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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於晴 連笑大哥都發現了,那就不是自己的錯覺了。 「啊,我真高興為你娶了一房媳婦。」西門笑難得面露歡愉的笑:「將來,你會有小孩兒,為西門家傳宗接代;你的病也會好,然後會長命百歲!」 傳宗接代?他能嗎?西門恩微微苦笑。他側眼注視兄長快樂的神色,不忍戳破他的夢想,只微微笑道:「你說的是。」 言下之意,認同了祝十五是他媳婦。 十五不是巫女的秘密,就這樣沉封在他心底好了。他能活多久,連自己也不知道,就算十五是巫女,他也不敢奢望這種迷信會為他帶來什麼好運,只是--她一個姑娘家,能去哪兒呢?回族裡嗎?她必定與族中有糾纏,才會一提到回族時,她沒有自覺地露出些許的恐懼。 她以為沒有人發現,但她叫自己親姊妹,從不曾叫過一聲姊,祝八她們也連名帶姓地叫她,他原以為是自己多心,後來發現除了十五之外,祝八她們彼此都以姊妹相稱。幼年見她時,只覺她的生活必定有異,現在他可以確定,她在族中,甚至是在姊妹中的生活並不好過,要他怎麼能趕她走? 見到十五走下涼亭,腳底一滑,像要跌在階梯上。 「十五,小心!」他氣弱叫道,只恨自己身子極差,不能撲身救人。 「不要流血啊!」一個尖銳的聲音蓋住他虛弱無比的驚叫。 他瞧見圓胖的祝八就像是飛天小豬一樣,突然撲向前,他心裡暗叫不妙,以為她要助一臂之力,將十五推倒在地,不料,祝八胖胖的身體巧妙滑向十五的身下,活生生地當了熱呼呼的軟墊。 「有沒有流血?有沒有?」祝八不顧自己,先問她。 「真……真是姊妹情深啊,恩弟,是我誤會了她們。」西門恩搖搖自己的頭。雖不怎麼相信眼前這一幕,但事情就是發生了,他暗暗提醒自己千萬不能以貌取人。 真是姊妹情深嗎?西門恩心中存疑,但隨即又想到-- 既然她不是巫女,她要怎麼跳祈福舞? 第三章 巫,神明與百姓溝通的重要管道。 神靈不會直接面對百姓,當百姓有所求時,就必須透過被神靈附身或賜與神力的巫師,來向神明祈求。而祈求的方式有許多種,千不該萬不該,就是放風聲說以舞蹈之姿來為西門恩祈福,是她白癡笨蛋。 「早知道用符錄、用言咒都比跳舞好!」祝八氣喘如牛地說道:「若不是大姊當年就是以祈福舞的方式讓他好上幾天,我……可惡!莫非是那西門笑懷疑咱們,故意要咱們當著眾人的面前好辨真偽?」 「有心說這個,不如好好地跳!祝十五,不是那樣跳!沒有這麼慢!」祝十哼著祝氏一族特有的調子,停下腳步,瞪著祝十五道:「你的身手比八姊還不如。」 「我……」祝十五抓抓亂亂翹的頭髮,回頭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西門恩。 他明明是個病人,卻硬要出來瞧她們練舞,吩咐阿碧推他到亭內最佳的視野處,可是,他的身子禁得起外頭的太陽嗎?不知不覺,心神有一半被他偷偷分了去。 他彷彿注意到她在偷看他,原本死灰的臉龐露出淡淡的笑意。 她臉紅地轉回,卻發現祝八在放肆地打量他。 「他在監視我們?」 「監視?他不是吧。」 「不是?那快要死的人拖著病骨來瞧咱們做什麼?」祝八雖胖,但長相極為可愛,圓圓的大眼黑白分明,她瞧見西門恩喚來丫鬟,不知在吩咐什麼。該不會那丫鬟去通報西門笑,說她們其實根本跳得很爛,一點也不像是祈福舞吧?「你到底是怎麼跟他說的?」 「我說,咱們太久沒跳了,所以需要練習。」祝十五說道。 「那就是你讓他起疑心了?」 「他不疑心的。」 祝十五想起他跟西門笑談過後回房,沒有像一開始的震驚排斥。這幾日的相處也十分客氣,待她算是極好,這就像是書上寫的「相敬如賓」吧? 只是覺得……好像缺了什麼一樣? 「你喜歡他吧?」祝八忽地湊上圓圓胖胖的臉。 「什……什麼?」她的臉微紅。 「喜歡西門恩啊?你到底喜歡他了沒?」 「我……我怎麼會喜歡他呢?」她略嫌結巴。 祝八露出「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惱道:「說得也是。