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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頁     梅貝爾(梅貝兒)    


  「哦?那桐俊徹有答應要和你訂婚嗎?他媽媽同意,他可沒有同意,你別高興得太早,八字都還沒一撇呢!」

  「你——」她一時氣結。

  方正寬出來打圓場:「若葳,人家遠來是客,不要別人家沒有禮貌。盂小姐,我們不知道你跟桐家的關係,但是出了這種事,桐家總要給我們一個交代,等阿徹清醒後再作打算,至於他會選誰,就讓他自己作決定。」

  「好,我已經打電話回美國,相信Andy的爸媽很快就會趕來,到時,你們就會知道只有我才有資格做他的妻子。」她可不會在這節骨眼上認輸。

  徐若葳聽了很不順耳,譏諷地說:「哇!好大的口氣,喝過洋墨水的果然不一樣,說起話來一點都不懂得含蓄,就這樣自告奮勇地認定自己是人家的最佳老婆人選,同樣身為女人,我真該為你感到汗顏。」

  「你是什麼意思?故意嘲笑我嗎?」盂璐氣不過地嚷。

  「哈!你還聽得懂我在笑你,孺子可教也,我還以為你是胸無點墨呢!」她是為朋友抱不平,敢招惹她徐若葳的好朋友,她可是不會跟她客氣的。

  論伶牙俐齒,孟璐哪是她的對手?只見盂璐的臉已漲成豬肝色,氣得直跳腳,就是拿她沒轍,而且現場也沒人讓她依靠。

  「你們這些人都欺負我一個人,等Andy醒了,我要他替我評理,哼!」說完,便扭著腰肢掉頭就走,反正她也不喜歡待在這冷冰冰的醫院裡。

  徐若葳鄙夷地撇著嘴角:「還說是人家的未婚妻;一點都不關心他,說走就走。」

  她轉向其他人:「方爸爸,方媽媽,你們大老遠趕來,恐怕還沒吃飯吧,我去買些吃的好了,方明耀,跟我一起去吧!」面對一隻呆頭鵝,她只好自己主動了。

  方正寬朝妻子說:「我到櫃檯辦手續,你在這裡陪雅嫻。」

  姚亞雯知道丈夫的用意。在趕來的路上,他們也曾經討論過,還是決定把上一代的恩怨告訴女兒。丈夫對過去的事始終沒有多提一句,也沒怨過她曾經愛過別人,只是用他包容的愛心真誠地對待她。姚亞雯深覺虧欠丈夫太多了。她只能慶幸當年沒有因一念之差鑄成大錯,不然就太對不起丈夫了。

  當其他人都走了之後,她面對女兒:「雅嫻,七年前我們都以為他死在車禍中,如今知道他只是喪失記憶,並沒有死,你的心意還是沒變嗎?即使他的父母要他娶的是那位孟小姐?」她不希望女兒嫁過去受苦,但也明白女兒用情極深,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我跟阿徹彼此相愛,就算他失去記憶,我還是能確定他愛的人是我,都怪我一時糊塗,不聽他解釋,才害他被車撞傷。但不管將來他的父母是贊成還是反對,我們都不會再離開對方了,媽,請你成全我們。」

  聽著女兒的懇求,她這做母親的怎忍心再拆散他們?緊握住她的手,姚亞雯接下去說:「當年他媽媽之所以堅決反對你們來往,最主要的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她恨我,所以才不擇手段地阻止你們的婚事,怪來怪去,媽也要負些責任。」

  「為什麼她要恨你?」方雅嫻回想起阿徹的母親對媽的怨恨與咒罵。難道她們之間有什麼糾葛?

  姚亞雯撫著自己半白的髮絲。時間過得真快,一晃眼三十年都過去了,如今再回憶那段年輕歲月,已不復擁有當時的激越情懷。

  她歎口氣回答女兒的疑問,說:「這事要從我和你爸結婚半年後說起。我和你爸並不是自由戀愛,而是由媒人介紹相親結婚的。他在學校當老師,在當時公務員的職業可說是鐵飯碗,你外公外婆又一直催我結婚,那時我才不過二十出頭,還在T市上班,根本不想那麼早就當人家的妻子,可是,禁不起他們的遊說,最後還是答應了。我們那時候跟現代的年輕人不同,感情都是婚後才開始培養,我和你爸在婚前不過見過兩次面,談不上有感情。」

  「你爸是個老實人,抽煙、喝酒都不會,能嫁這樣的丈夫我是該滿足了。結婚後,我還是想上班賺錢貼補家用,單憑你爸的薪水,想要養孩子還是不夠,所以我又回公司當會計,趁星期六下班時坐車回G市,再坐星期日晚上的車回T市。」

