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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唐瑄 一個人嗎?「我知道了,晚餐放在桌上,你記得吃,那……我出去了。」 寇冰樹退出書房後想了想,回房拿出鑰匙,又滿臉擔憂地凝注書房半晌,這才悄悄出門去。 書房內,袁七英目不轉睛地瞪著書櫃生悶氣,直到肚子咕嚕咕嚕叫了起來,他斜瞥一下巴斯光年的電子鐘,發現他已經罰坐了三個鐘頭。 一躍而起,看到桌上那盤早已冷掉的飯菜,心頭一股暖意流過。 「樹兒……樹兒……」他端起盤子,邊吃邊走出來,打算為他的胡亂遷怒道歉,卻到處找不到老婆。「不知又被哪一戶的長舌婦拖著不放了……」 放下盤子,拿起話筒打電話找人,隨著一通通電話打過去,袁七英嘀咕的心也逐漸往下沉。打完最後一通,他傻掉的雙眼正好對著音響上的賤兔電子鐘。 十一點了,大家早睡死了,樹兒是出去買東西嗎? 袁七英瞪著電子鐘食不知味,乾脆把盤子放下來,專心等老婆回來。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開始出了躁鬱的自殘現象,慌得想要撞牆讓自己冷靜下來,只好拿起話筒來再打一遍。 十八通電話外加夏秀的一通,統統打完,准十點半吹起熄燈號的小社區,在十一點半時一片燈火通明,極具危機意識的居民們一聽說袁家的媳婦兒失蹤了,沸沸揚揚起來。居民兵分三路做地毯式搜尋著社區內外,並注意可疑的蛛絲馬跡。 「我老婆不見了竟然不受理!我老婆耶!」袁七英到處找過一遍,打電話報警,被以「時間未達二十四小時,非智障人士不予即刻受理」為由打了回票! 「袁袁,你別擔心,歹徒要的是錢,錢沒拿到之前不會撕票的。」一群老母雞群聚在袁家,維護小雞一樣將臉色白到不能再慘白的袁七英團團圍住。 「勒贖電話還沒打來呢!」 「樹兒!」袁七英慌得六神無主,想衝出去找人,卻被看守他的母雞群困死。 「你努力想想看,最近有沒有跟人家結怨或發生摩擦?是什麼人要對咱們純真的小小樹下毒手,你想想看!」一群唯恐天下不亂的三姑六婆們,像警察偵訊受害者般督促無法思索的袁七英。「快想呀!人命關天,這時候由不得你發呆呀!」 「我……我想不出來……」他沒辦法想……袁七英虛弱地抱著頭。 找兄弟們幫忙,對!找兄弟們!他怎麼忘了這些死傢伙存在的唯一價值! 就在客廳的人堆七嘴八舌,撕扯著袁七英脆弱不堪的破碎心靈時,一個膽怯的聲音插了進來—— 「請、請問,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是呀,這裡發生了一件台灣治安史上最嚴重的大事,大事啊!」 「什、什麼事?」是七英怎麼了嗎?寇冰樹落在外圍,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不就是小袁兒的媳婦……就那個每天替貧窮的我們縫縫補補那個好心女孩……」轉身說明的大嬸一看到慌張的寇冰樹,闊嘴立刻拔尖:「小樹兒!你平安獲釋啦!阿彌陀佛,好人有好報……」 袁七英扔下講到一半的電話,撞出人牆,將老婆抓入懷裡又拍又撫。「你有沒有被歹徒凌虐?你有沒有受傷?你有沒有吃飯?不要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什、什麼歹徒?」 「什麼歹徒?!」倍受煎熬了整整一天,袁七英氣急敗壞地吼道:「當然是綁架你那個不想活的天殺傢伙!這還用說嗎?」 「誰、誰綁架我?」寇冰樹吶吶問道。 嘰喳嘈雜的現場一片寧靜,袁七英表情陰沉地轉頭尋找一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幸好懂得腳底抹油開溜的長舌婦。 袁七英把一臉惶惶然的寇冰樹放在沙發,跟著跪上沙發,將她扳向自己。 「你跑到哪裡去了?」 他的表情和姿態有著空前的嚴肅,寇冰樹緊張地學他跪坐著回答:「我在樓頂看星星,今天台北的天空很……很乾淨……」 樓——頂!他翻遍所有地方,獨漏這個鬼地方,袁七英咬牙切齒恨恨道: 「你看星星要看那麼久哦!