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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亦舒 「我和她們已沒有來往。」 如此無情,十分可怕。 「有一位林於凱小姐——」 周康年忽然緊張,「她與此事無關。」 「林小姐是你最新女伴?」 「是,昨夜我就是與她在一起跳舞。」 「仙妃亞知道後曾與你爭吵?」 「督察,我才是苦主,我是受害人,我不是賊,你憑什麼盤問我?這同珠寶失竊有什麼關係?」 「周先生,你有位女友,叫劉劍鳴可是?」 「十多年前的事了。」 「也許你不知道,周先生,林於凱,是劉劍鳴親生女。」 周康年跳起來,「什麼?」 黎督察笑笑,「我們嘗試與林小姐聯絡,她的經理人卻說,她今天一早已出發到星馬登台,我們要待她回來才能問話。」 周康年的聲音有點顫抖,「怎麼會,一點都不像。」 黎督察笑笑,其實母女很像,他看過兩人照片,周某一直喜歡同類型的女人。 警員再次告辭。 消息很快傳聞,報上大字標題:「富商周康年寓所失竊,損失近億,」案件成為市民茶餘飯後閒談資料。 有人真正關心嗎?並不,社會上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事正在發生。 新聞漸漸沉寂,珠寶影蹤全無,案子僵在那裡,而周康年另外找到女伴,這次,她是東南亞某小國的華僑女,要求比較低,年輕,聽話,至於氣質,那就不能太過計較了。 女伴身上仍然珠光寶氣,不過,那是新置的首飾,猜想每次赴宴回來,照樣要脫下交返周氏保管。 黎家成督察在這段時間內不是沒有破案,他與手下偵破了一起銀行械劫案,一宗勒索事件,以及在海關人員協助下,搜獲了至大宗走私香煙。 可是,他並沒有花太多時間在周氏失寶案上。 並非故意,而是時間人手有限,凡事總得分先後輕重。 據說周氏十分生氣,向上頭投訴了好幾次,警司微笑說:「黎,這陣比較靜,你查查失寶案。」 黎督察於是又翻出記錄來看。 「仙妃亞的嫌疑最強。」 「嗯,她肯定是內應。」 「你的意思是,還有其它同謀?」 「自然,你看,一共七套首飾,連絲絨盒子失蹤,許多人以為珠寶不佔面積,可是也會裝滿一隻小型行李夾,那些珍飾,另外有人接應取走。」 「誰?」 「我們在現場調查之際,那人已經離境。」 「誰?」 「林於凱女士。」 有人覺得不可思議,「什麼,周氏先後女友聯合起來洗劫他?」 「九牛一毛耳。」 黎督察笑,「這不是羅賓漢劫富濟貧時代,無論理由多充分,犯案始終違法。」 「兩位女士是舊相識?」 「這不過是一個假設,我手上沒有證據。」 這時,有位女同事進來,「黎,查到了,仙妃亞仍在本市,她在蘭桂坊主持一間小小酒吧。」 「咦,她沒有回紐西蘭?」 「去過,很快回轉。」 「本市酒醉燈迷,自有吸引人處。」 黎家成取過外套。 「去何處?」 「查案。」 「我也去喝一杯。」 「你最好去調查那宗街市炸彈事件。」 假金髮的仙妃亞站在櫃檯後邊,胖了,可是明顯地比從前快活。 看到黎督察,她一愣。 好記性,她沒有忘記他。 仙妃亞隨即滿面笑容迎上來,「我請你喝一杯。」 黎家成也笑,「自力更生,多好。」 仙妃亞問:「有什麼事嗎?」 「沒事也可以來喝杯酒。」 「當然。」 「姐妹淘有無來祝賀你?」 「每個人都有朋友。」仙妃亞非常小心。 「你可認識劉劍鳴兩母女?」 仙妃亞答:「我不與華人深交,你們比較多疑,拘謹,雖然聰明,講義氣,但文化差距太大。」 「說得好,但華洋通婚例子也很多。」 「愛情不可思議。」 「你可有愛過周康年?」 「他不是一個可愛的人。」 「你一直沒有誤會?」黎家成意外。 「可是,我也沒料到他會那麼猥瑣討厭,試想想,他出身望族,又接受過高深教育,是名執業會計師,生意那樣成功,但卻不可救藥地瑣碎,小器,他有己無人,蔑視女性,以為錢是一切!」 黎家成喝完杯子裡的酒,輕輕地問:「錢不是一切嗎?」 真料不到仙妃亞斬釘截鐵地道:「不。」洋女有洋女的可愛。 黎家成告辭。 他去找林於凱。