  「就這樣過了半年。後來公司來了一位年輕的建築師,他叫做桐奕鈞,也就是阿徹的爸爸。有一張出色、漂亮的面孔,個性風趣迷人,是每個女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媽在見了他以後,不由自主地也被他吸引,陷入了情網。那時,媽早已忘了自己是個有丈夫的女人,每天只求能多瞧他一眼,那時才。知道自己戀愛了,但是,這段初戀卻來得太遲。在我已經嫁為人婦後,才遇到自己所愛的男人,我整個心思全亂了,那段時間真是非常難熬。」

  「我也試著逃避過對他的感情,但當他也對我表白,說他愛上了我,媽真的是又高興又覺得自己是個不忠的女人,竟然背著丈夫和其他男人談情說愛,—每天都在自我批判的煎熬中度過。」

  「桐奕鈞是個有才華的年輕人,他設計的能力被公司的老闆器重,老闆為了留住他,便決定把獨生女兒嫁給他,她就是阿徹的媽媽。當然,那時我和桐奕鈞戀愛的傳言早傳遍公司,老闆的女兒便來和我談判,要我和他分手,說我只會妨礙他的前途,而且我又是位有夫之婦,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其實我心裡明白,我和他是不會有任何結果,因為我不能傷害你爸爸,他才是最無辜的人。」

  「你爸和桐奕鈞是截然不同的人。桐奕鈞是個有企圖心、對未來滿懷理想抱負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閃亮卻是遙不可及,我們根本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我無法給他所要的東西,若是當初我真的跟你爸離婚而選擇了他,也許最後我們還是會分手,因為他不是甘於貧窮的男人。後來他娶了老闆的女兒,而我辭職回家,專心當你爸的妻子。」

  「而你爸爸呢?他總是陪在我身邊,雖然沉默寡言,卻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陪著我,就像空氣一樣,平時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卻又不能一天缺少他,這三十年來,多虧有他陪著我渡過種種難關,不然媽早就撐不下去了,幸好當年我的抉擇是正確的。」姚亞雯掛著幸福的笑容,將往事平靜地說完。

  方雅嫻沒辦法解釋心底真正的感受,一時語塞,不過,她很欣慰母親還是選擇了父親。對她而言,父親就像一棵大捌,樹根緊緊地鞏固整個家的地基,給她和大哥一個家的安全感。

  「七年前,當我和你爸接到你出車禍的消息,趕到T市時,我和桐奕鈞才又見面。他妻子對我仍不諒解,指責我教唆女兒勾引她兒子,因為我嫉妒桐奕鈞娶了她,故意要報復。你爸終於明白那年我匆匆辭職、專心留在家裡當家庭主婦的原因,但他沒有責怪我,反倒讓我內疚,再加上你的情緒不穩,又鬧自殺,若不是他扶持著我走過那段日子,媽早就倒下去了。」姚亞雯含著淚,提起丈夫的心胸寬大。在這三十年的相處中,他已成為她的精神支柱。

  「媽,對不起,我讓你和爸受苦了。」該歉疚的是她才對,未婚懷孕已夠讓父母傷心,還兩次試圖自殺,父母的白髮,大多是因她而起,她太不孝了。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我們也該和他的父母坐下來談—談了,媽不會讓你再受委屈了。」她保證地說。

  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她是該和那位桐太太面對面,把心底的話一次說清楚。她真正愛的人是她丈夫方正寬,對她而言,桐奕鉤在她心裡已不具任何意義,只不過是個認識的人罷了。

  桐俊徹從昏迷中醒來時,已是第二天了。

  「阿徹,阿徹——」

  耳邊傳來叫喚他的聲音,將他的意識從黑暗中拉回,張開了眼,精神還有些恍惚,停頓了約一分鐘,注意力才慢慢集中。

  「雅嫻?」他喉嚨好幹,聲音變得很難聽。

  方雅嫻摸著他的臉頰,綻出一朵令人炫目的微笑。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老天爺沒有奪走他,它把阿徹還給她了。

  「我在這裡,阿徹,你別亂動,你被車撞到了,記得嗎?你的頭受了傷,醫生幫你動過手術了,還交代要你好好休養。」她將病床的床頭位置調高,讓他方便跟她說話。

  桐俊徹盯著她,那漂亮奪目的黑瞳如陰鬱的深井,夾著深不可測的悲哀。

  他舔舔乾燥的唇,粗嘎地問:「我們的孩子——死了是不是?」他困難地把話說完。

  方雅嫻瞠眸一愣,瞬間淚水滂沱:「你蘭你想起來了是不是?你已經恢復記憶了?」她既喜又悲,錯綜複雜的心情是筆墨也難以形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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