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置:首頁 > 作家列表 > 於晴 > 當男人遇上女人 > 上一頁 返回 下一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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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於晴 老劉用力吸吸鼻子,總結道: 「後來,少爺的酒癮終於戒掉了。他放棄學業,利用花家的特殊管道追查兇手,一年後在墨西哥找到兩名當初在希裴小姐車上裝炸藥的美國人。過程我並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兩個老外的事業因花家而破產,所以……總之,希裴小姐生前愛花愛草愛馬兒就不愛殺生,少爺多多少少也感染她的性子。自她死後有幾回我發現在她的填上鋪灑花瓣,生前她是藥罐子,身上的藥味噥烈,是少爺替她做的花香包,味道就跟墳上的花瓣味是一樣的。夜晚,我看見他守著希裴小姐的墳,直到希裴小姐滿十八,他就再也沒去過那墳了。」 「十八?」湯姆吸吸紅通通的鼻子。原來酷得跟冰塊一樣的璋雲少爺的愛情遭遇是這麼教人心酸。 「是的,當年他們講好的,一等希裴小姐十八歲,少爺就要娶她過門。哪裡知道,還差三年就……旭日小姐,你要去哪兒?」 「我……我去找璋雲。」她的十指扭纏著,洩露出不安的情緒。 「不太好吧。少爺想靜靜,萬一你去找他……」 「呃……」她露出羞赧的笑容。「沒關係的。璋雲人很好,不會對我怎樣的。」她提著裙子往先前的路走去。 人很好?老劉皺起眉頭。這句話顯然有待商榷,如果她認識過去九年來的費璋雲,她就不敢這麼說了。 「好可憐喔!」湯姆的眼眶裡盛滿同情。「我還一直當璋雲少爺是無情漢呢!北岡、小李、老劉,甚至璋雲少爺都有一段痛苦的過去……」他一直以為今天是來野餐的,沒想到竟變成了賺人熱淚的訴苦大會。 「是啊,你最幸福了。」司機小李還是叼著牙籤。「才二十歲的男孩會有什麼悲慘的過去?」 湯姆面露驚詫。 「咦,我沒說嗎?我五歲以前是自閉兒;八歲被聖伯納犬追進河裡,從此懼水;老媽在我十歲那年蹺家,一去不回;十二歲我成了流氓扒手,看見老大販毒被抓,從此洗心革面;十五歲那年公演『羅密歐與茱麗葉』,從陽台上摔下來,雖然壓在羅密歐身上,但也躺在醫院好幾月;復學後沒兩天,輪到老爸住院,然後便輟學,然後就接下爸爸在陽宅園丁的工作。為了當稱職的園丁,我日夜研究花種,中了曼陀羅一次毒,不是老劉及時送我到醫院,現在我已成了一壞黃土。這樣子的身世算不算可憐?」 ※ ※ ※ 「璋雲!璋雲!璋雲!」她雙手擱在唇邊成捲筒式地大聲喊道。「璋雲,璋雲,璋雲……」 韋旭日滿足地傾聽在風中、在林中傳遞的回音。 「璋雲,璋雲,璋雲……」 「閉上你那難聽的聲音。」上方響起厭惡的熟悉嗓音。 仰起頭,她終於在綠意盎然的樹梢間發現他的身影。 「我找到你了。」她笑著奔近那棵樹,抬起臉蛋喊道:「我回到車上沒見到你,就猜你進到樹林裡來了。別躲在上頭生悶氣,快下來啦。」 他冷哼一聲,雙手交疊地枕在身後。 「嘻,上頭風景好嗎?」沒半晌,韋旭日從樹葉間探出頭問他,攀著粗大的枝椏一路爬上來。 費璋雲一怔,瞥見抱著枝椏的乾瘦手臂正微頭著。想也不想地忙環住她的腰際摟近他身邊;幸而樹幹夠粗厚,容坐他們兩人,否則這笨丫頭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捽。 「你上來幹什麼?」他躺回粗大的樹枝上。 「我叫你,你不理我,所以,我想上來看看你在做些什麼。」韋旭日勾住他的手臂,「嘿嘿」地傻笑。「我很久沒爬樹了,抆術還不錯吧?」她的下巴貼著他的手臂,滿足地跟他一塊躺在樹上頭。 事實上,她爬樹的技巧足以令人流下冷汗!他冷淡地忖道。她的雙臂力道不足,多是那場爆炸的後遺症——又是一個他害慘她的例子。幾乎,每一天都發現一項因他而帶來的不幸。 她的身子骨差,因為那場爆炸;她的雙手使不上力,因為那場爆炸;她的情感缺乏,因為那場爆炸;烙在她身子的疤痕,也是因為那場爆炸。 