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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葉雯    


  才到門口,服務股的大嗓門就在身後響起:「閔懷椿,你想溜啊!清潔工作請先做完才回家!還有,別忘了!你今天是值日生,同學打掃完了,要負責把垃圾倒掉。」

  老天!屋漏偏逢連夜雨。清潔工作不是上節課就做完了嗎?值日生?真要命!

  我抓起掃把,快速將份內的工作做完,然後環顧其它打掃的同學——天啊!簡直悠閒得讓我心焦。

  別班的同學差不多都走光了,我那些親愛的同學才總算將打掃工作做完了。我拎起垃圾筒,飛步跑下樓,果真欲速則不達,才不過踏空一格階梯,整個垃圾筒就啼哩嘩啦的滾下去。

  結果,我重新掃了一遍樓梯,同學一個個悠閒地打我身旁經過離開。「雞婆」還故意走到跟前說:「值日生!好幸苦哦!」然後才得意開心地笑著離開。

  我急著收拾殘局,無心和她計較。玫瑰走過來,幫我把垃圾筒擺好。「閔懷椿,冬瓜有事先走,她說下次一定補還你這次的份。」

  什麼?我聽不懂玫瑰在說些什麼。

  我看一臉不解的樣子,玫瑰笑了:「值日生啊!你忘了,你和冬瓜是一道的。」

  值日生,哦!對了!難怪我老覺得怪怪的,像少了什麼似的。

  「東方秀呢?值日生!哼!」

  「我說了啊!你沒在聽。」玫瑰陪著笑:「冬瓜說她有事必須先回家,請你多勞累一下,下次她一定補還這次的份。」

  「那你——

  「對不起啦!我也沒辦法幫你。我媽今晚有事要出門,特別交待我早點回去看家、煮飯。」玫瑰一臉抱歉的表情。

  玫瑰的媽媽,我見過幾次,標準的賢妻良母,和玫瑰的人來瘋相差十萬八千里。

  「沒關係,你先回去吧!我一個人來就可以了。」都這個地步了,心胸不寬大點行嗎」

  等玫瑰下樓後,我草草地將灰塵掃散了事。反正該回家的都回家了,也沒人看見。經過這一折騰,再加上等車、坐車回家的時間——我不敢再想了!拎起垃圾筒,三步並兩步下樓,往垃圾處理場的方向跑去。

  不是我要批評,學校真是故意折騰人,好好個垃圾場,故意和教室距離個三千五百里,相隔南北極,遠在圍牆最偏僻的那一角。我們戲稱它「好望角」。

  平常還好,遇上這種節骨眼,急得我怨聲載道。

  等我總算倒好垃圾,穿過操場,爬回四樓,進入教室將垃圾筒放好時,早累得癱趴在桌上。好一會才起身,去廁所將手洗淨,順便沖把臉。胡亂用衣袖擦乾了臉後,才走出洗手間,卻在轉角處碰見到了勞勃瑞福。

  這樣說,其實是不正確的。事實是,我和勞勃牆福撞個滿懷。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冒出來的,大概是為高三加強功課吧!可是高三教室在三樓,辦公室在二樓。

  我還不及勞勃瑞福的唇線高,是以,撞到他時,整個人幾乎全撲在他懷裡的。鼻子給重重撞了一下。我捂著鼻子,還來不及看清撞到的人是誰時,他已伸手扶在我的肩膀,親熱的撥亂我的頭髮——又來了!這個動作。我突地一顛,聽得他輕輕地笑:「莽莽撞撞的!你最近好嗎?」

  我抬頭看著他,手仍捂著鼻子,舌頭卻打了結。

  他又輕輕一笑,手仍扶住我的肩膀:「鼻子給撞斷了?跟個孩子似的!」

  說罷,又一次撥亂我的頭髮,然後下樓離去。我呆呆地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後回過身子。這一回身,猛一驚嚇的,全身的血液都要凝結了似的。

  裴健雄正朝著我的方向走來。

  距離並不遠,那麼表示,剛剛的一幕,他都看在眼裡了?他走過我身旁時,冷淡地掃了我一眼,然後下樓離去。

  上天真是愛跟人開玩笑。為什麼會碰到他們呢」明明中間有個樓梯,距離又近,他們偏不走,偏要挑廁所邊的階梯;四樓也不該是他們放學後,應該出現的地方,偏偏他們都挑了這地方出現了。我真是倒霉——

  沒時間多想了,我得趕快回去,把家裡好好地整理、清掃乾淨、還有把冰箱裡剩的那幾包泡麵處理掉,媽咪明天就要回家了。

  第二天一早,我匆匆趕到學校,朝會已經開始了。

  昨晚收拾完畢,再洗個澡,到能上床睡覺時,已經是凌晨時分了。今天早上能趕上朝會,我自己都佩服自己精神可嘉。可惜。負責值日的老師並不領情,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趕鴨子似的趕我入隊伍,我只好快步地人列。冬瓜疑惑的眼光探視過來,我對她淡淡一笑。懶得多作解釋。

