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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亦舒 「你的車子?」我問;「那麼我的車子怎麼辦?」 「叫司機開回去好了。」 「可以嗎?」我笑。 「當然可以,來,看看我的車子。」他說。 我看看他,他那種神情好像很懇求的樣子。 我的心一動,我想琴妮也許會喜歡這樣的機會吧? 我考慮了很久,有點怕,又有點不敢。 他有點焦急,看著我。 終於我對老王說:「老王,你開空車回去吧。」 他掉了香煙,驚奇的看著我。 「你一個人回去,假如老爺問起,你說我一會兒就來。」 老王又看了湯尼兩眼,一聲不響的開車走了。 我對湯尼笑,他也笑了。 他拉起我的手,這次我沒鬆開。 他的手並不大,但是很堅強,軟軟的,握著很舒服。 我笑了,我跳躍過草地。 「許久沒這麼活潑了!」我笑,「像個孩子。」 「真的是孩子。」他看著我笑。 我心頭一鬆,整天悶在家裡,又有什麼好處呢?我問自己,有什麼好處呢? 我有感激湯尼,他對我很好。 「在家耽那麼久,你悶不悶?」他果然問了,「琴妮開的舞會,我很少看見你的影子。」 「是,她說了我幾次,我都沒去。」我承認。 「你是那種乖女孩子,是不是?」他笑問。 「是的,我很乖,不過琴妮也不算不乖。」 他又笑了。 「我送你回家去吧。」他告訴我。 「好的,那是你的車子嗎?」我問。 「是的。」 「好漂亮的車子,極少學生買得起那樣的車子。」 「我不是學生了。」 「但是你又在這裡上學。」我說。 「那當然,但是我有職業,是不是?」 「有那麼好的車子,女朋友還是逃走了?」 他笑了,「別取笑我。」 「真的。我沒取笑你。」 「女孩子是很奇怪的,你知道嗎?」他問。 我搖搖頭。 他開了車門,「來,坐進來。」 我坐進去了。 他開動了車子,很瀟灑的轉了一個大圈子,向大路開出去。 「你有父母嗎?」我問。 他看我一眼「有誰沒有父母的嗎?」 「對不起,」我笑,「我覺得你很獨立的樣子。」 「我不與他們住,我在學校寄宿。」 「他們不理你?」 「不理。」他好像不願提起。 「你很自由。」我說。 「也許,照你們看來,的確是相當自由的。」 「我也希望我可以賺錢。」我說。 他沒有答我,只是把車子開得飛快。 我還是第一次坐這麼快的車子,真有點不習慣。 一路上我們都沒再說話,很靜的到了我家門口。 「再見。」 我向他擺擺手。 他向我點了點頭。 回到家中,很意外地發覺牌桌已經停了。 爸問我:「看到弟弟了沒有?」 「看到了,他叫我明天再去。」我說。 「明天你不必去了,明天讓你媽去。」爸說。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弟弟。」 繼母也不悅,「為什麼一定要我去?愛華也一樣。」 爸忽然發起脾氣了,「你少打一天麻將,總也可以吧?」 繼母不出聲,但是我看得出她心中不開心。 我靜靜的坐著。明天不能去了。 但是湯尼將會在校園裡等我的。 如果我不通知他,豈非變了失約?那不好。 但是我又不知道怎麼聯絡他。 這叫我傷腦筋。而且小弟會等我去看他,叫他失望,實在很殘忍。 我發覺我缺少一樣叫自由的東西。 我想了很久,覺得可以叫琴妮通知他。至少可以問到他的電話號碼。 我撥了電器給琴妮。 「什麼事?愛華?」她問。 「你沒出去?」我問。 「沒有,家裡只有我一個人,悶也悶死了,哎,在聽音樂,多聽了也沒有味道。」她發牢騷。 「琴妮,你知道湯尼的電話?」我問。 她怔了一怔,有一陣沉默。 「為什麼?你找他?」她問。 「是的。」 「他很難找得到,根本極少在家裡的。」琴妮道。 「我知道。」我說。 「你知道?」她疑惑的問。 「他今天跟我說的。」我解釋,「他與我弟弟念同一間寄宿學校,我今天去看我弟弟,便碰見他了。」 「他約你明天見面?」 「是的。」 「而你沒有空?」琴妮問。 「我怕是的,我媽不讓我去了。」我答。 「你瘋了。」她歎口氣,「我情願以三十年命來換這個約會,愛華,你怎麼可能這樣幸運?」 