林小姐是新進歌星,還沒有紅,不過不要緊,她有的是時間,黎家成一見她,就被她那股青春氣息攝住,普通的白襯衫及三個骨褲子,已經叫人目不轉睛。 黎家成公事公辦:「你約會過周康年?」 她像看到恐怖電影似睜大眼,「不不,不是約會,我們見過一兩次,是因為他公司新年晚宴想邀請我唱歌,他的年紀足夠做我父親,我怎麼會同這種人在一起。」 黎督察笑了。 林於凱吁出一口氣。 「令堂是電影演員劉劍鳴?」 「是。」 「她與周康年過往密切,你可知道?」 林於凱臉上的笑容消失,「我從不過問母親私事,我只知她是個好媽媽,千辛萬苦獨自靠雙手養活我,供書教學,一樣不缺。」 「是是是。」 「過去的事已屬過去。」 「是是是。」 林於凱笑了,「別再去麻煩她。」 「是是是。」 黎家成回到警署,與同事談起此事。 「劉劍鳴曾與周氏同居過兩年。」 「那時林於凱多大?」 「約七八歲。」 「嗯,她應該記得周康年。」 「但是她一字不提,周康年也不知她是誰。」 「劉女士近年生活怎麼樣?」 「已經退休,薄有節蓄,閒時打打牌,十分低調。」 「那是最理想的結局了。」 「林於凱非常孝順。」 「看得出來。」 「上帝是公平的,一個人不會一無所有。」 「為什麼我有第六感覺,劉女士與此事有關?」 「我也覺得是,但又沒有證據。」 「而且,牽涉在內的女士,彷彿還有其它的人。」 「誰?」 「周氏的前妻陳書珊。」 黎家成聳然動容,「有這種事?」 「他另一個妻子是誰?」 「前模特兒梁偉倫,去年患癌症辭世,臨終想見他一面,周氏的秘書一直說他在外公幹。」 「惡劣。」 「是有這種人的。」 「你呢,你會怎麼做?」 「我愛過的人,我愛一輩子。」 黎家成說:「好了好了,都快成為情聖了,這裡還是警署嗎。」 「陳書珊怎麼會牽涉在內?」 「陳女士主理一間旅遊公司,仙妃亞往紐西蘭的飛機票,以及林於凱到星馬的行程,都由她安排。」 「嘩,還有其它的人嗎?」 「沒有了。」 「速探訪陳女士。」 黎家成答:「我去。」 陳女士是一名秀麗的少婦,談吐得體 她很坦白:「離了婚也就忘記此人,不想再提。」 黎家成相當冒昧地問,「完全忘記了嗎?」 陳女士笑吟吟答:「完全百份百。」 她並不稀罕誰相信誰不相信她,交待過已盡人事。 「這家旅遊公司是周氏贊助的嗎?」 陳書珊臉色一沉,「不,你別誤會,旅行社由我獨資,我並無取他一分一毫,」隨即嗤一聲笑,「他雖有錢,卻巴不得女人還倒貼給他,糠裡搾不出油來。」 「周氏是一個那樣的人?」 「我的話已經講完。」 「你可認識仙妃亞魯賓遜?」 「我人客很多。」 「林於凱呢?」 「是那位歌星嗎,她曾經來買飛機票,人很和氣。」 黎督察見不得要領,禮貌地告辭。 回到警署,他聳聳肩,「懸案。」 同事笑問:「你是大偵探,看不出端倪?」 「我有假設。」 「說來聽聽。」 「我一直以為周氏的女伴遭欺騙,遺棄,是咎由自取。」 「她們貪慕虛榮,才受周氏利用。」 「一半也因為天真的緣故,漸漸發現這個男人的真面目,已經消耗了好幾年青春,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結果還是不得不走。」 「因為周氏已另結新歡。」 一位同事說:「終於,那幾個命運相似的女子聯合起來對付他,最容易的目標是那批首飾。」 「不錯,她們都戴過那些珠寶,知道價值不菲。」 「林於凱故意接近周氏。」 「對,仙妃亞是內應,由她設法配了大門鎖匙及洩露防盜警鐘號碼。」 「實際行動的是誰?」 「陳書珊或是劉劍鳴,要不兩人一起。」 「美女黨。」 「很容易得手,她們都是周宅熟客,穿堂入捨,易如反掌,得手後,把珠寶交給林於凱。」 「對,第二天她就帶著首飾到東南亞去登台,先後不到十個小時已經脫手。」 「是,那邊的買主早已聯絡好。」 「可是,我們沒有證人證據。」 「況且,還有一個關鍵。」 黎督察微笑,「是,周康年說,只有他一個人知道保險箱密碼。」 「這只保險箱,構造十分特殊,我做過調查,瑞士的製造商給我寄來資料。」 「如何特別?」 「一般保險箱的密碼是1至0阿拉伯數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