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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於晴 但,將生死看得極淡又如何?他知道他這個慈悲心腸的小師弟就算到死,心裡永遠也會有一個遺憾,無法將司徒壽救出他的魔掌之間。 這個事實讓他心情愉快,多說了幾句話,「師門之能,我盡學。我推算出近年我們必有緣再見,而現在,我倆見了,僅此一次,到死也再無緣相見。我身邊既有野獸相護,死的會是誰,我也不用多說。」他的狂妄無人能比,或者該說,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遭反噬。 慕容遲知他神算如天,不為自己的命難過,反問: 「師兄,你既收她為義女,何不真心相待?」把她弄成心智不正常的小孩又有什麼好處? 「我是真心相待啊。正因真心相待,所以,我讓她成為我;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她這一生都會像我一般,就算我壽終正寢,這世間還是有我存在,」男人半瞇眼,笑望慕容遲。「你救了我可愛的女兒,我理當感激你。這幾年來,我一直在等待見你的時機,現在你能瞭解當一個好人會有什麼樣的好下場了嗎?你人好,救了她,等於注定那些將來死於壽兒手下的人之運。好人啊,這就是好人啊!滿足了你的好心,卻毀了他人的生命……」他輕笑出聲。 「師兄!」 男人忽地眼一凌厲,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強與弱雖是注定,但我收回老頭兒留在你身上的功夫,省得你將來遭人殺害時,還多做反抗。記住,不反抗,保有全屍上道是你最好的下場。這,就當我這難得的好心,當是壽兒的醫錢。」 他一掌擊向慕容遲,雙目停在那張美麗卻不懼不怕的臉孔。 這是他們彼此一生中,最後一次的相會。 第二章 八年後—— 慢,好慢,實在是太慢了! 讓他這個店家小二懷疑那戴著斗笠的男人走到天黑也進不了他這家野店裡。 一個人走路怎會這麼慢吞吞的呢?像烏龜慢爬一樣,又不像是受了重傷……店小二瞇起眼,瞧見那戴著斗笠的男子似乎在跟身邊的少年跛子說說笑笑的。 不是他故意瞧不起那男子,很明顯地,連那跛子都放慢了速度,配合那個烏龜男人,反而是跟著他倆身邊、瞧起來高高壯壯的青年受不住他倆的慢動作,快步往前走又不耐地停下等他們。 「啐,我要像他那樣走法,也不用混飯吃了。」店小二胡思亂想道,同時瞄一眼高朋滿座的野店。 他這個野店在山頭下已好幾年了,雖說路經山頭的必進來喝一口茶,但也沒有像今天這樣……人滿為患的。他偷偷觀了眼坐在角落裡背著長劍的青年,那青年一看就知是江湖人,才進店沒多久,十幾個介於商賈與士人之間的漢子一窩蜂地走進他這小店裡。 這十幾個漢子瞧起來斯文乾淨,身上也沒帶什麼武器或物品,讓他這雙老眼一時之間看不出他們以何業為生,直到送茶過去,聽見他們低喊師兄、師弟的,才知他們也是江湖人。 然後,沒過半盞茶的時間,又來了兩個面貌兇惡的江湖人,一看就知像是為非作歹的賊人,害他的心肝撲通撲通直跳著,怕這野店莫名其妙就被這些江湖人給掀了。 「小二哥!」外頭響起大嗓門:「快來一壺涼茶,有什麼吃的儘管送上來,我快餓死了!」 「客倌,就你一人?」店小二驚訝地看見那三人行中的一人衝進來。 「三個,三個,還有兩隻小烏龜在後面爬,真是!天這麼熱,走這麼慢,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能熬得住……小二哥,順便拿兩條濕毛巾來。」慕容剛叫道。沒注意店內投來的目光,忙著先灌茶順氣,才好心地幫著還沒進門的兄弟倒茶。 店內裡除了背劍的青年始終背對著門外,其他的人皆往門外瞧去,果然看見一名戴著斗笠的男人與一名少年跛子慢慢慢慢、很慢很慢地……再慢就真的像停步不走的樣子,走在山道上。 「他們在賞花嗎?」那十幾名江湖師兄弟好奇地問道。 「去,山腳下哪來的花給你賞?」 「我懂了,大師兄,是那跛子走得太慢……」 「住嘴!」被稱作大師兄的男子輕喝道。充滿歉意地嚮往這兒瞪來的慕容剛點點頭。 「大師兄……」 大師兄瞪了他一眼,壓低聲音說道:「別在外頭惹是生非,要是讓老人家撞上了,請不回他,我看你怎麼回去向師父交代?」 