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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艾霓 「唉,當心一個恨字不僅傷了別人,也傷了自己啊!」 楊玉蘭語重心長的話追隨他的腳步一路進房間,直到他緊閉起房門,這句話仍在他耳際迴盪。 他該恨雪薔的! 這句他自八歲起就不斷提醒自己的話,何以隨著每多見她一次就越形薄弱? 他還恨她,果真是如此嗎? 那為何當他從水中撈起毫無氣息的她時,會難過得幾乎無法呼吸? 不,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怕再繼續深究下去,會挖掘出心底深處最真實的秘密——一個連他自己也不願意正視的真相。 對!工作,惟有工作才能讓他忘卻一切。 亟欲藉著工作麻痺自己的程牧磊,瘋狂的衝下樓,急急的往果園走。 「牧磊!天快黑了你上哪去?」楊玉蘭自廚房裡瞥見他急忙奔出的身影,探出頭問道。 「去工作。」程牧磊匆匆丟下一句,便頭也不回的衝出大院。 楊玉蘭怔怔的看著逐漸被暮色淹沒的頎長背影許久,一股莫名的心酸竟陡然冒上心頭。 這個有著孤寂絕望背影的人,真是她所認識的那個冷傲、不可一世的牧磊嗎? ☆ ☆ ☆ 後山坡的金針花開了,就在秋風輕拂的季節裡,燦爛的金黃鋪滿了屋後的山坡。 程牧磊這天中午自果園回來後不經意走過屋後,乍然瞥見那片讓人驚悸的金黃花海時,不禁怔住了。 那是……金針花? 原來以前雪薔成天在屋後忙碌,是為了將這片連他都不願意看上一眼的荒地變成美麗的花海。 突然,他想起了她那如同金針花般耀眼燦爛的笑容,眼前的花海觸動了長久以來強自壓抑的酸苦心事。因為他的冷血,而扼殺了那樣單純而動人的美好笑靨! 她離開有多久了?半年?一年? 在她走後,最困難的不是該如何向母親解釋「如萍」到哪去了,而是怎麼才能讓自己不再想起她。 原以為將自己投入忙碌的工作中就能忘記她,然而他發覺自己錯了。 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個盤據在心底的影像卻益加深刻,每當深夜他躺在床上,她的笑臉總會浮現腦海,想她的情緒也日漸無法控制。 每天他總會想著雪薔現在好不好、在做些什麼,一想到她可能幸福的依偎在某個男人的懷中,他的心就像被強酸腐蝕過似的。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該在乎她的,只是為何一想到有關她的種種,他的心就會不自覺的紛亂、焦躁起來? 程牧磊坐在花圃邊,痛苦的將臉埋進掌中。 「這是我半年多前種的,你瞧,都開花了。」 在一片寂靜中驀然響起的輕亮嗓音讓程牧磊彷彿被電到似的,渾身不禁一震。 雪薔?這是雪薔的聲音! 程牧磊的雙眼登時發亮,他遽然跳起來四處尋覓著她的身影,在花海中,他終於看到那個日思夜想的纖細身影。 是她!她果然就在那兒。 站在一片燦爛金黃中的雪白身影格外的亮麗可人,她的俏臉上漾著甜美的笑,低頭嗅著花香的專注模樣格外動人。 他的雪薔竟然回來了! 「雪……」一個衝動,他開口想喚她。 「小薔,我好高興能擁有你。」 不知何時竟出現一個高大英挺的男子深情的擁住了雪薔,而她則沉靜的偎進他懷中,小臉流露著幸福與滿足。 不!弄錯了!他一定是在做夢!對,這只是個荒誕不經的夢境罷了! 一轉身,程牧磊拔腿便往屋子裡奔去。 他狼狽的衝進房間,將自己鎖了起來,焦躁的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期望這場惡夢趕緊結束。 「牧磊?你在裡面嗎?」 正在心焦之際,房門外倏然傳來楊玉蘭的敲門聲,他遲疑的打開房門,她笑瞇瞇的站在門外。 「牧磊,雪薔來了,還帶了個客人,你趕緊下來一起吃飯。」說完,楊玉蘭隨即高高興興的下樓去了。 原來他不是做夢!方纔所見的一切全是真的! 他踩著不穩的腳步,搖搖晃晃的往飯廳而去,直到他看到雪薔與一名斯文俊逸的男子相偕而坐的身影,他才恍然驚醒。 「牧磊,快來吃飯。雪薔今天帶了男朋友回來,我們很快就要有喜酒可以喝了。」楊玉蘭邊添著飯,邊喜形於色的回頭對程牧磊說。 「這是什麼意思?」他瞪著雪薔與那名陌生男子,驟然蹙起了眉。 「我跟駿傑準備下個月訂婚。」雪薔鼓起勇氣,抬頭迎視他凌厲的目光。 「是的,我跟小薔已經交往半年多了,我實在等不及要將她娶回家去了。」尚駿傑凝睇著她,深情款款的說。 訂婚? 