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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懿悠    


  獨自站在園中,他失去知覺般呆立在樹前久久,驀然明白到這裡的幾十棵白玉蘭根本就算不了什麼,如同他的愛根本就比不上趙成崗般,是他自以為是,是他信心氾濫到以森她會為了這個圈子而愛上他……

  多麼可笑的妄想!

  未曾預料到的,這回他全盤皆輸,一向剛毅強韌的意志完全崩解,剎那間他難以振作起來。

  絕美的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苦笑,過去他遇見過、接觸過、面對過最猙獰可布的人與事,也嘗過最深刻的挫敗與苦痛,但最終他不都是逐一撐過去了嗎?憑著他強硬的手腕和驚人的意志,至終他仍是最後的贏家,在他的生命裡絕不容許有「輸」字存在,現在,他卻輸得精光……

  他所付出的情感與心力,換取不了她的愛,而他的心,更遺落在她的身上。

  愛情,原來比任何好險狡猾的官商都更可怕!它會在你毫無防備之時,一分一分、一點一滴地逐步侵蝕著你,轉眼間,你已身陷其中,教你無處可逃、無路可退!它是那樣輕易地佔據你的心魂,那樣凶悍且無情地把你的意志和理智徹底吞噬粉碎掉!

  揮之不去的苦澀揉合著她的影子深深鑄烙於他的腦海,此刻,他終於明瞭到什麼叫傷心、什麼叫痛楚……

  什麼叫愛……

  第八章

  過了亥時時分,曾烙勳才敢回府。

  為免經過芷園,他刻意繞路走到後門去。

  連日來老娘不斷派人「召見」他,近日心煩意亂的他根本沒有任何心思去應付她,只能選擇對她的命令視而不見。

  不想跟芷園的人與事有任何交集,個中最大的緣由他清楚明白得很——

  他不想見到澄霜、亦害怕見到她。

  白天時分,他用盡全副心神去應付絲綢莊內的一切事務,逼使自己振作起來,借此止住一切想她的念頭與衝動;但當他卸下工作後,卻又瘋狂的想念她,每個夜裡,他想她想得輾轉難眠,儘管是如此思念她、盼望她,他卻……不想再見到她了……

  不想見到這個令他心痛的女人。

  再次相見只會教彼此尷尬難堪,徹底認清事實的他不應繼續對她苦苦相纏,更不應像上回那樣硬把她帶到蘇州去,那樣勉強她做不甘願的事。

  對她,他已無能為力……

  現在,他就等待那個趙成崗回來迎娶她,等待她披上嫁衣與趙成崗共偕到老,也等待自己斷絕那顆深深戀著她的心與情。

  她真正的幸福不在當家這裡,她此生惟一的良人更不是他!這些他一直都清楚知道的,只是,那時他仍不顧一切地盡最大的努力去聯繫彼此,仍耐心等她的心靠近自己,希望自己能夠超越一切——包括她與趙成崗之間的深厚情誼。

  但事實告訴他,原來他一直在做夢,無論他怎麼做、怎麼愛她,一切的付出與努力都是徒然白費心神。

  歎口氣,他舉手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心底不禁痛罵自己脫序的思潮,他……真的不能再想她了,想得再多也只是一場空,他又何必去想?

  「回來了?」

  冷冷的嗓音自敞開的大門口響起,曾夫人赫然佇立於風林軒裡。

  曾烙勳萬萬料不到老娘早在埋頭等著他回來,剎那間他反應不過來。

  待在曾夫人身旁的澄霜一直低垂著頭,她沉默的模樣教他的心一沉。

  他,已徹底地失去了她,現在他連最基本、最簡單的眼神問候也得不到了……

  暗自抖擻起精神來,他不許自己這般沒出息。「娘有事嗎?」別開駐留在澄霜身上的視線,他勉強自己氣定神閒的坐下,雄渾的嗓音不慍不火的問。

  「為何不來見我?」曾夫人沉著臉,悶聲質問。

  「沒空。」淡然吐出二字,他臉上儘是一片冷漠。

  「真有那麼忙嗎?忙得連過來見見老娘的時間也沒有?」輕瞇起眼,曾夫人的臉色愈發難看。

  無所謂的「嗯」了聲,身心已然疲憊的他真不想理會老娘。

  曾烙勳那似是而非的不敬態度教當夫人氣結不已。「好,很好,今後你會更忙,更多的事情正等著你去辦。」緊盯著他,她說得咬牙切齒。

  自他倆從蘇州回來後,情況明顯地不對勁。

  她知道他在逃避,知道他把自己封鎖在絲綢莊與應酬中,更隔絕了一切有關於澄霜的人與事——包括她這老娘的關愛。

  不必猜測也知道,那個「請君入甕」之計,那趟蘇州之行他是敗陣而回。

  看出兒子的難堪,她也感受到澄霜的不好受。自澄霜回來後,她就一直處於恍恍惚惚的狀態,整天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閒暇時就拚命弄甜點來給她吃,水準卻大不如前,澄霜這模樣讓她看了也覺得心疼。

  他們再這麼下去不是辦法,到最後她不僅會沒了媳婦兒,更會失去了個兒子!