「幸運?什麼幸運?」 「我想他是喜歡你了。」琴妮好像有點妒忌。 「不會的,我不過是偶然遇見他而已。」 「怎麼不見我有那麼偶然?」她問。 「你看你,說話都不講道理。」 「我羨慕死了。他瘦了還是胖了?」琴妮問。 「你多久沒見他了?」我問。 「半個月。」 「又瘦了一點。」我說。 琴妮歎了一口氣。 「琴妮,告訴我怎麼樣可以找到他?」 「他今天會在夜總會裡。」 「啊。」我問:「找得到他嗎?」 「可能會的。」琴妮說的。 「琴妮,你那麼想見他,為什麼不去找他?」 「找他?我已經想盡辦法了。他不喜歡我,我再那麼做下去,也是枉然。我在想辦法要忘了他。」 「行嗎?」我問。 「不行。」 「你還是可以去見他的。」我說。 「多見一次,我只有多痛苦一次。」 「琴妮,你說得像真的愛上了他一樣。」 「我的確是。」 「你替我告訴他一聲好嗎?」我問:「明天我不能去了。」 「好的。」她道:「一會兒我哥哥回來,我叫他去找湯尼。」她答應了。 「琴妮?」 「唔?」 「不要這樣好不好?」我說:「你還那麼小。——湯尼也說你小——何必那麼沉悶呢?」 「他說我小?」琴妮問。 「是的,今天他說的。」我告訴她。 「哼。」她苦笑。 「沒事了,琴妮,你早點睡吧。」 「好的。」她掛上了電話。 我有點惆悵。我情願今天遇見湯尼的是她,不是我。 湯尼是個很好的人,我覺得他應該注意一下四周的人,像琴妮,他可以待她好一點。 湯尼說,琴妮說他很壞,我倒沒有察覺。 他很正常,也很禮貌,與他在一起是不錯的,不過我懷疑是不是值得為他傾倒到那種地步。 爸走過來問我,「小弟情形還好吧?」 「很好,只是有一點發燒,他站在窗前看風景呢。」 「這幾天天氣可大冷了。」 「是的。」我說。 「老王說你沒坐他的車子回來,是不是?」他問。 「我坐了一個朋友的車子。」 「朋友的車子?你有朋友會開車?」 「是,他有輛車子。」我說:「琴妮介紹的,與小弟同校。」 「是男人?」爸問。 「是的。」 「多大年紀?」爸象做調查一樣。 「廿歲左右。」我說。 「哦,那經年輕?」他像鬆了一口氣。 「是的。」我說。 爸停了一會兒,然後說:「愛華,我也瞭解到我對你們的關注太少了,是不是?」 我不出聲。 「你們兩個孩子都是寂寞的。所以我不反對你們交朋友。只要你覺得好,只要你在選擇的時候小心點好不好?」 我點點頭。 「你交男朋友,自己要小心。」他說:「知道不?」 「知道。」 「那我就放心了。至於小弟,你媽會照顧他的。她明天去看他。」爸又說。 「知道了。」 「愛華,下個月我也許會到外地去一趟,為期約一個多月,做點生意。」他低了低頭,「你會照顧自己的,是不是?」 「當然可以。」 「那我就放心了,我同你說的話,你記得了?」 「嗯,知道了,爸。」 他笑了一笑,「你是個乖孩子,愛華。」 奇怪的是,他這句話講得與湯尼一模一樣。我真的很乖嗎?我自己也不知道。 稍夜的時候,琴妮又來電話,她說她哥哥已通知湯尼了。我略覺抱歉,但是爸不給去,我絕對聽爸的話。 小弟的病很快就好了。 假期他也有回來,但是對我的態度有點冷淡,不比以前那麼親密了,也許他真的長大了吧。 爸去外地的日期提早了兩個星期。 他也沒叫我們到機場去送他。 繼母便整日迷在牌桌上。 有時候我覺得她這種人倒是頂幸福的,有一種精神寄托,就可以什麼都不理,自得其樂,糊里糊塗的過了一生,她真不錯。 小弟回來的週末,他向我提起了湯尼。 「你記得那個人嗎?」他問。 「當然記得,怎麼了?」我問。 「他對我很好,幫我參加了網球組,又教我游泳。」 「哦。」 「他問你好。」他道。 「你替我謝謝他。」批說。 「不過他說他希望你可以與他出去玩。」 「是嗎?」我搖頭,「不可以,他有女朋友的。」 「好吧,下次我就這麼對他說。」小弟笑了,「湯尼是好人,我喜歡他。」 「那你總算有個朋友了。」我代他歡喜。 「真是寄宿比我想像中好。」小弟道:「就是開頭病了幾天,不很開心。」 「我早就告訴你了。」我說:「你會交到許多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