「可那老人家也不知何時會經過這裡,難道要咱們十幾個師兄弟就在這裡呆坐?」 「這……依師父推算,此處是老人家的必經之處,除非,他老人家比咱們快一步走了,不然咱們在此一定可以等到他的。」 「大師兄,我就不明白那老人家到底是什麼人物,竟然讓師父如此地必恭必敬,還派出咱們最優秀的師兄弟來迎接他?」說是優秀,不如說是挑出乾淨又像書生型的師兄弟,像是迎合對方的喜好般。 大師兄正要開口,忽見那戴著斗笠的男子與少年走進店裡。 「大哥、實玉,你們總算到啦!我還當你們要天黑才會到呢。」 「啐,二哥,你沒義氣!」那少年不高興地說道。 「我哪有?我是先到店裡幫你們招呼!」慕容剛大嗓門地說道,忙著將一條毛巾遞給戴斗笠的男子,再拿著另一條要擦少年汗濕的臉。 「我自己來啦!」那少年注意到店內大部分人的視線都被他的大聲大氣給吸引過來,心裡有些微惱。 「實玉,我好難過啊。你小時候都是任由我捏戳揉扁的,現在人大了,連讓我表達一下兄弟愛都不准……」 「剛兒,別鬧實玉了。」戴著斗笠的男子開口,聲音輕輕柔柔的,悅耳得好聽。 慕容剛原意是要逗著小弟慕容實玉輕鬆的,沒料到慕容實玉臉皮太薄,他又逗錯了方向,只好扮了個鬼臉,默默地吃起包子來。 「大師兄?」 被叫了好幾聲,那大師兄才回過神來,暗驚自己的視線怎會一直落在那戴著遮面斗笠的男人身上?他本來只是要瞧那三人是否也是來搶老人家的,卻注意到那男人在慢慢慢慢、很慢很慢地喝茶時,露出美麗的下巴與迷人的嘴唇…… 皮膚光滑得像是二十多歲,甚至只有二十出頭……該不會是個女扮男裝的人吧?這年頭,女扮男裝不是沒有,有的很好認,因為太秀氣了;有的則是扮男像男,因為長得太男人樣了。 大師兄的視線又偷偷地覷向那戴著遮面斗笠的男人。他穿著一身淡藍的長袍,袍上沒有多餘的繡紋,看起來簡單又乾淨,袍領過喉,瞧不出有沒有喉結;視線再往下移,看見他一頭的長黑髮曝於遮面斗笠之下,細黑又柔滑;他的聲音是宜男宜女的,端著茶杯的手掌雖有些大,卻也白皙而修長——沒有瞧見臉,實在無法判定是男是女啊! 「大師兄,你在瞧什麼?」 師弟的大嗓門引起那桌三人的注意,戴著斗笠的男人微微轉過身像往這裡看來。大師兄忽地尷尬起來,粗聲說道: 「我在瞧,瞧……瞧牆上的蟲子!」 「有蟲?」那少年,也就是慕容實玉驚叫。 慕容剛立刻跳起來轉身瞧見牆上有黑黑一點,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掌打下去。 「不怕,你二哥我給它殺下去了!」慕容剛討好地陪笑道。 「大師兄,那人的武功由此見,並非很好。」坐在同桌的師弟壓低聲音說道: 「另外那兩人瞧起來應不會武功,不像是會跟咱們搶老人家的人吧?」 「的確不像,真要搶,光憑那慢調子的走法,我就算是用走的,也能輕輕鬆鬆搶回老人家……」遭來大師兄一瞪,同桌的同伴皆閉嘴不語。 大師兄招來店家小二,問道: 「小二哥,這附近真的沒有其它可以休息的地方了嗎?」 「那是當然。客倌,您問兩次啦,這方圓百里就咱們這一家店,只要是經過這條大道的人,都是走了好幾里路,一定會來咱們店裡喝茶解渴,順道休息一會兒。」 「那……這兩天,小二哥有沒有瞧過一個老人家路經此地?呃,是一個很漂亮的老人家,差不多有五、六十歲了吧。」 「一個很漂亮的老人家?女的?」 「不,是個男的。」大師兄詳盡地描述一番:「他穿著一身白衣,一頭長長的白髮,走起路來雖然徐緩,但微風一吹,白衣跟白髮交融在空,腳不點地,就像是一個從天飛降下來的天仙。他的臉如白玉,眉目像是雕畫出來,眉色是白如雪,彎彎的,不粗,差不多就像是我尾指的一半;雙眸則形狀如月……不要誤會,不是十五圓月,而是像下弦月。他的睫毛也很長,垂眸時幾乎掩去他的眼神,雙唇鮮紅,五官十分地美麗,整張臉不要說是皺紋了,連一條笑紋都沒有,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很漂亮很美麗很高貴很神仙的老人家——」「噗」地一聲,噴出茶水的聲音打斷了他滔滔不絕的形容。他不太高興地循聲看去,瞧見慕容剛抖著雙肩,臉皮不停地抽擋著;而那叫實玉的少年則是脹紅了臉,不敢瞧向他處般直瞪著那戴著斗笠的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