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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愛琤    


   

  蕭湘望著哥哥疾速靠近的身影,那極端的恐懼幾乎要掐斷了她的呼吸。嘯風不明就裡,雙臂卻已緊緊鎖住了她,戒備地盯著前進而來的蕭時雨和蕭時桐。

   

  這讓蕭湘登時驚醒,她心急如焚地仰頭對嘯風說:「嘯風,我不嫁別人,我只嫁你!我只嫁你啊!」

   

  「這是當然!」嘯風正念茲在茲的這件事,急急說道:「湘,我同你說,父皇答應了,他答應我們在一起了!」

   

  「嘯風,我爹他說要把我嫁掉,我──」她淚珠兒又急又怕,嚇得頻頻掉。她正要把她爹莫名其妙極力反對的事對嘯風說,蕭時桐和蕭時雨卻已欺身而來。

   

  他們一左一右拉住蕭湘,猛一用力便將蕭湘從嘯風的懷中硬扯了開來。

   

  「你們做什麼?!」嘯風又驚又怒,喝問著兩人。

   

  但蕭時桐和蕭時雨卻似很有默契般,只是恨恨地冷瞪他一眼,便撇過臉去,硬拖著蕭湘,往蕭照成所在方向回去。

   

  蕭湘手無縛雞之力,根本無法抵抗便被愈拖愈遠。

   

  「嘯風!嘯風──」她仍不死心地回頭大叫著。

   

  「湘!」嘯風也情急大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爹親盛怒的臉就近在眼前,情況已危急得她沒辦法再多說什麼了。蕭湘心焦若焚,只有回頭淚灑頻仍地拚命對他呼喊:「風,你別忘了,我定不負相思意!定不負相思意啊!」

   

  「湘!」

  蕭湘就這麼被硬帶回去了,空氣中仍留下她不停迴盪的餘音──

   

  定不負相思意……定不負相思意……

   

  嘯風呆立在當場,整個人震震愕愕,像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又像是渾然完全不瞭解。

   

  當皇帝知曉這件事後,不由得也蹙眉責怪:「這蕭照成也太不知分寸,朕都還沒准許蕭湘離宮呢,他怎可自己說帶回便逕自帶回呢?」

   

  「父皇!」嘯風這才像醒過來一般,「湘她……她……」

   

  湘最後的那幾句話,像是要對他說明什麼,又像是要求救什麼……但她要說明、求救的又是什麼呢?

   

  嘯風千思百想,她話中的線索卻薄弱得可憐,他怎樣也得不出答案,只有愈想愈不安。

   

  皇帝看出他的惶惶不安,不由得低歎了一聲,伸手覆住了嘯風。

   

  「風兒,你別擔心。父皇可是皇上啊,皇上說的話,天下人莫敢不從。你和蕭湘不會有問題的,別擔心了。」他微微笑著,心中仍篤定得很。

   

  本來就是嘛,天子之言,世間又有誰敢反抗呢?

  「丟人現眼!」

   

  一回到武威將軍府,蕭湘立刻被甩落在大廳上,摔得頭昏眼花。

   

  「湘兒!」早在府內等得望眼欲穿的蕭夫人,立刻疾奔向前,張手接住蕭湘。

   

  「娘!」一路上蕭湘早被父兄的兇惡臉色嚇得魂飛魄散,見到終於有張如記憶中溫藹可親的臉龐,她再也忍不住一古腦兒撲進蕭夫人的懷裡,號啕大哭。

   

  「娘、娘、娘──」她嚇得猛喊娘親,而蕭夫人被她這反應擰得心都要碎了。

   

  蕭夫人不禁責怪地抬眸向夫君,「不是說好只是進宮去接湘兒回來的嗎?你們究竟又做了什麼事,竟把湘兒嚇成了這副德行?!」

   

  蕭湘可是她所生四個孩子中唯一的掌上明珠,老爺粗霸霸地不懂得憐惜女娃兒,可她懂啊!尤其湘兒自小便靈巧聰慧,體貼窩心,她更是疼愛她,尤勝心頭之肉了。

   

  蕭照成只是氣怒地冷哼了一聲,重重地往大廳中央一坐。「你自己去問問你的好女兒吧!」

   

  蕭夫人細眉一蹙,不禁疑惑地望向懷中哭得悲悲切切的女兒。「湘兒……湘兒,你別顧著哭,先和娘說說你爹又怎麼欺負你了?」

   

  蕭湘哇地一聲,哭得更加厲害,別說回答,她連個字都說不出來。蕭夫人只有放棄地歎了聲,轉眼問向站在一旁的兩個兒子。

   

  「桐兒、雨兒,你們誰能和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蕭時桐和蕭時雨互相對望了一眼,終於決定由年紀較長的蕭時桐開口。

   

  「娘,是湘妹的不是。她不應該愛上我們家的仇人。」

   

  「什麼仇人?」一說到嘯風,蕭湘馬上連哭也顧不得了,急急為他辯駁,「嘯風怎會是我們家的仇人?你們不要胡說!」

   

