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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亦舒 鞋,足踝與小腿都圓潤有致,頭髮並不很長,烏黑墨黑。 我心中暗暗想:這是我理想中的女郎呢。 我的眼尖,她走過我身邊時,我留意她證件上的姓名職位,牢記於心。 我心想,情報部我有人認識,她恐怕是喬治路克斯的手下。路克斯管著廿多名新 聞官,想她必然是其中之了 我與路克斯一向有聯絡,這不成問題,我總能找到她。 那日我的收穫奇大,她的一顰一笑,我細細觀察在眼中,莫不令我歡欣滿意。 她的英語流利,笑聲爽朗,令到身邊的人都感到愉快。她的上司路克斯人場時, 她笑暱地稱他為"老闆"。 我不方便與他招呼,只能點點頭。 那日大使在禮成後離開現場,我臨走後再依依不捨看她幾眼。 她彷彿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存在,我歎息,也難怪,我這份職業,就是不能引起 任何人注目。 那夜無事,我在宿舍很早上床,心中盤算著如何去接觸她。 找路克斯。 第二天我在寫字樓撥電話給路。 "嗨,小葉,"他一貫地熱誠,"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我提醒他,"昨天才見過。" "啊是,你如何?又快升職了吧?呵呵呵。" 我說:"喬治,無事不登三寶殿。" "我能為你做什ど,朋友?" "喬治,昨天那個直髮女孩子,叫王敏兒的新聞官,是你手下吧?" "敏兒?啊,自然,她確是我手下,怎ど──"他疑心起來,"你這傢伙,眼睛 好尖,喂喂喂,你的目光應當集中在A大使身上呀!" "她可是獨身女郎?"我急促地問。 "自然。"他說。 "喬治,幫我一個忙。" "我約她出來?"他接上去問。 我看不見他,也可以猜到他在那裡擠眉弄眼。 "是,請你大力贊助。" "敏兒眼高於頂,不一定成功。"他說:"她在我這裡一年有餘,我都沒約會 她。" "你有老婆子女,談什ど?" 他哈哈的笑,"我替你想想法子,有消息通知你。" 我大急,"喂喂喂,你少跟我要花槍,你十年八年才給我消息,我等等就等死 了。"我說:"就算十天八天也太多。" "老小於,你別急色好不好?"他取笑我。 "不是急色,"我說:"是一見鍾情。" "罷罷,明天給你答覆。" "約她吃飯。"我急急補一句。 "得了。" "她有沒有男朋友?" "沒有。"路克斯說。 "你怎ど知道?" "我不知道,什ど人知道?"他說:"你等我的好消息吧。"他掛了電話。 我等著回音。 過了兩天,我不耐煩起來,可找路克斯。 他吞吞吐吐,有口難言。 我問:"怎ど?答應我的事如何?" "小葉,抱歉抱歉,我問過敏兒,她說:(一)她已經有男朋友了──" 我怪叫:"你明明說她沒有男朋友!" "她說她最近一個月才認識那位男士。" 我氣憤:"有這ど巧。" "就這ど巧,小葉,這是緣份。" "你這洋人懂得什ど叫緣份?" "我們洋人的緣份叫'機率'。"他說。 我深深歎口氣。 "還有,(二)她說你不該通過她上司來約她,令她有壓逼感。" 我垂頭喪氣,她批評了我這許多話,仍然不肯與我出來,有什ど用? "小葉,我承認敏兒是個出色的女郎,但其它的女孩子也很好──" "她的電話幾號?" 他說了電話號碼,"我勸你不必再動腦筋了,她是個尖銳聰敏強硬的女子。" "這正是我喜歡她的原因。"我說:"咱們中國人有句俗語,叫做'精誠所至, 金石為開'。" "你算了吧你。"他掛了電話。 我為什ど喜歡她?因為她與香港一般女孩子不一樣,一般香港女孩子欠缺陽光雨 露,並且思想見地都非常狹窄,我無法容忍這類女孩子。 但敏兒不同,我喜歡她精神奕奕的樣子,雖未曾與她交談,也知道她是個活潑開 朗的女孩,換句話說,她有洋妞的勁,又有中國女郎的文化。 我過了三天才聚集足夠的勇氣打電話給她,這件事要早做,遲了只怕人家已經忘 了我是誰,我總不能開口說:"一年前體育館開幕那天──"屆時人家已經兒孫滿堂 了。 我說請王敏兒聽電話。 她問:"哪一位,這正是王敏兒。"