要你在短短幾天內,喜歡上他這種病死人,還真難。這人,一點好處也沒有,說長相,都病入膏肓了,就算貌似潘安,誰也不知道;家財又隨時都會被那些義兄弟奪走,誰會喜歡這種男人?可是,你一定要喜歡上他,知道嗎?喜歡上他了,就讓他死在你的血裡!誰也只當他病死,不會懷疑到咱們頭上的!」 祝十五微紅的臉忽地罩上一層薄薄的怨氣,嘴巴掀了掀,卻始終沒有說出想說的話來。 「我會殺死他的。」祝十開口:「等我摸透了該有的步驟,由我來咒殺。」 微怒的光芒剎那閃過祝十五的眸裡,身側已成拳。 「你以為普通人能像大姊一樣當巫女嗎?」祝八潑冷水道,忽見丫鬟向她們走來,她立刻閉上嘴。 「少奶奶,少爺請您跟親家姐姐們進亭裡消消暑,用些涼糕再練舞。」 祝十五還來不及反應,祝八圓眼已閃閃發亮,態度立刻大轉變。 「妹婿好細心,祝十五,你真是嫁了個好夫婿呢。」她的聲音提得高高的,跟著祝十五往涼亭走。 「你真會見風轉舵。」祝六壓低聲音。 「這是為未來鋪路。」祝八幾乎只用唇形說:「既然祝十五沒法子在祈福舞前解決他,也沒法子跳好十妹編的舞,那只有一個辦法。」 「一個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天降神靈附她身了,還會有什麼辦法? 「我去打聽過了,這年頭騙人的巫師不少,要學神靈附身跳舞,必先捨掉自我,我都備好藥了,保證那天她吃了,精神狂亂,任何東西在她眼裡都不是人了,連她自己都不是了,自然不會跳得拖拖拉拉的。」 祝六與祝十愣住不語。驕傲的祝氏一族竟要淪落到這種地步? 進了涼亭,西門恩敏銳地發現祝十五神情不太自然,他伸出手,她立刻走到他身邊握住,緊緊地。 是出了什麼問題嗎?他不動聲色,對著祝八她們微微一笑:「你們跳了一上午,必是累了,我吩咐丫鬟端來梅汁,喝瞭解暑。對了,八姐,我聽十五說,你做的包子是一流的,可惜我不宜食,不然真要好好嘗嘗八姐的手藝,我特地吩咐下頭的去府外街上買了南京城最有名的錦記包子,你嘗嘗看,味道合不合?」 祝八雙眼一亮,顯然他此舉正好切中她的要害,不再理會他們,直接撲向石桌。 西門恩原要再說話,忽覺手指頭開始遭人玩弄起來,他面不改色,反手緊握住那不規矩的小手,請祝六她們自便,讓阿碧取來梅子汁後,才轉頭瞧向坐在輪椅身邊避開她姊妹視線的十五。 她已經開始咬起他可憐的手臂來了。 「十五。」他柔聲說道:「你要咬隨你,不過在那之前,先喝點東西,好不好?」 想答不好,卻知自己沒有任性的本錢,她心中好惱,一聽祝八提他短命、提他不好,她的腦中就產生恨恨的情緒-- 「十五?」 她抬起瞼來,面容微怨地對上他溫和的笑顏。 他的笑,是對著她的,她一個人的。 祝八說他長得像鬼一樣的醜,可是入她眼的,卻是他的笑,其它的,她再也看不見了。 心中被點燃的一把醜陋的小小火苗,被他的笑容慢慢地澆熄。她盯著他的笑,緩緩低頭再咬一口,白晰見骨的薄皮立刻露出淡淡的牙印來。 「你真瘦,咬得不過癮。」 西門恩削瘦的臉龐抹上淡紅,不及反應,便聽見身後的驚喘,只得低聲說道:「我努力養胖,讓你咬。」 她聞言,才綻出笑容來。 「十五,你在做什麼?」祝八本想竊聽他們的談話,一靠近,也顧不得吃了一半的包子,大叫:「你要肚子餓,有東西吃啊,幹嘛去咬妹婿的手?」想吃西門恩也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啊! 「我沒餓。」祝十五撇開臉不看她。 祝八微微一楞,忽覺她的反應有異。以前她說什麼,祝十五隻有聽,不敢反駁,眼下這種反應是擺明故意給她難堪,還是有心在玩詭計? 西門恩拉緊十五的手,笑道:「八姑娘,我瞧你們跳祈福舞,跳得挺順利的。」不動聲色地改變涼亭內的氣氛。 「是……是啊,是挺順利的。」還好這病鬼看不出來。「主跳是祝十五,呵呵呵,因為她是主要的巫女嘛,那一天咱們會穿上法衣、戴上面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