬼眼三突然自一旁的荒草中閃身而出。 「咯呵!老二,他來了。」鬼眼三橫掛劍疤的長臉上,乍現一道狂喜的詭笑。 如其所言,山谷的起點也就是官道的前端,果然出現一群愈聚愈密的黑點。 *** 「呵嘿!」 獨特的喝喊聲伴隨著甩鞭聲四下而起。 自馬隊進入銀狼山區之後,連同顏童在內的一行六人,均極努力地按照計畫將 數十匹馬集中並增快速度,但是一切似乎並不如原先料想的順利。 因為今天北地起了一陣異常強烈的風,讓銀狼山谷響起了遠近馳名的風嘯聲, 這種「短似管器嗚鳴,長似狼群唪哮」的風聲,人聽了尚且不寒而慄,更甭說極為 敏感的馬匹。 「大夥兒加把勁,通了前面的『烏魎河』,就等於出了山谷了!」見馬群似有 所畏懼般一直無法邁大步伐,裴穎風便朝馬隊喊道。 聽著一聲聲喝喊和鞭響接連而起,又在轉瞬間被風聲吞沒了去,跟在馬隊後頭 的顏童不禁覺得詭異。她下意識抓緊馬繩,跟著往週遭的山林望去。 不經意,她發現了令馬群緊張的另一個原因。 在看似無盡頭的茂密山林間,交錯嵌著大小不一的灰白斷巖。在平日,那些形 狀奇特的巨大岩塊或詐會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但此刻,配合著耳邊淒厲的風聲 ,怕是如何冷靜的人都不免將那些岩塊和嗜血的灰狼聯想在一起。 而顏童自然也不例外。 「想什麼?」 裴穎風夾了下馬腹,將馬驅近顏童。 「沒……沒什麼,顏童只是在想那些灰狼。」見裴穎風靠過來,顏童突地低下 頭。 「灰狼?妳也注意到了。」睇了顏童一眼,他望向她方才視線所及處。如果不 是眼前情勢急迫,或許他會將銀狼山之名的來由解釋給她聽。 一會兒,收回視線,裴穎風發覺顏童仍是一臉迴避的模樣,不由得,他有些不 悅。 因為自馬場那一天以後,她的態度就有了明顯的改變,甚至連他刻意的刁難、 逗弄,她都不再像原來那樣容易發窘,換上一副不容人污蔑的神色。 不僅如此,在言談之間,她的冷淡更間接讓他碰了數次軟釘子! 她還在介懷芙蓉那一天反常的舉動嗎? 無論原因為何,等回到山莊,他一定會想辦法好好懲治這個不理主子的「侍從 」的! 無奈之餘,裴穎風也僅能在心裡暗咒一番,並朝著她低喝。 「跟在隊伍後頭就得機靈點,為了發呆而脫隊是最要不得的。快過河了,留點 心別給我添麻煩,知道吧!」 「……」 抬起頭,顏童張開嘴試著想說些什麼,但就在她的聲音出口之際,裴穎風便已拉偏了馬頭,朝馬隊前頭奔芒。 盯著他的背影,顏童不由得兩肩一垮,跌進了馬鞍內。 這方法是不是極愚蠢且幼稚呢?她苦笑。減少和他說話、接觸的機會,心情就 不會矛盾,目光就不會再跟著他走了嗎? 明知道違背自己的心只會讓自己痛苦不堪,她還是這麼做了! 因為她不想在回醫館之前,讓裴穎風的生活起任何不良的變化,更不想因為身 分洩露,而令他和芙蓉產生困擾,所以,她只得用這麼一個辦法--一個愚蠢且幼 稚的辦法! 她抬高兩眼,任由焦距跳躍在山谷兩側的斷巖上,而後逐漸模糊。 不到半晌,她原本還渙散的心神,卻因不經意瞧見前方高處一塊斷巖上的物體 ,而霍地清醒。 「人……那兒怎會有人?而且……」顏童抹去眼眶邊的淚,然後再次確認。 「真……真是弓箭!」那穿著不像獵戶的人手中不但持有弓箭,而且還將箭尖 對準了馬隊! 見前頭的家丁個個若無其事,顯然是沒發現那前一刻才突然出現的人。於是,一股不祥的預感猛烈地侵襲上顏童的心頭。 「巖……巖上有人!大伙們,巖上有人!」 沒經太多的考慮,顏童立刻朝前頭大喊,但是卻沒人聽見,因為此時馬群過橋的騷動聲已遠遠大過週遭的任何聲響。 他們一定是刻意挑在這時候偷襲的!顏童又不安地朝巖上的人望去,而同一時 刻,她已不加思索地策馬朝橋奔去。 巖上,寒琰已拉滿了弓,瞄準獨自立於橋頭髮號施令的裴穎風。 「有埋伏!小心暗箭!」縱使顏童已扯破了嗓子大喊,馬匹疾馳的速度仍是削 弱了她的音量。 橋頭,裴穎風依然沒聽見她的示警,他背對著她,姿勢末變。 「少爺!裴穎風……」她的最後一聲吶喊,已在相當近的距離內。 而裴穎風也終於聽見她的聲音,他回頭望向朝自己疾馳而來的人,但下一秒他 卻怔住了,因為自眼前閃過的,竟是顏童中箭落河的畫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