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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亦舒 「我幾時罵過人。」 「文慧,帶著孩子回來,我們結婚吧。」 文慧脫口而出:「什麼,我已是有夫之婦。」 「你知道我愛你比愛任何人都多。」 文慧搖頭,「你到現在還不明白當年我離開你的原因,你只能愛一個。」 吳維元歎口氣,「我看不得你吃苦。」 「身為妻子與母親總是辛勞忙碌的。」 「你永遠是我心目中天真可愛的師妹文慧,功課好,無機心,不食人間煙火。」 「我已老大。」 「才廿多歲,都是早婚害你。」 文慧笑。 「你不再愛我?」 「我視你如手足。」文慧微笑。 吳維元惆悵,「即是不再愛我了。」 「一定有人搶著愛你,別擔心。」 「都不願與別人分享。」他抱怨。 「那麼維元,你該自我檢討。」 「你也認為我應當專心一注安頓下來?那麼,文慧,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視孩子如己出。」 文慧沉默良久。 她看著他英俊的臉,這句話等足五年,終於由他嘴裡說出來,卻不似真的,太遲了。 「我愛我的家庭。」 「可是,他對你並不體貼。」 文慧承認,「他的確不是大情人,與你不同,他亦不懂風度浪漫,我們真是柴米夫妻。」 「那麼,你還不回來?」 文慧答;「已經落地生根,走不動了。」 「你真是一個貞忠可愛的女子。」 「華人女性最大優點是吃苦耐勞,犧牲自我。」 吳維元歎口氣,「我也累了,一倦便想起與你相處的好時光。」 「是,」文慧笑著頷首,「女孩子們身段樣貌一代比一代好看,但是,要求也一年比一年苛克,她們要的,是大量名利,已經沒有真情意。」 「文慧,你對市場很有瞭解。」 「以物換物,十分公平,你有的是時間金錢,她們拿青春美貌同你換。」 「我不能說服你?」 文慧答:「不,我不能說服我自己。」 吳維元黯然,「明日我送你到飛機場。」 「麻煩你了。」 文慧回到家,趕緊淋浴,把身上膩嗒嗒的霧珠洗掉。 只見母親一個人坐著整理照片。 「她們人呢?」 「約了朋友外出。」 「噫,也不知是來陪母親抑或來約會。」 文太太笑,「文慧,來看你兒時照片。」 文慧吃驚,「原來弟弟像我光光頭,胖嘟嘟,不像是聰明人。」 「多可愛,我最愛把你把在懷中,離家去上班時真想哭。」 文慧不出聲,只是摟著母親。 「明年帶弟弟來探我。」 「好的,我回去盤算一下。」 文太太合上照片部,「時光飛逝,歲月流金。」 文慧伏在母親膝上。 門一響,文佳開門進來,看到一幅慈母孝女依偎圖,笑道:「大姐你怎麼了,叫你住多幾日又不肯,現在又來惹母親傷感。」 在她身後是文銳,她也說:「東南亞雖然患經濟不景,相信還養得活你,要不要回來?」 幾乎所有親友都向她招手。 「吳維元有何表示?」 文慧微笑,「我總不能自火坑跳到油鍋裡去。」 「說得真好。」文太太稱讚:「這樣我就放心了。」 「有娘家支持完全是一個不同的故事。」 文佳在另一頭叫:「姐夫電話。」 文慧去聽,「弟弟怎麼樣?」 「晚上四處找媽媽,半夜醒來,看到臥室有亮光,便去尋人,真可憐。」 「我傍晚便去飛機場。」 馬仲強鬆口氣,「這個家沒了主婦不像樣。」 文慧笑笑,「不會的,可以請保姆及清潔女工。」 「知道你回來就放心了。」 他叫弟弟聽電話,幼兒聽見母親聲音大叫媽媽,文慧巴不得馬上插翅飛回。 文佳說:「大姐真好,她可以回家,我同文銳只有一間空公寓在等。」 文慧握住妹妹的手。 「當年分手,也許太倉促。」 「你一定有逼不得己之處。」 文銳說:「每個人都想被愛,獲得照顧,可是又不太願意付出,不問耕耘,只求收穫……」 文佳瞪她一眼 ,「你怎知我沒有付出?」 「我又不是說你。」 又吵了起來,一切同從前一樣。 「你們幾時走?」 「星期天。」 「我也是。」 「明年我打算與弟弟回來探母親,你們要不要一起歸隊?」 「要想一想。」 「看看有無時間,暑假,通常在歐洲。」 文慧只得搖頭。 「大姐,你也許會懷孕,也一樣回不來。」 