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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於晴    


  楔子

  殘破的樹屋裡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之所以未死,完全是因為猛提著最後一口真氣——

  他在等,等——

  那個該死的傻小於!

  等了一天一夜了,而那個渾蛋竟然還不見蹤影!

  十八年的養育之恩算是白費了!只伯除了吃喝拉撒睡,那傻小子是再也聞不出任何作為來,教他將來有何顏面見蘭妃於地下……

  他是該死,且死不足惜。十年來為躲仇人造殺,帶著那傻小子隱居山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除了偶爾上山的樵夫,那傻小子是再也沒見過其他老百姓。若是他嚥下達口氣,誰來照顧那小子?江湖險惡,豈是他這山野小於所能預料?他——是做錯了吧?

  尤其當他看見由門外飛奔進來的少年即時,心更是一沉。

  他會先給氣死!

  「義父,瞧我捉到了什麼?野兔呢!」十八、九歲的少年即興沖沖地飛奔而來,拎著野兔,用力吞嚥喉問的唾液,像是垂涎什麼美味似地說道:「給義父當下酒菜最好了……」

  老人氣得差點吐血!

  給他當下酒萊?恐伯是這俊小子貪嘴想吃吧!十幾二十年來,哪頓飯不是他做的?但——他都快死了!養育這傻小子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要求他掉一兩滴眼淚並不為過吧?

  而這傻小於竟然要他拖著快死的身軀為他作飯?

  「義父?」

  老人努力的吞下心中的怨氣。「阿寶,義父快死了——」

  「少來!」阿寶睜著圓亮的眼珠,哈哈大笑!「上個月義父也說自己快死了,還不是又拖了一個月。」頓了頓,懷疑的瞄瞄老人——「義父,你該不是想不煮飯結阿寶吃吧?」

  「你這傻小子只想著吃嗎?」老人氣得終於吐出一口血。他不會是病,他會先吐血身亡!看他教育了怎樣的皇族子弟啊!

  ——這下子,阿寶可驚慌了。

  「義父,你———偷吃了我採的紅莓?」

  要不然怎麼吐出來的口水全是紅色的呢?他早就懷疑這些年來義父私底下藏了不少好東西。別以為他不知情,每月義父自己下山補貨,總會扛著幾個大壇於回來。裡頭裝的像是水,不過又苦又辣的!姑且不論好喝不好喝,瞞著他藏東西總是事實吧!

  「你這渾蛋!我是教你給氣得吐血!你這孩子叫我怎麼放得下心去見你爹娘——」

  「義父,你不是說我爹娘死了嗎?」難不成義父騙他了?看來是不太能相信義父的話了。

  「傻蛋!我不是告訴你,義父快死了嗎?」老人氣很都掉淚了。

  阿寶眨了眨黑漆的眼睛,然後搔接頭。

  「義父,你真的要死了?」

  「義父何時騙過你了?」

  忽地,阿寶掉下了眼淚,跪在他面前,大聲哭起來——

  「義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老人欣慰的摸摸他的頭。「傻蛋,人豈能不死?義父又不是神仙,該死的時候就會死了,你也別太難過——」

  「義父,你死了,誰煮飯給我吃?」阿寶大聲哭喊。

  「唉」的一聲,老人又噴出一攤血來。他——算是白養了這傻小子!

  「阿寶,義父有話跟你說。」老人長歎口氣,算是認命了!縱橫江湖大半生,最後競叫這個傻小子給氣死,實非當初自己所料。

  「義父,你要說的話,阿寶都知道。」阿寶扁扁嘴,復誦一遍:「有生之年,絕不能走進京城半步。還有,不能涉及江湖恩怨,是不是?義父,你也很笨呢,我又沒去過京城和江湖,也不知道它們在哪裡,我吃飽撐著沒事做去那裡幹嘛?」

  「義父是為你好!」老人快氣絕了!只得把遺言簡單交代,免得先教他給氣死了!「等義父死後,你就到山下楊家牧場找個活兒做吧。聽人說楊家主於待下人挺好,能讓他收留你是你的福氣,這輩子庸庸碌碌的過了也就算了。還有,你耳上的金飾是你娘親的遺物,將來再苦再窮,也不能變賣它,知道嗎?」

  至於他的身世,老人考慮了許久,.還是決定不告訴他來得好;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了些,要他投身到宮廷的鬥爭中,遲早會害死他,不如平平凡凡的做人家下人,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回首一生,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不得不讓這孩子隱藏性別。十八年下來,只怕連傻小於還當自己是個———

  「義父,去楊家牧場有飯吃嗎?」阿寶打斷老人的思緒。這得問個清楚,免得胡亂答應了,教他給騙了都不知道。

  「有!」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用力咳了咳,自知大限已到,只怕是再也設法子叫這傻孩子給氣得又叫又跳了!思及此,不覺悲從中來。

  「孩子——」拼著最後一口氣,他要把這天大的事實說出口。

  阿寶見狀,急忙將耳朵貼近老人的嘴。

  「義父,你有話要說是不是?」

  「孩子,義父沒跟你說,你一直是女——」硬是拉不足那口氣。

  更氣人的是,阿寶還喜孜孜的打斷了老人未及出口遺言。

  「義父,我姓呂是不是?老問你我姓什麼,你總是不告訴我,今兒個可好,算你有良心,終於肯告訴我我姓『呂』了。瞧!『呂瑋寶』這三個字說有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敢情他是將「女」字聽成「呂」字?