  「我們才沒有胡說!」年齡和蕭湘最相近的蕭時雨忍不住搶道。「嘯風本來就是我們家的大仇人,湘妹,你難道忘了嗎?就是他殺死大哥的呀!」

   

  「你說什麼?!」蕭湘震驚地望向最小的哥哥。

   

  「你可別說你忘了自己還有一個大哥啊!」蕭時雨攢著眉,有些猜疑地提醒蕭湘。

   

  不,不……她怎會忘了?蕭湘僵硬地搖頭。她還有一個大哥,還有……還有一個大哥哥……

   

  不像桐哥和雨哥有時還會嫌她煩,只有大哥哥永遠最疼她,每次出門以後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他一定都會預留一份給她,還會包得好好,上面貼了一張紙條註明:給我最親愛的小妹妹……

   

  她最喜歡痕哥哥了,每次若他出門,她都會覺得好寂寞、好寂寞,總會纏著他,不想讓他離開……

   

  只有這時痕哥哥才會像受不了似地,凝眉無奈地向她許諾下更多回程時的禮物,讓她能夠每天興奮地幻想著,期待著痕哥哥回來的日期……

   

  可是有一次,痕哥哥卻拖了好久好久,她好心急呀,痕哥哥從來都很準時,從不遲到的……

   

  爹娘和其他人的哭聲震耳欲聾,一群人全圍著躺在廳上的大哥哥痛哭流涕。真是奇怪,大哥哥好不容易回來了,不是應該很高興嗎?

   

  她抱著絨布偶咯咯奔向前,想問大哥哥討禮物。可是這次不管她怎麼喊、怎麼叫,大哥哥卻再也不睜開眼睛來理她了。

   

  大哥哥……大哥哥……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為什麼不同她說話了?她開始慌,眼淚也開始掉,而爹爹卻在此時排開她,虎目含淚,滿面悲憤。

   

  爹……她不明白了,爹為什麼看起來這樣難過?好像……好像歷經了人間最慘烈的悲痛……

   

  爹伸手握向大哥哥胸前插著的箭柄,她的心一驚,隨著她的驚聲尖叫,爹已用力地拔出了大哥哥心頭上的箭。

   

  做什麼?做什麼?爹在做什麼?!她嚇得哇哇大哭,躲進娘親溫暖的懷抱裡,娘的眼淚像雨,滴滴答答淋得她滿頭滿臉的濕。

   

  她隔著娘親的臂彎,驚嚇無比地望著爹目光憤恨地審視著箭鏃上的印記。她從沒看過爹有這種臉色,像是痛到了極點,又像是恨到了極點……

   

  是嘯風!是嘯風!爹突然狂吼著轟碎了廳內的桌桌椅椅,她瞪大了眼睛,嚇得連聲音都發不出。

   

  娘親哭著的聲音突然放大了,環著她的手臂一鬆,她怔愣一瞧,娘親整個人崩潰倒在向前接住的僕婦懷裡。

   

  這是怎麼回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猛然站起,顫巍巍地環顧四周,全部的人都哀聲痛號,悲痛得五內俱焚,只有大哥哥……只有大哥哥……

   

  她像是發了狂似地直衝上去,全廳只有大哥哥是如她記憶中的平靜,她要大哥哥和她說,這些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大哥哥!大哥哥!她發瘋似地狂哭狂喊,可他說不應她,就是怎樣也不應她!有股力量從後面拉住她,拚命地喊著她:大哥哥已死,不要再去吵他,不要再去鬧他,讓他安靜地去了吧……去了吧……

   

  什麼是死?什麼是死?她狂亂地掙扎著,直到全身力氣耗盡,意識漸漸模糊……

   

  等到她再醒過來,一切的事又都變了。

   

  白白的綾緞掛滿了大廳,大哥哥的畫像高掛在大廳中央。他們說這就是死了……死了就是永恆的分離……

   

  死了就是說……她再也見不到大哥哥了……

   

  她傻傻地望著爹站在靈台前的臉,他手中猶緊握著那柄箭鏃,冷絕的面色是她今生僅見,也是今後沒有再見……

   

  是嘯風……因為是嘯風啊……

   

  她慘白著臉色愣在當場,口中喃喃:「是嘯風……是嘯風……」

   

  「就是嘯風!」蕭時雨清晰的大喝狠狠地震動了她的耳殼。「是嘯風殺死了我們的大哥,如今我們又怎可能讓你和他相愛?」

   

  蕭時雨年輕的臉上有著如在場所有人一般的恨──這是蕭家上上下下共同的意念──雖然動不了身為皇子的嘯風,但他們立誓憎恨他、詛咒他,至死方休!

   

  蕭湘嬌弱的身軀狠然一顫,驚惶的大眼睛從時雨飄向時桐,又從時桐飄向爹,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同樣的表情,每個人的眼中都彷彿在凌厲地怒罵著她──

   

  她不要臉,她忘了痕哥哥的冤仇,她愛上仇人,她是蕭家天理不容的大罪人!

   

  「不──不──不──」她猛然抱頭駭叫失聲。她沒有,她不是,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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