你看了多久!」都不會找他一起去看哦! 「從七點多開……開始……」 「七點多!」袁七英暴跳了起來,「你看了快五個小時的星星!無緣無故,你幹嘛突然跑上去看什麼鬼星星啊!星星那麼好看,為什麼不找我一起上去看啊!」 「可是你……」寇冰樹無措地低下頭,「你說想一個人靜一靜……」 袁七英爆怒的面容呆住,想通她看星星的原因,突然怒不可抑地咆哮: 「我說要靜一靜,是指在書房靜一靜,又沒有趕你出去的意思!這是我們兩個的家耶!是你和我的,不是我一個人的!你又不是寄人籬下!為什麼不是我出去,而是你出去啊?為什麼你就這麼輕易的說走就走啊!既然你見外,這麼計較名義上的東西,我明天馬上去過戶,看你以後能不能說走就走!」 「我沒有要走啊!我沒有啊,真的沒有!」寇冰樹想起婆婆晚上的遭遇,慌忙澄清,「我只是想……每個人都有需要獨處的時候,所以我就……」 「我才不管每個人怎樣!我才不要一個人在屋子裡獨處!你想獨處的時候會把我掃地出門嗎?啊?你會暗示我滾出去嗎?你會嗎?」 「不會!我不會的!」寇冰樹大驚失色地猛搖頭,以示清白。 「那我也不會啊……」袁七英看她嚇白了臉,趕忙把她擁入懷裡又拍又撫,低聲抱怨起來:「下次你不要自己去看星星了嘛,我以為你被……你害我嚇死了,我真的嚇到了耶……」正確來說,是被那批繪聲繪影的長舌婆嚇死的! 「我下次不會了,對不起……」 「我也對不起……晚上嚇到你了吧?我不是生你氣……我沒有趕你出去的意思,真的沒有哦!你不要一個人亂亂想,也不要……生我氣哦,好不好?」 「我不會的。」從來不識生氣滋味的好好小姐柔聲安慰自責甚深的男人。 「這是你說的哦……」袁七英將善良的老婆鎖死在雙臂中,餘悸猶存的聲音粗粗啞啞:「幸好你還知道要回來……」 「嗯,因為你睡覺的時間到了。」寇冰樹倚著他,輕輕說。 七英沒有她都會硬撐著,不肯先睡覺……他這陣子睡眠品質和食慾都很差,很常失眠呢…… 袁七英錯愕得無法言語,眼眶衝出一股與下午兩老離台時一模一樣的酸意,他想哭。 「那,放在桌上的晚餐你有吃嗎?」 「有啦!」袁七英難為情地將她撲倒在沙發,泛紅的臉孔就地掩入老婆嫩嫩的小肚皮,緊緊埋著、依賴著。這陣子強烈困擾他、煩躁他的失落感,在內心遭受強烈衝擊的這一刻得回了所有安慰與寧靜。還好有樹兒……幸好他有老婆…… 「力齊哥哥,現在呢?」被丟棄一角的話筒靜寂許久,忽然飄起淡淡的關心。 「當然沒事了,想也知道七英這頭蠢豬除了窮緊張,幹不出大事來……」 至於,蹲在門外的關心眾—— 「哎呀!急死人,是不是該進去勸架了呀?小樹可禁不起英英一拳的……」 「沒有,裡面沒聲音啦……難不成……」長嘴婆們曖昧笑著,躡足下樓。 累垮地趴在老婆的小肚肚上,某鼾聲大作的大個子耳朵有點兒癢癢的…… 第九章 轉眼,春去夏來。 時序雖已走入六月夏至,春天過去了一個多月,袁七英周圍的人卻都知道,近來眼底眉梢、渾身上下毫不避諱蕩漾著強烈春意的大個子,戀愛了。 近來,在陽明山某汽車修護廠流行著一句話——她是我老婆。 而身為車廠老闆又是口頭禪創始人,袁七英的戀愛對象,眾人閉著眼睛光靠聽覺就曉得是:他老婆。 根據車廠某資深員工觀察老闆結婚近半年的言行舉止,歸納出一個重點: 「她是我老婆」這句話的效力等同聖旨,等於該位老婆擁有免死金牌、言論免責權、外交豁免權,以及老闆無條件供應的一切特權。這位老闆,對他老婆的要求標準與一般人很不同,簡直毫無理智地縱容老婆、疼寵老婆。 換句話說,脾氣軟、心腸更軟的某車廠老闆娘,等於擁有一座相當堅硬的靠山與軍火庫,沒事少惹為妙。 「蒼蠅,你過來!」檢查好鈑金與烤漆,袁七英將頭探進銀藍色BMW的前座,仔細查看進廠時幾近全毀的內裝。垂眸評估手上一份打算一併交給車主的估價單,袁七英退出車子,拉高衣領抹了把汗。 眉頭一皺,他瞪向正在空地洗車的一名年約十五、六歲小男孩—— 「我叫你過來,你耳聾啦!蒼蠅!」 「老大,你又有什麼事嘛?成天叫來叫去,沒看到我在洗車哦!」滿臉青春痘的小男生不甘不願,拖著雙腳跑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