  這會兒,不氣死也難了!

  兩腿一伸,還來不及痛斥他,老人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

  第一章

  「楊主子打關內回來了!」

  一整天,楊家牧場裡好不熱鬧,就聽僕人丫環間傳遞著這消息。

  打從天剛亮起,楊家主子的隨身家僕飛鴿傳書先行通報牧場總管,將裡裡外外打掃得好生乾淨,為的是就是迎接四年未見的主子。

  只見一時之間,牧場上上下下哪個僕人不努力爭著活兒干,就盼楊主於此次北歸能過得舒服。

  正當上上下下忙得不亦樂乎的當兒,好像有人在偷懶呢!

  也虧得工頭左大勇眼尖,眼角一瞄,嘴巴半張,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不遠處,競有個該死的牧童在跟牛吵架?或者聊天?瞧他嘰哩咕嚕的,還踹牛頭一腳——天!想都不用想,還有誰能摘出這種可笑的花招?除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新來牧童,還有誰敢罔顧他左大勇的命令!

  那個該死的渾球!

  「喂!那個渾蛋!」

  怒吼聲一場,似乎對自己的威嚴挺有自信的。不過,瞧那新來的牧童什麼反應也沒,是裝聾吧?也許是自己太仁慈了,他想;仁慈到連手底下的人都不聽話!將來要是讓楊主於知道他辦事這麼「不牢」,他的職位還保得了嗎?

  當下一想,決定要好好拿出工頭的威嚴。幾個跨步,就跑到新來牧童面前。

  「呂瑋寶!」他咆哮道,馬鞭緊緊握在手裡。

  「你叫我?大勇。」阿寶抬起服,一臉無辜地問:「該吃飯了嗎?」

  左大勇倒抽一口氣!

  「吃飯!吃飯!你這該死的渾球就只知道吃飯嗎?」左大勇露出極猙獰的面容,自信可以嚇倒阿寶。「叫我工頭!工頭!聽見了沒?是誰准你立呼我的名字?」差點沒活活叫他給氣死!

  阿寶迷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叫左大勇嗎?」

  「對!我是叫左大勇;不過,你得稱呼我工頭!」

  「為什麼?」純然的困惑出現在阿寶臉上。

  「為什麼?呂緯寶,你是存心跟我鬥上了是不是?我是你老大,你是我手下,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下去,這是你唯一的選擇!」說到最後,他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天!當初到底是誰准許這小於到這裡幹活的?先莫說他對每件事古里古怪的反應,就拿他那張臉來說吧——

  要不是先知道男人中還有像楊主子那般俊美如女之人,他還當真會以為阿寶女扮男裝,混進牧場裡來。

  一張眉清目秀的臉蛋嵌上一對靈動的黑眸,比他看過的任何姑娘都來得漂亮!個頭也同一般女子那樣嬌小玲瓏,但可曾聽過哪家姑娘口出穢言,舉手投足間如此粗魯的?又可曾聽過哪家千金一天起碼吃五碗飯另還要加消夜?更別談阿寶的胸部比男人還平坦,晚上同夥伴們一塊睡通鋪!是女人嗎?他左大勇敢拿他的頭來路!

  阿寶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而且是個傻氣味重的笨男人!

  他只是臉蛋長得好看些,只是眉細了些,只是一雙眼眸比男人明亮些,只是鼻樑比男人小巧些,只是嘴巴長得飽滿些,只是臉蛋小了些,只是——只是他比一般男人秀氣些……說來說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楊家牧場上上下下除了楊主於外,沒一個男人長得比他好看罷了——想到這裡,又惹起左大勇大大的不滿了!

  阿寶這一張好看的臉蛋競惹得楊家牧場上上下下的丫頭們全叛變了。

  有茶有水有點心,哪個丫頭不先奉上給自個兒心上人?偏偏打阿寶來了之後,那群丫頭們全轉移陣地,頻向阿寶示好,甚至拋媚眼!連向來自重端莊的玉兒丫頭都有未婚夫了,還三不五時燉湯熬補藥,往阿寶嘴裡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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