  朝會一結束,冬瓜一臉抱歉的神色就兜了過來。我擺了擺手,露出諒解的微笑,示意她不用再多說什麼。

  回到教室我就輕輕趴在桌上,實在困得一身細胞都不知要往那兒擺放。不一會,玫瑰就輕輕拍我的肩膀,耳語著告訴我上課了。我坐直了身子,努力睜開雙眼。但是因為趴睡過的緣故,一時間仍不是看得很清楚。

  這時裴健雄已經站在講台上,先是淡淡地掃了全班一眼,然後,一言不發,拿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五道數學題。

  大家都為他這個舉動感到莫名萬分,若說是講課。講義筆記,也不是這種抄法;那麼考試?怎麼事前毫無徵兆?

  幾乎每個問學都面面相覷,一臉狐疑。

  裴健雄再度掃了全班一服,郎聲說道:「開學至今快兩個月了,一直不知各位對到目前為止所學的東西瞭解了多少。今天這個算是小小的測驗,只是瞭解一下各位到底學習了多少。黑板上的五道題目,請各位現在開始作答,三十分鐘後交卷。」

  慘了!他果然玩起陸佳禾那一套!小考、抽考、隨堂考,外加臨時小小考。這兩個月來,西線一直無戰爭,所以,我一直以為他自恃是留洋回來的,搞什麼啟髮式的教育,不屑也不時興考試測驗那一套古老的玩意兒。因此,我一直放心得很以為從此可以高枕無憂,哪知人算還是不知天算——虧我當初聽得江山易人,還那麼興奮,以為擺脫了陸佳禾這個夢魔,還大肆慶祝了一番自己的好運道——看樣子,我是天真過度,樂觀得太早。

  冬瓜數學好,一向不煩心這個;玫瑰東拼西湊,也勉強上得了檯面,我就不行了。那一道道數學公式看在我眼裡,題題是無字天書,就算我內功精湛,也不知從何練起!

  所以,這時我只是苦著臉,面對一張白紙,不知如何下手。

  時間滴答地過,眼看只剩下不到十分鐘就該交卷了,索性亂寫一通。運氣好,搞不好讓我蒙對了幾題。

  說來也奇怪,其實並不怕碰教學,甚至每一道題目找都可以解得頭頭是道。問題是,解出來的答案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鴨蛋抱多了,害得我信心大失,就此對數學這東西沒什麼好感。

  學校雖是清淨的殿堂,但在升學的前提下,有時還是很現實的。所以,各科教師對那些成績好的學生心多歪偏了一些自是無可厚非。這一點我一向看得開,也不理那些個對我冷嘲熱諷的人。好在我只有數理不堪見人,尚不至於丟盡祖宗八代的臉。

  不過,我倒真是怕將來裴健雄鴨蛋看多了,情緒失控,倣傚陸佳禾,臨了送我一碗當歸大補湯,那我可就消受不起。話雖這麼說,如果我實在這麼不爭氣,怪得了誰!那也只有怨老天——閨怨不閨願啊!

  更糟的是,一星期六天上課中,倒有五天要和數學先生打照面。對我這種心虛的人來講,這實在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我已經很努力在學習了,但也許別人比我更努力。在這方面,我有著很深的挫折感;當然,旁人是看不出來的。數學不好,死不了人的。他們看到的,一向是一臉無所謂的閔懷椿。像現在,時間到了,交上試卷後,碰上玫瑰的眼光,我也只是聳聳肩,沒什麼大憂大愁。再大的暴風雨都會過去的,一旦過盡了,一切就海闊天青了。每隻狗都有它猖狂的一天,更何況是人!數學既然不好,我再擔心也只是杞人憂天,幫不了什麼忙的,倒不如對自己好心一點,少給自己心理壓力。

  裴健雄收齊了卷子就開始上課。看著他,我才猛然想起昨天放學的事。他是否看到了……算了!看到了又怎麼樣,最怕胡思亂想!我還是不要想太多的好。

  下課鐘響了,一些同學立刻湧上去,圍著裴健雄提出各種問題。我很佩服那些同學用功進取的態度,雖然天知道她們問的到底是什麼阿貓阿狗之類的事。

  玫瑰撇了撇嘴角,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冬瓜因為背對著我,所以不清楚她的情緒。其實我倒很羨慕、佩服那些同學有那等勇氣,對自己心中欽慕的人直接付諸行動。至少她們勇於表達自己,換作我,大概只敢在心裡偷偷暗戀著,等著對方在萬紅千紫中發現我這顆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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