一記悶雷轟得程牧磊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怔怔的瞪著雪薔那張絕美的臉龐,再也無法思考。 「是啊,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叫雪薔無論如何一定得帶她的男朋友給我們兩老瞧瞧,你看,駿傑還是個醫生,可是青年才俊呢!」楊玉蘭笑瞇瞇的補充。 「二舅媽,是你太誇獎了,我不過是個小小的內科醫師而已,將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不過,我一定會好好對待小薔,不讓她愛一點委屈的。」尚駿傑一派謙遜有禮的說著。 雪薔就要帶著曾受過他的心、曾給過他的身體嫁給別人? 隨著這個念頭反覆閃過腦海,程牧磊的心有如撕裂般的抽痛著。 他從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更沒料想過這天來臨時,他的心竟會酸苦得令他幾乎無法承受。 直到這一刻,他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對她只是莫名的情愫作祟這麼簡單而已,而是他愛上了她! 早在她因他受了傷而無怨無悔的照顧他時,他就發現自己已愛上了這個他一直以為全心恨著的女人。 每當看著雪薔因他無情的傷害而流淚、痛苦的模樣,他的心就有如刀割,然而他就是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的錯。 或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起,心底早已產生了劇烈的變化,為了掩飾那股異樣的情緒,他以冷漠武裝自己,強迫自己相信對她從未休止的恨。 然而,隨著日復一日,她的一顰一笑不禁挑動了他的心弦,在理智與感性的交戰下,他只能用冷漠與敵視去抗拒她。 怕的就是那顆深受吸引的心再次沉淪而無法自拔啊! 直到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程家,他才發現一切都已經遲了。 她走的那天,刻意在林間迴避的他看著她孤單離去的身影,他的心彷彿被掏空了。 也不知是何種情緒作祟,讓他衝動的跟在她身後,隱匿在滂沱的雨勢中,隨著她走了一大段蜿蜒的山路,直到她坐上公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她終於走了,只留下悔恨給他! 他失神的站在路旁,眼睜睜的看著在他生命中佔有大半記憶的雪薔,再次走出他的視線。 那天下午,他淋了一場有生以來最冰冷的雨。 到現在他才終於弄清楚,對她沒有怨更不再有恨,有的卻是他始料未及的愛啊! 只是這一切再也來不及了。 「恭喜你們。」他面無表情的說出這句話,便遽然起身走出大門。 雪薔怔怔的看著他決然離去的身影,眼底的淚忍不住湧上了眼眶。 她早知道他不會在乎也不會關心的。 早在決定將自己托付給另一個男人時,她就該想開了。 面對這份一廂情願的感情她該徹底死心了,只是為何心還會這麼、這麼的痛呢? ☆ ☆ ☆ 程牧磊將自己關在房間整整三天,就連雪薔離開的那天他都緊閉著房門,未曾踏出一步。 三天來,他腦海中始終縈繞著雪薔那張清靈雅致的臉孔,嘴裡喃喃念著的滿是對她的抱歉與悔恨。 他知道她走了,跟另一個年輕有為的男人遠遠的離開了這裡。 只是,除了眼睜睜看著她投入其他男人的懷抱外,他還能怎麼做呢? 老天爺究竟還想怎樣折磨他? 從如萍遽逝、父親病故、母親久郁成病、還有他毅然放棄理想回到這偏僻的山上、一直到雪薔兩度離他而去的種種,鬱積在程牧磊心底多年的不平與憤恨終於讓他崩潰了。 他瘋狂的仰天狂吼著,接著衝進廚房,不顧楊玉蘭的阻止,抓起一瓶酒就往嘴裡灌。 「牧磊!你這是在做什麼?哪有人喝酒是這樣喝法的?!」楊玉蘭氣急敗壞的叫道。 「我要醉死!現在立刻就醉死,看上天還能怎麼折磨我?!」程牧磊以袖子揩去嘴邊的酒漬,眼神狂亂的大嚷道。 「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楊玉蘭見他情況不對,著急的想拉他。 「我要喝!不論是誰再也不能左右我了!」程牧磊狠狠灌下一大口酒,狂肆的大笑起來。「沒有人、沒有人!哈哈哈……」 「牧磊,別這樣嚇嬸嬸呀!」 看他這樣,楊玉蘭的心幾乎快碎了,一個好好的人怎麼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