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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愛曼達·奎克 亞特攤開他的牌。「談到賺錢,容我告訴兩位,我剛剛賺了一點。」 畢世德瞥一眼牌,然後哼了一聲。「看來是賺到我的錢。你的運氣真是好,韓亞特。」 亞特看到葛南索放下空酒杯,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該見好就收了。失陪,我有個約會快遲到了。」亞特說。 畢世德輕聲低笑。「約了哪個紅粉佳人,韓亞特?」 「一時想不起她的名字,」亞特起身。「但我相信到時一定能想起來。晚安,兩位。」 史立民大笑。「千萬別在緊要關頭叫錯名字。不知何故,那樣會令女人大發雷霆。」 「謝謝你的忠告。」亞特說。 他離開玩牌室,走進玄關,從門房手中接過大衣、帽子和手套。 葛南索在門口搖搖晃晃地轉過身來。「喂,韓亞特,要走了嗎?」 「是的。」 「想不想共搭一輛馬車?」葛南索醉眼惺忪地望向窗外。「要知道,在這樣的夜晚很難叫到馬車。我發誓,這霧濃得化不開。」 「有何不可?」亞特穿上大衣走出前門。 「太好了。」葛南索如釋重負的表情有點滑稽,他急忙尾隨亞特來到霧茫茫的街頭。「要知道,一起走比較安全。像這樣的夜晚,外面一定有攔路搶劫的盜匪。」 「據傳如此。」亞特攔下一輛出租馬車。 馬車在俱樂部門階前停下。葛南索動作笨拙地鑽進車廂,坐到其中一張座椅上。亞特跟上車,關好車門。 「沒見過初夏這麼多霧。」葛南索咕噥。 出租馬車開始沿著街道前進。亞特凝視著葛南索。渾然不察的葛南索忙著觀察幽暗的街道。他看來焦慮不安,眼神中透著壓力與緊張。 「我知道不關我的事。」亞特倚進角落的陰影深處。但我無法不注意到,你今弝似乎有點不安,葛南索。你在擔心什麼嗎?」 葛南索的目光從窗外猝然轉到亞特臉上,然後又回到窗外。「曾經有過那種有人在監視你的感覺嗎?」 「監視我?」 「不是你,是我。」葛南索拉攏窗簾,靠回椅背上。「最近我常有那種很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人在跟蹤我。但每次回頭察看時背後都沒有人;搞得我心神不寧。」 「為什麼會有人要跟蹤你?」 「我怎麼知道?」葛南索說得太大聲也太激動。他被自己的聲音嚇得眨了眨眼,他急忙壓低音量。「但他在那裡,我感覺得出來。」 「你認為是誰在跟蹤你?」亞特以不感興趣的語氣問。 「你不會相信的,但我認為他是──」葛南索住口不語。 「誰?」亞特禮貌地追問。 「這很難解釋。」葛南索的手指在座椅上抽搐。「事情得追溯到幾年前,跟一個年輕女子有關。」 「哦。」 「要知道,她只不過是個女演員,不是什麼重要人物。」葛南索用力吞嚥口水。「出了可怕的狀況。絕對不是故意的。其它人說會很有趣。說那個女孩只是在賣弄風騷,在吊男人的胃口。但她不是。」 「發生了什麼事?」亞特問。 「我們把她帶到隱密處,」葛南索用戴著手套的手背揉擦鼻子。「心想大家都可以爽一下。但她……反抗我們,逃走了。不是我們害她……算了。重點是,我沒有參與這件事。其它人都上了她,但輪到我時,我就是不行,如果你懂我的意思。喝了太多酒,也或者是她看我的眼神。」 「什麼樣的眼神?」 「好像她是某種女巫在施死亡的妖術。她說我們都得付出代價。那當然是胡說八道。但我發覺其它人錯了。她不是在賣弄風騷,她不想要我們任何人。我……我就是……就是沒辦法堅持到底。」 「但那夜你在場。」 「是的,但完全是因為其它人把我拖去的。我不喜歡那種事,我……不像其它男人那樣性好女色。」葛南索再度抽搐。「總之,我編了某種借口。其它人嘲笑我,但我不在乎,我只想離開。但那個女孩掙脫了,逃進茫茫黑夜之中。然後意外發生了,她摔了一跤。」 「你做了什麼?」 「我?」葛南索一臉驚駭。「我什麼都沒做,真的。我想要解釋的就是這個。他沒有理由糾纏我,我沒有碰她。」 「誰在糾纏你?」 「她說──」葛南索舔舔嘴唇,再度揉擦鼻子。「她說她的愛人會殺了我們來報復我們對她做的事,但那是五年前的事了。漫長的五年。事情一定已經過去和被遺忘了。」 