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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於晴 李管事楞了楞,猛瞧著這風韻猶存的大嬸。 「大嬸——我認識你嗎?」不該認識吧?家中尚有那河東獅吼的太座,要是旁人傳去了風聲,說他在大街上和一婦女搭訕,他李瞿漆回去可跪定算盤了! 當下,為表清白,退了幾步,同那徐娘半老的大嬸保持些距離。 「唉唷!我說李管事,你是貴人多忘事嘛!我風大嬸的攤子擺在這裡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咱們好歹也該其是街坊鄰居,怎麼?你說不認識就不認識?」頓了頓,壓低聲音,不讓李瞿漆身旁的張良聽見—— 「你忘了上回到宜春坊召的歌妓嗎?那可是我家二丫頭,你還直誇她功夫好,怎麼才一轉眼就忘了?」再一頓,瞧瞧他一臉驚慌,故作歎息:「那二丫頭是不值錢,讓你玩玩就算,可下回遇上李大娘——」 李瞿漆心一凜!天生就是那種做了壞事沒膽承認的傢伙。一頭冷汗地揮手讓身邊的張良先行離去,再脫口道:「大嬸,你千萬別胡亂說話,我李瞿漆喝花酒向來是不賒不欠,怎麼?你是存心來敲我竹扛?」 那大嬸一臉委屈,大聲嚷嚷:「李管事,你這是什麼話?我風大嬸是那種啃骨頭不吐皮的嗎?既然將二丫頭賣進宜春坊裡,就沒有向你再收的道理。只是瞧你們楊府近來喜氣洋洋,想來拈點喜氣罷了!李管事,你是將我風大嬸想成什麼人物丁?」她又嚷又叫的,讓那李瞿漆又出了一身冷汗。 「大嬸你別誤會——小聲點!小聲點!你想沾喜氣,那可是找對人了。下個月初,是咱們少爺與小姐的大婚之日,你若願意,我倒可為你弄張帖子來。」如今就算是去殺人放火,他都願意,只求她別再這放大聲嚷嚷,若傳到他那婆娘的耳裡—— 她錯愕地瞧著他—— 「楊家大少要成親了?是哪家的閨秀如此有福氣,能讓楊大少爺看上了眼?不是我胡亂說話,京城內到處流傳著楊大少有斷袖之應.怎麼———」 」唉!這說來話長,總歸一句話,全是一場誤會。少爺喜歡的姑娘,十八年來都在山林中長大,從小就讓義父給女扮男裝,她自個兒也不知情;大夥兒說的就是她。風大嬸,你可要幫我辟闢謠,咱家少爺哪有斷袖之癖——」 「那姑娘該不是今兒個下午,衣衫不整地走進楊府的那位姑娘吧?」風大嬸的語調忽地尖銳起來。 李瞿漆詫異地瞧了她一眼,那女聲——好像不怎麼像四十來歲的婦女吧? 「風大嬸,你知道那姑娘便是婚配少爺的寶姑娘——」本來想再長舌一番,忽地瞧她眼裡感出冷意,及時收住了口。 須知,李瞿漆的長舌與膽小在京城裡是出了名的。有什麼事情一旦落入他嘴裡,準被說得天花亂墜!今兒個遇上知己,本想將一肚子的秘密說出口,但一瞧見這風大嬸眼露古怪,心裡暗叫聲不好。 若讓楊明知道他一五一十的將「家醜」說出,他這管事的職位還能保嗎?再者,這風大嬸騷是騷到骨子裡去了,但心裡總覺得毛毛的,像是——是啦!像是她舉手投足間就能輕易捏死他似的。對!就是這感覺! 當下,李瞿漆連忙找個借口離去,免得旁生枝節。他是打定主意再也不去宜春坊了。做壞事是要有膽的,膽小如他,一生也只能伴著他那凶婆娘。 那風大嬸倒也不攔他;神色冷冽的走回攤前,打開兩個暗格,拿起一卷畫像;那畫像中的女於,差不多二十餘歲,頭戴嵌有雙風翊龍的鳳冠,身著紅羅禕衣,芙蓉似的臉蛋總帶有幾分哀愁。說不上是傾城美女,可也稱得上回眸一笑百媚生,清雅出塵的韻味我見猶憐,是瞧上一眼便叫人魂牽夢縈的女子—— 那李管事嘴裡的寶姑娘分明就是畫中女子的翻版!不過就是少了幾分哀怨,多了幾分組合,若能再細瞧那耳垂上的飾物—— 嘴一抿,想起那跟在寶姑娘身邊的黑衣男子。不該有錯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尋遍大江南北,哪知那丫頭膽敢回到天子腳下! 一雙桃花似的黑眸溜到那躺在街口、生有大毒瘡的老丐身上,瞧他睡得正安穩,可眼皮隱約地掀了掀,露出死魚般的眼珠。 