他害慘她了。他的嘴抿緊。 「滾下去。」 「不要。」軟軟的臉頰貼上繃緊的手臂。 「樹上有蛇。」 「你會保護我。」她的雙翦含著水氣,輕輕撫著他手腕下的刀疤;以往他老戴著古董錶,沒注意到錶下的皮膚上刻著一道道嚇人的刀疤。「很痛對不對?因為是自己劃下的,所以格外痛苦。我的痛只在剎那間,甚至還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就昏迷過去了。你一定不是這樣吧?因為要記取教訓,一定痛得不願昏過去……」 「你懂什麼!」想狠狠摔開她,偏又怕她跌下樹。花希裴的話題一向是禁忌,然而聽著她說出口,是這樣自然而然,這樣的理所當然…… 「你別生氣,別生氣。」她緊抓著他的手臂,仰起臉注視他的側面。他的黑亮髮絲有些凌亂地貼著前額,幾分孩子氣的忿怒充分表達在俊秀的臉龐,對她的厭惡之情明顯地寫在眼裡。「你說得沒錯,我……我是不僮……我不懂……」她結巴地低喃。 他面露慍色地坐起。「別吞吞吐吐的。剛才你話不是說得很順溜?是想讓我產生內疚?」他狠辣地捉住她的織肩。「或者,你另有目的?想恢復備感的方式很多,不見得必須當我費璋雲的情人。我也能給你一大筆錢,你可以買一個男人,愛買多久就買多久,錄音帶在哪裡?放在銀行保險櫃?或是托在什麼人那裡?說!我們之間的關係越早撇清,越早讓我自由!」他忿蟄地說道。 韋旭日呆呆地望著他。「我……我還以為你有一點點的……喜歡我……」 「我喜歡你?別試圖自抬身價。」他咬牙切齒。「我恨你。」 「我……我……」她顯然已經不知所措了。 「把錄音帶給我,讓我們撇清彼此的關係。」 「不要。」她終於找回自己的舌頭;努力地組織自己的語言。「我不分手……錄音帶不給你……關係還沒完……錄音帶我聽過……」 「你聽過錄音帶?」 「是的。」她用力點著頭,認真地說:「想為花希裴報仇,必須先振作自己……把費氏接回來,靠遺產是不夠的……」她的唇發抖著說完。 他狂熾地盯著她。「你別緊張、別緊張,把話說清楚,你要我接手費氏企業,只靠希裴的遺產不足以復仇?」 「是。」 「兇手是誰?」 「不說。」嘴巴緊閉如蚌。 一雙有力的手掌掐住他的頸子。「我已經殺過兩條生命,不在乎紀錄上多添一筆,而且我也已經厭煩事事讓一個女人所左右!說,他是誰?」 韋旭日用力搖頭。「承諾。」細白的脖子受到壓力。 他發狠的力道十足,不能說足以致命,但是存心讓她受苦楚。 費璋霉冷笑一聲。「我可不在乎什麼承諾!毀我聲譽也好,下輩子坐牢也罷,只要找出那該死的傢伙,我不在乎死幾個人!」 韋旭日迷迷濛濛地注視他。 「為什麼?」她悄然地伸出手撫著他的臉龐。「原本好看的臉理得這麼猙獰?我不喜歡這樣子的你。為了過去,你把自己搞成這樣,為了過去,我進進出出醫院數年,我們還要付出什麼代價?我們忘記過去好不好?」沙啞的聲音如天籟似的悅耳,淚如斷線珍珠滑落臉頰。 忘記過去?如果能忘記過去…… 他與花希裴十五年的點點滴滴怎縻能輕易忘懷? 「如果能忘記,她就不是花希裴了。」他放開箝制的雙手,厭惡地哼了一聲。「你……哭的樣子很醜。」 她擦擦眼淚,試探地微笑。「我們合好了嗎?」 「別淨扯些孩子氣的話。什麼合好?我憎惡你都來不及。」他躺回樹上,只手遮眼。「九年一眨眼都過了,再等一個月又何妨。」 「我……你……」她結結巴巴的,居高臨下地瞄一眼樹下。「那我讓你獨處好了。」 費璋雲沉默半晌,冷哼:「怕我殺了你?要是怕,就滾下去!摔死我可不負責。」 聞言,韋旭日「嘿嘿」地傻笑了兩聲,抱著他的手臂跟著躺了下來。 「野餐後,睡個午覺也挺好的。」她面帶笑容地貼著他的手臂。跟他相處幾個星期,摸透他的性子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俊美的臉龐老闆著,嘴巴也惡毒不饒人,然而他關心她,不然也不會要她留在樹上了。十幾歲以前,她是爬樹高手;現在就連拿菜刀也得靠雙手緊緊握著,能爬上樹已經讓她的手發頭——他注意到了,嘻。 「璋雲、璋雲、璋雲、璋雲……」一遍又一遍的低吟著。單單叫著他的名,也是一種莫名的幸福。 「別用難聽的聲音吵我!我可不想惡夢連連。」他不是很認真地抱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