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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於晴 他未作聲,她也無法辨他的臉色說話,只好撂下話,低喝說道: 「這世上,除了你自己,還有誰能瞭解你?只有我能明白你在想什麼——」說情說理加諸威嚇,她都試過,管不管用、就得憑運氣了。 她在賭,賭他一時的心軟。他還有心軟可言嗎?白霧在眼前環繞,耳畔不再有聲音,她雙眼一翻,倒向他。 要保命,就不該暈了,但她一向散漫,沒有培養精神勝過肉體的能力,只好自己跟自己賭,賭她這一昏頭,再張開眼時見到的是地府小鬼,抑或是他。 前者的機率……是大了點,她暗歎。 一人一天之內,好運豈會來兩次? 她恐怕是必死無疑了…… ⑻請支持晉江文學城。 「人的一生中,總要做幾次選擇。」 「爺……您在說話?」 「叫爹,要我打你屁股嗎?」 「爹……」 「小堇,你跟在我身邊多久?」 「我五歲見爺……見爹,如今已有八歲了。」 「哦?自你親爹去世之後,你跟了我也有三年了嗎?」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小堇,你猜猜看,我心裡正在想什麼?」 「啊?」不明白他突如其來的問題,但仍照實答道:「小堇看不出,但小堇知道爹的人很好很好。」 「也對。我怎會問你呢?你的年紀這麼小,看人不准。」 模糊裡,聽見這樣的對話,譚碔砆唇畔勾起笑來。 「爹……公子哥哥在笑呢。」小堇踮起腳尖,將擰乾的毛巾放到譚碔砆額上。 「她該笑,因為她的夢中並無牛頭馬面。」 「那,公子哥哥的夢裡會有誰呢?」她好奇問道。 「她的夢裡,只有我。」 「為什麼只有爹?」 他輕笑一聲,揉了揉小堇的頭,歎道: 「你不懂,會懂的只有她。也許,她說得沒錯,她能瞭解我。這樣瞭解我的人,該不該留下呢?」眼角瞥到小堇打呵欠,他笑道:「你先去我的房裡睡。」 「不,我是爹的護衛,該隨侍在側。」 「你現在不睡,明天也會睡,你想偷懶明日的武課?」 「沒,小堇不敢……」她懊惱自己太小,無法日夜保護爺。「小堇去睡就是。爹可別亂跑,有事就大聲叫,我立刻來。」 他含笑點頭,目送她依依不捨地離開房間,再回頭注視譚碔砆蒼白的睡容。 她的眼珠微動了下。他的笑化為詭異,在床沿坐下,雙手撐至她二側,臉龐逼近她的,低聲輕斥:「你再睡就不像話了,我怎會相信一個試圖再使詐的家人呢?賢弟?」 氣息噴到她的臉,譚碔砆連忙張開眼,見到他近在眼前的臉,虛弱笑道:「大哥,我能再見你,真是……修了不少福分呀。」 「你以為你一張眼,見的是牛頭馬面?」他輕柔說道。 她的臉不懼,眼不移,唇是白的,卻露出笑顏道: 「大哥視我為弟,表示當我是自己人看待了?那真好,以後小弟有靠山,誰敢欺負我?」好險好險,這回真是死裡逃生。 「你這苦肉計用得真好呀。」他忽然說道。 「大哥心如鐵石,小小苦肉計怎能動搖大哥?再者,這不是苦肉計,是小弟的真心誠意。小弟也是有格調的人,要當家人,我看不順眼的還不要呢!」 他注視著她半晌,輕哼一聲,離開床沿。 她暗暗低喘了幾口氣,拭去額上細汗。 「你的性子真今人討厭。」嫌惡之意,溢於言表。 「唉,能看透人心的總教人討厭,所以小弟一向懶得用腦子,唯有大哥,讓我絞盡腦汁。」 「哦?你老說你能看透我,那麼,你說我現在在想什麼?」他走到桌前,微笑望她。 她試圖翻坐起來好幾次,才狼狽地爬坐起來。棉被之下是未脫的官服,束起的長髮被放下,凌亂地披在肩上。 她略遲疑一下。心想,不知在他眼裡,會不會女態畢露?隨即暫拋此念,硬著頭皮笑說: 「大哥在想……世上只有死人不說話,你有把柄在我手裡,難保將來不會私傳出來,所以你也要想我不為人知的秘密?」 如今才如被人看透的心情並不好受。聶滄溟微笑,望著她稚氣未脫的模樣,雖說宜男宜女貌,但確實太偏女相。 「我在等。」等她自己揭露她的女兒身,以表誠心。 