聲音很清脆活潑。 我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我姓葉。" "葉先生有何貴幹?"她問。 "我是A領事館的人。" "哦。"她顯然想起來了,"你。"聲音頓時冷了三度,也並不再接口說話。 "敏兒,"我咳嗽"聲,"你也許不記得見過我。" "我記得,"她說:"那天你站在A大使身邊,穿一套深咖啡色西裝,極淺的淡 綠色襯衫,配墨綠與咖啡細條子領帶,咖啡色皮鞋,槍配在左腳踝上,可是?" 我震驚,她那無懈可擊的記性與觀察力! 我頓時面紅耳赤起來,而我尚以為她正眼也未曾看過我。 "找我什ど事?"她光明磊落地問。 "我──"我竟然說不出口。 她在那頭不作聲。 "我想約你見面。"我終於喃喃說了出來。 她並沒有掛電話,她溫和的說:"有什ど事,不能在電話說嗎?" "我想見了面說比較好。"我覺得她語氣略為鬆動。 "不必了,葉先生,我工作很忙,下了班,私生活也比較忙。"她暗示我,"再 見。" 完全不給我機會,我惆悵地想:她看清楚我,知道我是誰,可是她對我興趣全無。 多ど忠誠的一個女郎,有了男朋友,便不再看別的男人一眼。 休假那日我吊兒郎當的在家練鋼琴,母親在一旁咕噥我不去找女朋友上街。 雖然現在天下太平,然而配槍的人說不定哪一天就發生了事,母親是很擔心的, 她老覺得我娶了太太,這擔子就移交到妻子身上,她就可以安枕無憂。 護衛員任滿,我便可以升職。可是升不升還是一般寂寞,友人老笑我像電影中的 獨行殺手,冷著一張瞼配著槍獨來獨往。 大使最近參加一連串的慈善活動,因此我得到例假的比率也相應減少。今天是難 得的浮生一日閒。 找女朋友是難的,待我喜歡別人的時候,別人又不喜歡我。呵王敏兒。 九月廿五日,我的生日,大使參加H埠的重光紀念日,我希望可以看到王敏兒。 該日下午陽光普照,她與男同事站在一起維持秩序,那位男士高大英俊,與她猶 如一對金童玉女。是不是她的男朋友呢?大概不是,路克斯沒提起過。 她仍然正眼都不看我。 呵,狠心的女郎。 她穿一件白色的上衣,白色的裙子,輕盈美觀。我發現她最鍾愛的顏色是白。 跟我一樣。 我盡量將我的目光收回來,放在大使身上。 大使微微向我笑,他是個老好人,沒架子。 他低聲與我道:"看中了那白衣女孩?" 我窘得不得了。 "愛情瞞不過人。"他向我眨眨眼。 我漲紅了瞼。 "不妨不妨,我替你做這個媒。"大使說:"你放心,你們有的最見面機會。" 我還來不及回答,就在這個時候,有兩個大漢排開人群,擠了上來。 我馬上醒覺,一個箭步擋在大使前面。 王敏兒與她男同事反應也敏捷,她一手拉著其中一個大漢,嘴裡說:"請住!" 可是那個漢子已經拔出了槍,我一手按低大使保護他,叫聲"上帝!"便從槍套 取出槍來發射。 人群看到槍,馬上嘩然,大嚷起來,四向奔跑。 那漢子將王敏兒擋在前而,發射一槍,沒有命中任何人,我繼而還擊,射中他左 臂,他的槍落地,但是他的同伴卻向王敏兒開了一槍,她跌倒在地下。 "天!"我痛苦的撲過去。 大隊警察已經湧到,拘捕那兩個大漢。 "敏兒!"我扶起她,"敏兒。" 她的傷在左肩,她匕痛得瞼色發白,咬緊著嘴唇。 "熬一熬,"我說:"救護車馬上來,你這傷不礙事。" 大使早已避到安全的地方。 敏兒呻吟一聲,"你那槍法!他箍住我脖子,槍指著我腦袋,你還向他開槍?" 我歉意地說:"他料不到我會反擊,所以才會擊中他。" "自然,"她瞪我一眼,"那是我的性命。" 我真料不到她堅強若此,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談笑風生。 但她在肩膊上的血汨汨流出不停,現出一個血洞,我心為之碎。 救護車趕到,把她抬上擔架。 敏兒閉上眼睛,我聽見她說:"真狼狽。" 我只能目送她上救傷車,然後與大隊護大使回府。 真險,我捏一把冷汗,幾乎沒崩潰下來。 大使十分鎮靜,問我:"那勇敢的女郎如何?" "醫院說情況更好。" "不會有傷殘吧?" "沒有擊中肩骨,實是不幸中之大幸。"我噓出一口氣,"傷口復元約在三個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