文太太走近她們三姐妹,「多點打電話給我。」 「聽到沒有,文銳文佳。」 吳維元提早來接文慧,他解釋:「我先與她去吃頓好的,帶孩子的人哪裡有空吃清靜飯。」 大家都有點感動。 出了門,吳問:「此行可有收穫?」 「有,一件行李來,三隻皮夾走。」 「我不是指這個。」 「市容變了許多,人心比較浮燥,可是,仍然有無比親切感,家人與朋友照樣厚愛我。」 「我會等你。」 文慧笑,「我太明白你了,你一定會等至明早。」 「我永遠愛你文慧。」 文慧答:「我也是。」這是真的。 他與她靜靜吃了一頓飯,同她說,也許會到美國加州發展新生意,文慧傾耳聆聽,十分享受。 吃到甜品,忽然之間,有人走過來,一隻手搭在吳維元的肩膀上。 吳維元抬起頭,怔住,接著露出笑容,「早紅,你怎麼也在這裡吃飯。」 那個叫早紅的年輕女郎艷光四射,打扮入時,一看就知道是演藝界人物,所以一定要早早就紅,晚了就來不及了,未紅之前,就需要吳維元這種人暫且照顧。 文慧連忙說:「請坐。」 早紅笑嘻嘻,「這位姐姐真客氣,維元,是誰,也不介紹我認識。」 文慧看看腕表,「時間到了,我要上飛機。」 吳維元說:「早紅,我送完朋友同你聯絡。」 她也不纏住他,笑咪咪走開,身上穿著的是鮮紅色大露背裙子。 一路往飛機場吳維元比較沉默。 文慧疲倦得打盹,心裡一直盼望可以即時看見弟弟。 「歸心似箭。」 「是。」 在候機室吳維元體貼地借出電話,文慧向丈夫報告行蹤:「十二小時後可抵埠。」 「對了,宇宙廣告公司決定聘請我。」 文慧意外,「真是好消息。」 他十分高興,「也是振作的時候了。」 「我也有佳訊。」 「是什麼事?」 「恕我賣一個關子,回來面談。」文慧摸摸母親給的銀行本票。 她又撥電話給母親:「媽媽,明年再見。」 她大力拍拍吳維元背脊道別,這人,真的己成為她的好兄弟。 裸照 丁月鈴要結婚息影的消息一傳開,幾乎半個社會都沸騰起來。 「嫁的是誰?」 「太秘密太意外了,都沒聽說她有親密男友。」 「丁月鈴的優點是靜,從不擾攘,與那些掉了一條毛都要招待記者的女星有天淵之別。」 「有你說得那麼好嗎?」 「喂,那男人到底是誰?」 光明日報的記者沈乃慈答同事:「美籍華裔醫生陳學佳。」 「可年輕英俊?」 「過得去,一臉正氣,在醫學界甚有名氣,在西奈山醫院專治兒童血液病毒,救人無數,在一慈善晚會中認識丁月鈴。」 總編輯說:「乃慈,你去訪問她。」 「什麼?」 「這是一項命令。」 「我是新聞版記者,我不是娛樂記者。」 老總反問:「人家巴巴拉華德斯訪問完國家元首一樣訪問大明星。」 乃慈語塞。 「我要一篇誠實、坦白、有獨到見解的訪問。」 老總一走開,乃慈就自己掌嘴,「是我多嘴惹的禍。」 大家都笑。 娛樂版的劉曼娟笑說:「我們正束手無策,要靠乃慈這位名記者了。」 「喂,少踩人,少說反話好不好?」 「女明星是種奇怪的動物,一打算結婚上岸,就覺得從此用不著新聞記者, 從前越親密交往利用,今日越要疏遠避忌。」 「她拒絕採訪?」 「她哪有空回復我們,由她助手的助手冷淡地說她沒有空。」 「什麼?」 另一位負責國際新聞的同事林雲英不耐煩了,「咄,一個女明星結婚與否又不影響民生,為什麼要巴巴地去採訪這種不是新聞的新聞?世上不知有多少重要的大事正發生中:印尼騷亂、阿富汗大地震、巴基斯坦核試、治癌醫藥有大躍進……」 「可是,讀者對丁月鈴有興趣。」 「有時,我們要帶領讀者,導他們入正路,而不是一味投其所好,走人低級趣味。」 大家哄然大笑,「乃慈,你太有理想了。」 「快去找丁月鈴吧。」 電話接通,是一個錄音:「丁月鈴外游,返來會盡快回復你,請留下姓名電話。」 如此欠缺誠意。 得另尋途徑了,她去找丁月鈴的經理人馬文慧。 「咦,乃慈,什麼風吹來?」 乃慈開門見山,「想找丁月鈴。」 「呵,比較困難。」 「不然還煩你呢。」 「她與我們已結束關係。」 乃慈亦詫異,「為什麼做得這樣決絕?難保以後不會復出,不少女星威威煌煌結婚去,不消一年半載,又垂頭喪氣宣佈復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