  「要忙什麼事?」抬眼正視老娘,她語帶雙關的語氣挑起他的注意。

  「當然是忙你的婚事。」慢條斯理地,曾夫人平聲道出驚人的話來。

  乍聽此言,澄霜的心狠狠一震,她驚訝得抬起了頭,看著曾夫人眼中的決然,她有點慌亂的望向神色微愕的曾烙勳,這個消息竟莫名地揪緊了她的心弦……

  「什麼婚事?!」瞪大俊眸,曾烙勳錯愕的驚問。

  「放心,這事不用你現在操心,等下了聘書以後——」

  「聘書?!什麼聘書?誰給誰下聘書?」瞪著眼,他問得急切且震驚。

  曾夫人撇撇嘴,不太滿意他這不禮貌的打岔。「曾家大公子給紀家二小姐下聘書。」她緩慢且清晰地解答他的疑問。

  「你要我娶碧瑤?」回復冷靜,他陰鷙的瞇起眼,幾乎不能相信老娘會對他的事如此放肆的擅作主張!

  「對。」點下頭,曾夫人說得堅定。

  澄霜的心一冷,曾夫人扎扎實實的命令深深刺疼了她……

  「我不會娶她。」氣憤的別開眼,曾烙勳一口拒絕。

  「為什麼?」

  「我愛的人不是她,而她愛的人也不是我。」他啞聲陳述著事實。

  「那你愛的人是誰?」曾夫人涼涼的問道,刻意要他說出實情,並讓有心人聽見,也逼他面對自己。

  不料,她的催逼起了反效果,曾烙勳只覺她在揭開他的瘡疤,剎那間,他氣惱難當。「你管我那麼多幹麼?這不關你的事!我自個兒的事我懂得該怎麼處理!」

  他無禮的吼叫讓曾夫人氣上心頭。「不關我的事?你這不肖子!這是你對為娘該說的話嗎?!」怒瞪著眼,她拿出母親的威嚴,厲聲狠罵道。

  眼看曾夫人當真動了肝火,曾烙勳倦極的閉上眼,無奈地歎了口氣。「娘,別逼我娶不是我愛的人,我跟碧瑤根本不是那回事。」多年以來,他和碧瑤都是兄妹之情,這分情十多年來都未曾變質過,試問兄妹怎能成為夫妻?

  「我不管,你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了,沒道理還不成家立室,現在連正兒都比你快一步了,你卻至今仍找不著一個中意的女孩,你要娘怎麼辦?給你選擇碧瑤當媳婦兒也是體貼你,畢竟你們都是青梅竹馬的好伴兒,什麼愛不愛、情不情等你們成婚後再培養也不遲!」緩下聲,曾夫人苦口婆心的勸道。

  「不!我不能娶她,她也不能嫁給我!娘你懂嗎?感情是不能勉強的!為了曾家後繼有人而誤了我和碧瑤的幸福,這樣值得嗎?」捺著性子反問,曾烙勳極度不願順從母親的命令,卻也希望她會明瞭他心底的想法與感受。

  「值得?那當然是值得的!勳兒,娘老了,往後那幾年的日子還有什麼冀望呢?勳兒,娘是自私的,自私的想在我雙腳一伸前能看到你成家立室,自私的想在剩餘的幾年間能弄孫為樂,享盡這些天倫之福……」曾夫人欷吁的吐出她的心事,如果她不自私點的話,她什麼都紛不到、見不著了!這教她怎能不急?

  教人無法申辯的話打進了曾烙勳難堪的心,感受到她為人娘親的苦處與辛酸,他不禁狠罵自己的不敬與不孝,他怎能那樣頂撞自個兒的娘親?

  驀地,他愧疚不已,俊美的眸子退去了不耐煩與張狂的憤怒。

  「勳兒,算是娘求你好不好?你娶碧瑤回來好不好?」眼看他有軟化的跡象,曾夫人毫不怠慢的繼續對他苦苦哀求。

  她的一臉哀愁讓他不得不軟下心腸。「這……娘,先讓我跟碧瑤談一談好嗎?」動搖了之前堅定的立場,他退後一步。

  「好!當然好!你們多見點面、多談點話感情就會好。」見他終於肯走出妥協的第一步,曾夫人笑得不亦樂乎,眼角偷瞄了瞄身旁的澄霜,她含笑的眼底藏著一抹詭譎之光。

  想去糾正老娘那自作多情的想法卻又欲言又止,因為他不想再搞垮她現在這副興致盎然的樣子,他只能無奈的點點頭,假裝自己同意她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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