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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頁     安妮塔·藍伯    


  凱爾發誓無論如何絕不放棄兒子,不管得付出任何代價。

  凱爾雙膝落地,跪在床邊默禱。

  她的歌聲停止。

  還不願看若蘭的凱爾,看著她的左手,手掌朝上,與兒子的互握。他驚嚇於自己透過厚鏡片所看見的。

  四根小男孩的髒手指,握得死緊。血凝固在她被孩子掐傷的手掌上。

  凱爾傷心欲絕的順著地纖細的手腕,看到上面迅速而穩定的脈搏。他感覺她正盯視他,迫使他抬起目光,而即使屋內一片沈默,他仍聽到她無言的祈求:原諒我,凱爾,讓你的兒子受到傷害。

  他受到引誘。目光掠過她細緻的手臂,她擔起裙裝的袖子,那昂貴的湖綠色天鵝絨上沾著血跡。那個顏色必定使她的明眸深邃,使她那異常可愛的秀髮臻於完美。她的美麗將吸引他,她的心情將軟化他,然後她的甜言蜜語則勾引起他充沛的慾火。

  「凱爾……」她的懇求瓦解他。

  也吵醒了麥肯。「爸爸……」

  他的慾念像遇著森林大火的小動物一樣逃逸無蹤。他的目光轉向麥肯,再度感到心痛。

  麥肯的面孔痛苦的扭曲,新的淚水湧出來。他伸出雙臂。「哦,爸爸,抱我。」

  凱爾傾身摟起兒子,貼在胸前。麥肯在他懷中哭泣。

  「我知道,乖兒子,我知道。」他以蘇格蘭語哄慰。「我很難過你受傷了,但咱們會彌補的。我會一直留在這裡,直到你康復。我會念你最愛聽的故事給你聽。」

  麥肯的嚎哭轉為抽噎。凱爾小心翼翼的輕輕抱著他,喃喃的保證、發誓愛他。

  床墊移動,他知道若蘭站起來。他想起她手掌上的傷痕。「謝謝你陪我兒子。」

  她彷彿忍住哭泣的抽鼻子。別哭,他默默祈求,我已經有太多傷痛了。但他心中有一部分仍想安慰她,並求得她的安慰。另外一部分則想自由自在的遠離,到他最愛的梭魚河畔作夢,想像他找到另一半。

  他需要一位能實現夢想的女人。像若蘭一樣的女人。

  「那麼晚安。」痛楚使她的聲音沙啞。

  凱爾狠下心的說道:「晚安。」

  若蘭叫醒安太太;她輕拍麥肯的頭,向凱爾說道:「叫醒我,如果你需要我。」

  然後她們離去。

  隔天上午凱爾傳話請若蘭到書房和他見面。

  她方正的肩膀上披著一條活潑的格子呢披肩,她直言道:「您找我,爵爺?」

  她故意穿上家族的格子呢使他分心嗎?他發現自己喃喃地道:「你不坐下嗎?」同時盯著地優雅的頸項和線條優美的薄綢裙裝上衣。

  他高興的發現她正盯著他的金髮。「謝謝你這麼快就過來。」

  「不足掛齒,」她給他一個迷人的微笑,八成是她在說服法國國王放棄斯圖亞特王朝、承認漢諾威王室時的同樣笑容。「反正我今天也打算和您晤談。」

  「你的口氣很正式,若蘭。你是來要求我再做讓步嗎?」

  她瞪著她受傷的手掌。「我知道你為麥肯的事而生亞蘋的氣,我真的沒有想到他倆之間的敵意這麼深。你千萬不要相信接生婆所說麥肯不能生育的鬼話,只有時間才能證明。」

  她充滿信心,就像顛倒是非一樣輕易。但他現在比較瞭解她了。但是他從她的話中聽出:當他不在時,她將保護他的產物視為義務。

  或許他太快責怪她了,或許他倆還有希望。

  「我希望你能諒解,凱爾。」

  他責備自己竟然忘記她有多聰明。「我當然諒解,若蘭。你為什麼想見我?」

  「兩件事。第一,關於男爵所僱用的那兩個人,你說對了。林太太指認出他們。」

  「還有呢?」

  她的手指彈著椅子扶手。「我想應該換你說了。」

  「為什麼?」

  「第二件事對我而言並不困難,但我發現自己莫名其妙的持有偏見。我珍惜我們的友誼,而第二件事必將影響你個人和前途,所以,您先請吧!」她對他露出眩目的微笑,凱爾感到遲疑。但他已經準備好邊地勳爵的血衣——那件沾過豬血的格子呢披風,要來報復若蘭。他提起包裡,但當她伸出手時,他卻不忍心此刻傷她的心。「不,」他將包裡丟在地板上。「我堅持你先說。女士優先。」