「但你現在不再那麼肯定了?」 葛南索猶豫片刻,然後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表煉圖章。「兩、三個月前收到這個,它突然出現在我的家門口。」 亞特瞥向那枚刻著圖案的金圖章。「那又怎樣?」 「我認為是他派人送給我的。她說會替她報仇的那個人。」 「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葛南索揉擦鼻子。「我有股不祥的預感,他在玩弄我,就像貓對老鼠那樣。但那樣太不公平。」 「為什麼?」 「因為在我們三個人之中,只有我沒有傷害她。」葛南索癱靠在椅背上。「只有我沒有碰她。」 「但那夜你在場,對不對?」 「對,但是──」 「不用解釋了,葛南索,我沒有興趣知道。也許你可以試著說給那個你認為在跟蹤你的人聽。」亞特輕敲車頂引起車伕注意。「如果你不介意,我要在這裡下車。我想我寧願用走的回家。」 「但是攔路搶劫的盜匪──」 「人必須慎選同伴。」 馬車停下。亞特下車,關上車門。他頭也不回地走進霧茫茫的黑夜裡。 第五章 今晚他打破自己訂下的所有規矩。多年來他賴以為生的守則雖然不多,但每一條都嚴格死板:他販售夢想,但絕不會愚蠢地讓自己相信夢想。他以製造幻覺為生,但自己絕不把幻想和現實搞混。 他告訴過自己,與黑寡婦跳幾支舞只不過是他計謀的環節,巧妙設計來誘她入圈套的手段。她知道太多他的事,他知道他必須扳回劣勢。梵薩古諺有云:危險之物,必先知之,方能制之。 玫琳從羽毛面具的眼睛開孔裡不耐煩地看著他。「我們該談正事了,韓先生。」 以華爾茲舞引誘她的高明計謀原來不過如此。 「我還以為妳會讓自己盡情玩樂一番,然後再來詳細討論我們的公事。」亞特把她拉進懷裡,帶著她在擁擠的舞池裡又轉了一圈。「我就打算那樣做。」 「我不知道你在玩什麼遊戲,韓先生,但我來這裡的理由不包括跳舞玩樂。」 「大家都說妳是能夠引誘男人走向毀滅的妖婦,狄夫人。我承認發現妳名不副實令我有點失望。」 「得知我的表現不夠令人興奮自然令我心碎,但我不能說我很訝異你注意到我在那方面的失敗。哦,,前天我的姑姑才指出一個事實,說我變得跟『梵薩學會』會員一樣孤僻、古怪。」 「別擔心,我似乎正迅速發展出對孤僻、古怪女性的愛好。」 他看到她既驚訝又憤慨地張大嘴巴。在她還不及訓斥他時,他又帶著她轉了一圈。她的黑斗篷下襬在腳踝邊翻騰。 他決心今晚至少也要盡一會兒興。懷裡的她就像他想像中一樣生氣勃勃、溫暖性感。她的氣味比最奇異的香還要撩人。自從在她書房的會面起,一股陌生的魯莽情緒就在他體內醞釀。無論有什麼風險,今晚他都要放縱一下。 她被轉到舞池的另一頭時,才恢復了鎮靜。「你為什麼要堅持這種可笑的跳舞偽裝?」 「不是偽裝。假如你沒有注意到,我們是真的在跳舞。不像『夢幻閣樂園』裡其它的設施,我們在跳舞可不是假象。我預料跳完舞時,我們兩個都會上氣不接下氣。」 「你很清楚我真正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我做的是販賣夢想和假象的生意,夫人。妳想買進我的貨。像所有內行的生意人一樣,我堅持妳在試用過我的貨之後,再來談達成協議的俗氣細節。」 他帶著她轉往另一個方向,不讓她有爭辯的機會。如果他使她不停地跳舞,她也許會喘得暫時無法談公事。 當然啦,公事遲早都得談。但他打算在他的地盤上談,而不是在她選的地方。這種細節在談判中都很要緊。跟一個以謀殺男人聞名的女人打交道時,任何上風都得占。 帶著玫琳在舞池裡旋轉時,他天性中務實的那一面,滿意地注意到「夢幻閣樂園」的禮堂今晚是人滿為患。夏季每週四夜晚舉行的化裝舞會是樂園最受歡迎的節目,任何買得起門票的人都能參加,唯一的入場規定是參加者必須戴面具。 這種一視同仁的民主作風激怒了許多人。但上流社會的一些頹廢份子聲稱化裝舞會很有趣。樂園裡若有若無地飄浮著醜聞和私通的氣息,構成吸引人潮的無窮魅力。在任何一個週四夜晚,達官貴人與市井小民,淑女紳士與女伶流氓,都在重現古埃及和古羅馬壯麗光輝的舞池裡共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