「我……」譚碔砆沉吟了會。 「我要的是真心,不是要你編織下的謊言,譚碔砆。」 雙眸一抹黯色,飄忽不定地注視他,她輕聲答道: 「如果我說……我這功名是假的,你信不信?」 他信。科舉之下重重關卡,除非買通官員,否則不論她是半途頂位或者是女兒身,皆無法應試。 「大哥必定料到我買通官員。是的,我原名譚碔砆,假造三代姓名及譚璇玉之名,一路往上應試,重金買通官員為我假造數據。」見他面露懷疑,她笑道:「你一定在想,既然官員能買通,必是貪財之輩,皇榜上我乃探花,為何這幾日未見他們來勒索?大哥,我曾說過我的運好得出奇,聽說我上舉人之時,那些貪官們,一人心狹症而死,數人食物中毒,這會全死無對證了。我是不知有沒有可能旁人也靠他們假造出了問題,而前去殺人滅口,但如今我這個秘密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這算不算我的真心?」 這樣就想要得到他的信任?他非要逼問出她的女兒身不可。「你既有才華中探花,為何要以譚璇玉之名來應試?」 「因為譚碔砆本無心應試,用璇玉之名是為圓他人夢。」 「是無心或者不能?」他上前一步。 她一怔,正要答話,外頭有輕微敲門聲。 「我是元澤。」未經同意,段元澤已推開房門。「滄溟兄,我已讓人循線追下去,明日一早要出城之人必會經過盤查……」嗅到不對勁的味道,抬起眼這才注視床上的人已起來。 他的嘴微張,目光環視房內,確定無人之後,跳過聶滄溟再望向床上的人兒。 「敢情這位就是……探花譚碔砆?」 「下官正是譚碔砆。」她微微一笑道。 「哦……哦……譚……在下左軍右都督段元澤,請多指教指教。」他咧開嘴,傻笑道。 譚碔砆抬舉雙臂,向他拱禮。 好……好秀氣的男孩!段元澤暗暗咋舌。譚碔砆的臉色蒼白,身子在官袍下極為瘦弱,現下這孩子稚氣未脫,將來在朝中……怕是許多斷袖人的最愛。他的眼角悄悄瞥向聶滄溟。 「你下午不是見過她嗎?」聶滄溟明白他的眼神,微斥道。 「我下午只見你抱起他,他長什麼樣,我可沒看清楚呀。」他反駁,隨即正色說道:「我已將邵元節送往章大人府邸,明日一早章大人邀咱們一塊進宮。」 「那有什麼問題。」 見他又微笑,段元澤一肚子火,衝口道:「是沒有問題!最好這個邵元節真懂長生之道,讓君王長命百歲,大明永生不息!」忿恨一掌擊向桌面,眼尾猛然瞧見譚碔砆蹙起眉頭,想起這孩子是文人,臨時將手勁轉個方向,打到柱子上頭。圓柱上多了掌印,他低聲惱道:「嚇著你了,碔砆。」 「是呀,我的肚皮嚇壞了。」她面不改色說道。 「肚皮?」 「我餓了,好餓好餓。」她坦白說道。可憐兮兮地望向聶滄溟。「大哥,我盤纏用盡,月俸也還沒拿到,既然你我是兄弟,就該不分彼此,從此以後小弟是否不必付租、不必付點心錢,就能茶來伸手、飯來張口?」 「兄弟?你們義結金蘭?」怒火半降的段元澤吃驚問道。 「你受傷了,那關滄溟兄什麼事——啊,啊……」眼尖瞧見聶滄溟的腕上也綁著繃帶。段元澤的嘴大張,久久無法言語。 如果說,他是小道消息集散地,所網羅的消息可以寫成一本書,那麼無疑的,今天他所見所聞會成為那本書裡最大條的震撼消息。 據他所知,聶滄溟雖然脾氣極好,卻從不跟朝廷大臣結拜。即使是他自己,也是處於自己賴上去的「好朋友」,更別提義結金蘭啊……他瞄瞄譚碔砆清雅秀麗的容貌,忽而道: 「該不會……是碔砆受了傷,滄溟兄你捨不得,所以……」 「胡說些什麼!」聶滄溟輕笑斥道,不以為意。「你有你的正經事要做,如果抓不到那些為非作歹的京師大盜,罪一降下來,你我受不起。」 段元澤哼了一聲,看向譚碔砆怔然的表情,說道:「幸虧你沒事,那些京師大盜也真夠殘忍,竟然錯傷無辜的你。要不是滄溟兄及時救你,豈不多了一條冤魂?」 將他們對話拼湊一二,可以揣測出聶滄溟對外的說辭。原來,他連段元澤也不信任,這樣的男人會留下她的命,實是意料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