  「你不會喜歡這第二件事的。」

  他揚眉,試用一點他自己的外交辭令。「我們是朋友,若蘭,我相信你。」

  她清清喉嚨,目光直視著他。「如你所知的,男爵急於要和你建立和平。」

  凱爾感到氣苦;她又在玩弄手腕了。「當然,所以他昨天帶了亞蘋過來,向我表示善意。」

  若蘭懇求的伸出手。「這不能怪亞蘋,你明知道麥肯老是要親她。她不習慣接受感情,不知道如何回應麥肯。」

  凱肯看見她手掌上的半月形疤痕,但是不肯動搖。「我可不認為放大黃蜂去螫他叫做不懂得回應,我認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的,亞蘋在報復,但那是因為她在男爵那裡每天受冷落和折磨。他根本供養不起他那些親戚。」

  「你在為亞蘋的所作所為求情嗎?當然,你是一位舌燦蓮花的談判高手。」

  她握著拳說道:「當然不是,但是這與男爵的心態無關。他真的想求和,所以他採取另一項……動作,以便解決你們之間的問題。」

  若蘭竟然舌頭打結。凱爾好奇到極點。「如果你再拐彎抹角,若蘭,我乾脆同意男爵的建議算了。」

  「不,」她緊張的目光從他的頭髮、書桌檯燈轉到她的指尖。「我是說,我不想強迫你。這個決定必須你自己慎重的考量。」

  他幸災樂禍的欣賞她可愛的窘狀。「你認為我應該同意嗎?」

  她張嘴又閉上。「我……我不應該影響你如此重大的決定。」

  「什麼決定?」

  她深吸一口氣說道:「決定是否娶男爵的侄女佳洛。」

  凱爾目瞪口呆。他預料男爵會採取任何手段以插手基德堡、分一杯羹。但是再婚?「荒唐。」

  若蘭的微笑和手支下巴的慵懶姿態顯示她喜愛他的反應。為什麼?他使自己的目光呆滯。「我拒絕得太快了,我連那位姑娘的模樣都想不起來。「給我一點提示,若蘭。」

  她以拇指搓著指尖。「佳洛比我矮,有美好的頭髮和褐眼,並且擅長彈大鍵琴。」

  他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若蘭不要他喜歡這位佳洛。為了深入調查,他故意盯著若蘭姣好的胸部說道:「她……身材好嗎?」

  清澈的灰眸端詳他。「她很瘦,瘦得像竹竿。」

  「原來如此,她想要嫁給我嗎?」

  「她非常馴良,爵爺。」

  「男爵家中誰不是這樣?」

  「亞蘋。」

  凱爾失笑。

  「那麼你是原諒她了?」

  亞蘋不需要他的原諒,而他將不准男爵再踏進基德堡。但是若蘭不必知道這個。

  「是不是,凱爾?」

  他不得不回答。「還不足以和男爵聯姻,以便讓他的親戚來篡奪我的爵位。此外,我已經為杜氏家族結過一次婚。下次要為愛和友情而結婚。」

  她眼中閃著興趣。「是嗎?」

  他突然警覺。「是的。」

  「我會告訴男爵。他要舉辦一場舞會,邀請你和麥肯做貴賓。他昨天來邀請你,你會去嗎?」

  「不去,你呢?」

  「我非去不可。麥肯今天怎麼樣,爵爺?」

  她急於結束他再婚的話題,並且要去辛克萊一趟以解決這件事,使凱爾微笑。「他好一點了。塞拉和他在一起,他們似乎變成知交了。」

  「塞拉很少交朋友,我希望你贊同。」

  她是在考驗他嗎?他變得疑神疑鬼。「我發現塞拉是個好孩子,並且支持他和麥肯的友誼。噢,我改變主意了,你可以告訴男爵說我將考慮他的提議。」

  「你要考慮?」她尖叫,驚訝的微張櫻唇。

  他天真地說道:「我不希望你認為我不能配合協議。」

  「這樣很好,」她起身。「希望你找到你要的女人。」

  慾火突然升起。「今晚你願意和我共進晚餐嗎?」

  她走向他。「我願意,凱爾。艾琳和塞凡走了之後我,呃——非常希望和你一起用餐。」

  他沒有預期到她的坦誠。她寂寞,大概從童年起就這樣了。

  一陣戰慄穿透凱爾,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報復計劃有多殘酷。在所有懲罰她、傷害她的方式中,邊地勳爵的血衣是最具殺傷力的。

  他怎麼會如此糊塗?

  他轉身踩住那個包裡。

  「怎麼了,凱爾?你說那個包裡是要給我的。別說你又改變心意了,因為我最愛驚喜。」

  他來不及阻止她,她已拿走包裡。太遲了,他看著她拉開繩子,油布落開,露出邊地勳爵的格子呢披風,染滿乾涸的豬血。

  她的雙膝顫抖,抓住桌子邊緣以支撐自己。「我的天!」她說道,然後抿緊雙唇。披風從她手中滑落。

  他預備的殘酷言詞說不出口。

  她艱難的吞嚥,不可置信的眼神搜尋他的面孔。「你叫我來,就是要給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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