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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亦舒    


  永昌知道該告辭了。

  他一站起來,全體工作人員家鬆了一口氣。

  莊樂然與他走到停車場。

  她看著他說:「剛才虧得你仗義執言。」

  永昌笑二原來導演在片場裡真有無上權威。

  莊樂然問:「可以給我你的電話地址嗎?」

  永昌連忙給她一張名片。

  「說不定,還需要你撐腰。」

  「千萬別客氣。」

  莊樂然也笑,「沒想到今日還有單身跑江湖的弱女子吧。」

  永昌鼓勵她,「開頭總比較難。」

  「很多人都怪女明星一結婚便不肯再接近電影圈,實在是因為太辛酸。」

  永昌點點頭,「可是街外人只覺得電影界風光。」

  莊樂然不語。

  「早點休息。」

  永昌上車離去。

  莊樂然有雙碧清大眼睛,叫蘇永昌難忘。

  過兩日,又聽到她的聲音。

  電話接到永昌辦公室,她非常欣喜,「我的戲份增多了,蘇大哥,現在,我是第二女主角。」

  「那多好,真替你高興。」

  「蘇大哥,你是我的幸運星。」

  「是你自己的努力終於見到了成績。」

  「我想請你吃飯。」

  永昌受寵若驚,「什麼時候?」

  「明天下午六時。」

  就這樣,獲得美女青睞。

  不過,蘇永昌也不是不小心的人,他先把邵仁山約出來喝啤酒。

  邵仁山十分誘異,「你這老實人有什麼法寶?」

  永昌據實說:「是因為祖的緣故。」

  「祖,你與我的朋友祖陳?」

  「是呀。」

  永昌把事情重複一遍。

  邵仁山聽畢,當場愣住,作不得聲。

  半晌才低嚷:「這是個誤會!」

  「願聞其詳。」

  「他們以為你的朋友是祖鄒。」

  永昌駭笑,「祖鄒?金禾電影公司的董事長?」

  「可不就是他。」

  永昌掩著嘴。

  「小胖子導演最近並非十分得寵,故此一聽是老闆派來的人,立刻和顏悅色。」

  「這可怎麼辦好?」永昌急了,「我無意騙人。」

  「可是你卻救了莊樂然,也許,合該輪到她走運了。」

  「樂然以為我真的認識祖鄒。」

  邵仁山大笑,「你的碓認識他,只不過他不認識你。」

  「她以為是祖叫我來。」

  「又千真萬碓是祖陳叫你來,哈哈哈哈哈。」

  「喂喂喂,別取笑。」

  邵仁山歎息一聲,「你看這個行業是何等脆弱,我竟是其中一份子。」

  輪到、水昌挪偷他:「可是一走運即可以到荷裡活去揚名國際。」

  邵仁山捧著頭苦笑。

  「莊樂然這女孩子」

  「永昌,一看就知道你是老實人。」

  弦外有音。

  「電影圈十分複雜,女演員見多識廣,齊大非偶。」

  「我明白。」

  「那我就放心了,電腦專家。」

  「可是她有雙會說話的大眼睛。」

  「真的漂亮,叫人難忘,她們都有那樣含情脈脈的剪水雙瞳,不然怎麼演戲。」

  聽口角,邵仁山是真正反對他倆來往。

  他繼續說下去:「當然,也有人降得住她們,不過不是你。」

  永昌啼笑皆非,不過,也承認老友講的都是老實話。

  邵仁山笑笑,「一隻蝴蝶,在黃昏,也寫要歇腳處,有辦法的男人,趁著她們疲倦,一網打住,養在金屋裡。來是可以的。」

  永昌頷首。

  可是聽說,不但要錦衣美食,碑僕成群,閒時還得送上價值六百萬元的粉紅鑽之類。

  邵仁山說:「女明星,是另外一種人類。」

  他是電影製片,他是專家,他想必知道。

  永昌不出聲。

  邵仁山拍拍永昌後膀,「適可而止。」

  永昌採納他的忠告。

  第二天,他把她接出來吃飯。

  她一出現,他的眼前就一亮。

  是走運的人的樣子,臉頰晶瑩,雙目閃爍,穿一套很普通的套裝看上去都十分俏麗。

  與那晚掙扎著哭叫的女臨記有天共地的分別。

  她輕輕說:「我請客。」

  她把他帶到一間會所,一進去,幾乎所有的男客轉過頭來看她。

  永昌覺得非常不舒服,可是莊樂然卻顧盼自如。

  明星可能是天生的。

  他們坐下來。

  「蘇大哥喝什麼酒?」

  「啤酒卻可。」怎麼好意思叫昂貴的酒。

  「蘇大哥,有更好的消息告訴你。」

  還有更好的事?