彼此瞧上一眼。互通迅息,就見那老丐翻了個身,繼續睡他的大頭覺;而那風大嬸又回到攤子前繼續賣那豆腐去了。 「我說,你原就是女孩兒舊!」這廂,楊明是不厭其煩地重複說明,反正是打定主意要地明白事實真相。 尤其瞧她坐在那裡半晌動也不動,像小傻蛋似的猛瞧著他,這倒也算是好反應。 須知,以往每說她是女孩兒,不消半秒鐘,她便跳到他身上又捶又打又咬的,幸得他練武練就了一身鋼身鐵骨,否則豈不早讓她給打慘了? 而今兒個總算有希望了! 瞧她足有半盞茶的工夫動也不動一下!這丫頭像是傻了似的桿在那裡,就差設變成石像——不吭聲代表她是在用心思考,思考她是女兒身的事實。 也該是老天爺同情他楊家的時侯了! 他只不過是想娶個老婆好過年罷了,有錯嗎?她若再不開通,他也別在江湖上混了,乾脆找一塊豆腐,一頭撞死好了! 「你——你說,我原就是女孩兒?」她細聲細氣的,總算開了金口。 瞧她不怎麼排斥,準是想通了。 思及此,他大喜過望,道:「小寶兒,你原就是女孩兒啊!我何時騙過你了……」後半段話就這麼順口溜了出來?算他倒楣,正詫異事情怎地這般容易,哪知阿寶一個跳將起來,衝向他,迎面左右開弓就是二巴掌。 若不是他閃得快,這回不成西瓜臉才怪! 「『我何時騙過你了』?虧你還說得出口!」一雙美目噴著憤怒的火焰——「你哪時沒騙過我了?早知如此,我何苦將心底話說出來!讓你取笑嗎?」 「小寶兒——」 「你明知道我喜歡你的,想做女人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可你偏愛欺負我,以為我會再相信你嗎?」她是氣炸了,想踢他的要害,卻讓他輕易避了開去。 沒事武功那麼高幹嘛?想狠打他一頓都不容易,瞧他還笑得那般賊兮兮—— 「你笑什麼!又在笑我嗎?天底下有那麼多好笑的事,你偏來取笑我!我——我——」氣得沒法子說話,就差沒吐出血來! 眼角一瞄,總算找到洩恨工具,拿起桌上茶壺就往他身上扔去。 「再笑啊!算我阿寶有限無珠,才會喜歡上你這種臭男人!」拼了命找東西丟他。 不消說,楊明是輕鬆閃避,一張嘴笑得合不攏來。 之所以笑,並不是取笑她,而是她終於氣惱自己是男兒身。 須知,過去她老以自己是男兒身而自豪,今兒個改變心意,反想做女孩兒,豈不是件可喜可樂之事? 只要她自己想當女孩兒,事情就容易辦。 當下,例也不以為意的咧嘴一笑,任她又捶打又個過癮,待她忍不住喘口氣時,趁其不備,用力吻住她的唇瓣。 此舉自然換來響亮的二巴子,鮮紅的五爪印各留在他的臉頰上。 他怒也不怒,笑道;「你若每抗議一次,我便吻你一次。」這話算是威脅了吧? 但依阿寶的個性,是吃軟不吃硬,壓根兒不將他的話當一回事。 美目一瞪,又是數落又是抗議,還想施展拳腳,讓他飽吃一頓苦頭——她算是稱了楊明的心,反正就是料定她不當回事。也罷,正好光明正大的吻她,免得老說他像賊似的偷吃她的豆腐! 唉!這丫頭到現在還不明白嗎? 他楊明堂堂七尺之軀,先莫論那出色的家世,光是貌比播安的俊貌,從十五歲起,三天兩頭的就有媒婆上門說媒,多少千金等著他去垂青,偏他一個也看不上眼,就是瞧上了這傻丫頭——以為他生來就是大色狼一個嗎? 不得不承認過去的私生活放蕩了些,可還不曾飢不擇食啊!以為對每個女人皆是如此嗎?這個小傻瓜!他也是有原則的,是有女人投懷送抱過,不過能讓他如此厚臉皮的施展纏人的功夫,她還是第一個。 能怪誰?要怪就怪他的心輕易失陷,裁在這丫頭手裡? 而他也挺清楚的,他的專情如同楊家的每一個男人,這輩子只要定一個女人,三妻四妾與他是絕了緣。這也好,能專心一意應付這小麻煩精!天知道再過五十年也不會厭煩——那是說,如果還沒先讓她打死的話。 嘴角換上得意的笑容。反正是快過門的妻子,愛怎麼親熱又有誰敢說話?她嗎?這年頭還不時興女人出頭,自然該聽他的才是。 「你又欺負我——」她正又要冒出抗議之詞,他就又「光明正大」的吻她一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