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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安琦 「郝?」那人停頓一下,問了:「……俊俊嗎?」 「嗯?」一下子被喊出名字,郝俊女有點反應不過來。 「是我,我有話想跟你談。」 這下她認出來了,是他,只是聲音啞了點。「我們……沒什麼好談的。」 經過那一天晚上,她對他的感覺已經不復以往,或許他從不曾給過她想要的安定感,但現在卻連朋友最基本的信任都構不上了。 她想將電話掛上。 「俊俊……別掛我電話!」預料到她將有的反應,他喊住。「你知不知道你不接我電話,故意避開我,我有多難受?」 「難受?」這兩個字像跑錯跑道的食物,一下子梗進她的呼吸道,令她吸吐瞬時不順。 「你的手機換了號碼,PUB的工作也辭了,就連現在住的地方也沒讓家裡知道,知不知道這樣我會有多擔心?你爸媽會有多著急?」 「擔心?」為什麼她總覺得,在逃避現實的是他;難道他會不知道,連著發生的事,對她有著多麼大的影響?「我爸媽那裡我自己會去說,你別忙了。」 除了搬家,和兩人關係的惡化暫時沒讓家人知道,其實她和家裡的聯繫仍是正常的。雖然家裡終會知道,但那也是在她將自己的心情處理好了之後。 「俊俊……」 五年裡,他好歹也見過郝家兩老幾次,而他們也有將他當成未來女婿的默契了,他不認為她回這麼說斷就斷, 起碼依她念舊的個性,絕對不會。這時,桌上同一線的電話又響起。 看著其他仍在電話中的sales,他們正以不一的眼神盯著她,因為她站著講電話很醒目,於是她坐了下來,手邊開始做著將信封排開又重整的無意義動作。 「我要工作了,你……」 「我現在到你公司去,你下來,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沒有必要。」 「那你告訴我你現在住哪裡,我下班過去。」 她不是個絕情的人,能說斷就斷,五年的時間裡,他肯定抓住了她的這項特質,所以現在會窮追不捨。 只是這麼窮追不捨,有何意義呢? 「我……問你,你還在意我嗎。」不知怎地,她突然問了一句平常自己不會問的話。 遲疑一會兒。「……當然在意。」 「如果在意,那麼就請讓我自己想想,其它的事,再說吧。」 在他驚訝的餘音裡,她將電話掛了回去,吐了口氣,怕他再打過來;但過了好幾分鐘,除了辦公室裡慣有的交談聲、機械聲,電話沒再響起。 對這個男人,她似乎從沒如此決絕過,也許,加強她今天拒絕他的決心,是因為昨天的一場偶遇—— 昨天下午,她依約到一名客戶家收護照,收完護照,她想順道到另一家同業核對一些並團的資料,但就在她到達那家旅行社樓下時,她遠遠看見那輛再熟悉不過的酒紅色進口房車。 它就停在一家婦產科的斜對面,而裡頭的人,因為開著窗戶抽煙,所以她才能清楚分辨他所注意的方向。 診所裡,人影雜動,不過想必有一個令他掛心的她;而那個她……自然不是站在旁邊人行道,與他一起過了五年的她。 人,一旦碰上這種事,應該是氣憤多於理性,可是實在想不通,那個時候她的心情,居然會平靜地像無風的海面,無濤無浪。 可能是因為她頓悟了一句話,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但後來想想、她又覺得自己沒那麼有慧根…… 結果,她終於得到了另一個結論—— 原來,這五年的感情只是習慣多於愛,安於現狀強過不停尋尋覓覓呀! 「發什麼呆呀?」 剛從外面近來的一名sales丟了一隻信封在郝俊女面前,她才從沉思中抽離。 「什麼東西?」她拿起信封,掏出裡面的東西,是兩張電影優待票,戲碼傾向催淚,女主角是冰島的歌手。 「今天收件時客戶送的,兩張給你,感謝一個月裡有十天你幫我打的上班卡。」短髮女孩在她耳邊賊笑。 「兩張?」她盯著票上的期限。 「不夠嗎?除了你那五年不膩的他,還有別人對不對?哈!我就知道。」說完煞有其事地掏著皮包。 「夠……夠了,其它你自己留著吧。」兩張,期限到月底,還有十三天,沒伴可找,還她一張又會招懷疑,還是先收下的好。 