  「名女導演高麵熚i銣睍秅軉龤C」

  「呵,她在國際上得過獎。」

  「她是一個真正的電影工作者。」

  「恭喜恭喜。」

  「戲中可能有一兩個裸露鏡頭。」

  「高女士不會亂來。」

  「我也這樣想,請教過其他朋友,他們也認為是好機會,明天我去簽約。」

  「好好的演。」

  她像個孩子那樣大力頷首。

  她低下頭,「正以為窮途末路了,沒想到會有這樣好的轉機。」

  永昌不置可否。

  「我在電影圈的日子不淺,已有三年,一直混不出名堂,老是客串些龍套,父母兄嫂臉上已露出厭惡之色,日子很難過,怪只怪自己不爭氣。」

  不得意的遭遇由她娓娓道來,說不出溫婉動人,女演員魅力畢露。

  「剛想改行去做保險經紀,運道卻轉了,現在簡直欲罷不能,下星期有十一個訪問等著我。」

  永昌微笑專心聆聽。

  「你替我謝謝祖。」

  永昌一怔,「呵,好的。」

  「為什麼大家都叫他祖而不叫他鄒先生?」

  「啊,他們在外國受教育的人多數沒架子。」

  「你可知道他為什麼派你來照顧我?」

  永昌這時忽然精靈起來,把一隻手指放在唇邊,「噓──」

  莊樂然嫣然一,「好好好,不說,不說。」

  「菜來了,不吃就涼。」

  那個黃昏過得真愉快,蘇永昌但願他有很多很多那樣的黃昏。

  但是,他知道那是沒有可能的事。

  吃甜品之際,蘇永昌舉杯說:「友誼萬歲。」

  莊樂然笑,「你很刻意強調友誼二字。」

  「證明我並無非份之想。」

  「我也奇怪你那樣老實的人怎麼會與電影界熟稔。」

  「呃,機緣巧合。」

  「蘇大哥,請況福我。」

  「凡事自己小心。」

  她忽然淚盈於睫,「從來沒有人會真正關心我們這些虛榮之花。」

  永昌不出聲。

  片刻,她振作起來,笑道:「明早我有七時通告。」

  「我送你回去。」

  「站起來,四周圍男士即投來艷羨眼光。

  虛榮的正是這些人。

  在家門口,莊樂然說:「記得保持聯絡。」

  「你一叫,我就到。」

  她抿一抿嘴,「直到你娶蘇大嫂為止。」

  永昌也笑了。

  他竟有幸認識信樣嬌俏的可人兒。

  接著一段日子裡,打開報紙娛樂版,就可以看到莊樂然的倩影。

  一日,邵仁山找蘇永昌:「我家裡電腦出了紕漏。」

  永昌挪揄:「有沒有檢查插頭,可是忘記接上電源?」

  邵仁山啼笑皆非。

  「我下午同你看看。」

  「找到祖沒有?」

  「聽說他正在舊金山度蜜月。」

  「會不會落籍彼邦,不回來了?」

  「有可能,他在溫哥華看過房子,據說喜歡地大在海邊有私家沙灘那種。」

  「為什麼人家可以那樣逍遙?」

  永昌吟道:「各人修來各人福,各有前因莫羨人。」

  「下午我在家等你。」

  永昌買了一打啤酒上去。

  邵仁山這個人值得結交,他很高興有這麼一個朋友。

  他幫他檢查電腦,指出幾個毛病。

  那仁山問:「你的意思是──」

  「買架新的算了。」

  「那麼這一架呢?」

  「送給小朋友打電子遊戲。」

  「真是浪費。」

  「不然你以為標蓋茨是怎樣成為全球最富有的人,皆因各人每年都得換新電腦。」

  這個時候,門鈴一響。

  邵仁山好像家知道這是誰。

  他揚一揚眉毛,去打開門。

  兩人像是看到一朵鑽石花那樣,眼前一亮,那笑吟吟對著他們的正是莊樂然。

  永昌怔怔地,「你怎麼來了?」

  「因為你要來呀。」

  永昌有點■■■■

  「大家見個面,敘敘舊,以免脫節。」

  說得很對。

  莊樂然只穿」套便服,可是說不出的亮麗,硬是與普通女子不一樣,所以叫明星。

  永昌衷心稱讚:「一日比一日出落得標緻。」

  莊樂然笑,「謝謝你。」

  「最近如何?」

  「非常順利,戲一部接一部,而且都是好角色,有表現機會。」

  「怪不得神采飛揚。」

  樂然感喟,「做夢也沒想到會有今天。」

  永昌想起來,「家人對你好一點沒有?」

  「不知道,我已經搬出來住,不大回去。」

  「也許說你一日一飛上枝頭就不顧舊巢了。」

  「是嗎,」樂然又笑,「聽不見,理它呢。」

  她陪他們聊天,喝啤酒,像兄弟班似。

  漸漸說到影圈中迫問。

  「徐慧婷快與林偉光結婚。」

  「沈美玲同陳國植合組公司。」

  邵仁山與莊樂然是行家,不愁沒有談話題材。

  永昌也不寂寞,他細心觀察這個可人兒,她成熟許多,自信心充沛,看樣子會扶搖直上。

  只聽得她說:「直到今天,我還沒見過鄒先生。」

  邵仁山答:「鄒先生大半年住紐約。」

  「不知怎樣答謝他的提拔。」

  「把戲演好不就行了。」

  莊樂然說:「總想親口道謝。」

  永昌不敢搭腔。

  邵仁山繼續說:「在他來說,一句話而已,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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