聽了,對方又賊笑。「嘻!我想也夠了,咱們公司的乖乖牌,哪會像我亂槍打鳥咧!」原來她是在開她玩笑。 「謝謝啦!」郝俊女跟著乾笑兩聲,將票隨手收進抽屜裡。 而不覺,等那兩張電影票再重見天日,已經是十天後的事了。 ☆ ☆ ☆ 這天,郝俊女下班後回到公寓,便想將那再過三天就過期的電影票,塞進尚美男的門縫裡。 她不想看,那就便宜他好了。 可是就像提款機塞了金融卡會開蓋吐鈔一樣,她才將票推進了一些,眼前就這麼無預警地打了開來。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這樣偷偷摸摸塞東西,是很沒禮貌的?」 被嚇了一小跳,正彎著腰的郝俊女盯著那蓋在牛仔褲下的大腳掌。「那有沒有人跟你說過,隨便監視人是很惡劣的?」 她手撥了撥,示意他站旁邊一點,那票已經讓門掃到後頭去了,不撿是暴殄天物,於是她乾脆進門,將夾破了一小角的票拈了起來。 「我什麼時候監視你了?」似笑非笑,他看著正將紙上破洞摳平的她。 「每次我回來,你不都『剛好』開門迎接我。」將票遞給他。 「那是你回來的時間『剛好』是我倒垃圾的時間。」瞟了票上的印刷一眼。又將目光飄向她。 他發現她剪了頭髮,長短不會差很多,但輕薄了一些,置在她圓圓的臉上,看起來很舒服,很順眼。 是不是失了戀的人都喜歡在外表上做一些改變,以期心情跟著改變?這個……他沒興趣,但她不再「死氣沉沉」倒是真的。 「喔!那我以後開門會盡量大聲一點,以免你忘了倒,熏昏自己。」這樣的對話,似乎已成固定模式,說不上調侃,卻是一種化解某種氣氛的有效方式。「票你拿去吧!」 轉過身,她就要往上爬。 「這裡……有兩張那?」揉開兩張重疊的紙,他的語氣顯得納悶。 「不好嗎?」怪! 「很好,但是不對。」他瞧她偏過臉,以狐疑的表情注意他。「你認為給一個人兩張票對嗎?」 「那你認為送了你免費票,我還得附贈女伴給你嗎?」 說這男人弔詭真不差,盡問廢話! 可是……她怎麼看得出來,他的答案是肯定的?那麼那一夜讓他帶進屋裡的她呢?該不會只是N號備胎吧? 又一次,她不自覺猜測兩人的關係。 「懷疑嗎?我這三天不會有伴。」票再過三天過期,他以有點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我……幹嘛懷疑。」他這麼問她,讓她覺得有些飄飄然,好像她就是他女伴的唯一選擇…… 「那……」盯著她背過去的身影,他幾乎要有回到青春期的錯覺,那種害怕被人拒絕的錯覺。 站在階梯上好久,她被那餘音逼得有些不耐煩。 「那什麼那!要我一起去就說,不過先講好,劇情要是很感人,你不准笑!」說完便將一臉糊塗的他丟在原地,上了樓。 ☆ ☆ ☆ 劇情感人不准「笑」?原來她指的是這個!哈! 隔天晚上,兩人從電影院走出來,尚美男的視線一直鎖住郝俊女那腫成泡狀的眼睛。 她在電影院裡已經用掉三包面紙外帶他一條手帕,在女廁裡待了近十分鐘,出來還是抽咽不停。 真懷疑她的眼淚是不是流不完,鼻涕是不是得不完?前幾次的特殊狀況下,也沒看過她這麼脆弱。 不過說實話,他覺得這樣的她,真實得多,可愛得緊,他喜歡。 「喂!會不會口渴?我買瓶1500C.C礦泉水幫你補補?」 要是以前學生時代的他,可能會趁機安慰傷心中的女孩,以博取溫柔體貼的好印象;但現在已年近三十,雖然浪漫還殘存,但對像…… 「喂什麼喂?我有名字的廣明顯不很配合。 本來還沉浸在劇情裡不能自拔,但一瞧見身邊那一張想笑又裝酷的臉,郝俊女就忍不住頭頂冒煙。 今天,她不曉得他是來看電影還是來看她笑話?因為前面大銀幕播映是播映著,但他的眼睛卻始終掛在她身上,那個樣子就好像把她當成木棚動物園裡的國王企鵝,新奇得很。 如果不是現場一片黑暗,而且還不時響著其他人的啜泣聲,她真要以為自己有毛病了! 「那麼,請問一下需不需要1500C.C的礦泉水呢,俊女?」他的嘴角又蠢蠢欲動。 皺眉,瞪人。「現在不需要,謝謝你啦!美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