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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於媜    


  「你這麼快又要走了?」冷母難掩不捨的緊拉著他的手。

  「我不希望讓南宮家起疑,更何況,今天還有場好戲要上演!」驀的,冷燡闃暗的眸底,閃起一絲陰冷的眸光。

  一回神,冷燡瞥及母親臉上擔憂的神色,隨即握著母親的手,輕聲安慰她。

  「娘,您別擔心!我保證,一個月內,我一定會把事情做個了斷!」

  「真的?」冷母綻出一抹欣喜的笑。

  「我甚麼時候騙過您?」

  「娘信得過你,當然信得過!」

  看著母親不過五十開外,卻蒼老得彷彿七十歲老嫗的臉龐,以及那雙因悲痛失去父親而哭瞎的雙眼,一股在胸膛洶湧翻騰的恨意,怎麼也平息不了。

  這場短暫的重逢,只維持了約莫兩個時辰。

  在天色微亮之際,黑色快馬再度奔出冷家莊,一如來時的匆促,朝南宮山莊疾馳而去。

  冷家莊外終年瀰漫的冷霧,就宛如冷燡的來歷與過去,是場令人難解的謎。

  ☆☆☆

  南宮珩跟衣水映終究是成親了!

  諷刺的是,在一片喜氣大紅襯托下的,卻是幾雙被顛倒姻緣的愁眉,以及一片壓得人喘不過氣的沉重氣氛。

  簡單的行禮後,衣水映早早被送進了新房,而南宮珩與南宮琰不知去向,就連下人也不敢多話宣揚,彷彿這是件多見不得人的醜事。

  那些為了今天大喜之日送來的喜酒、喜餅全堆在廚房一角,上頭一張張醒目的喜字,如今看來卻格外刺眼,下人連要怎麼處理這些東西,也不敢多問主子一句,深怕無端遭了殃。

  坐在原本該是她和南宮琰的新房,如今新郎易了主,衣水映的處境倍感難堪,一顆懸在眼底的淚水,卻怎麼也不敢讓它掉下來。

  「小姐,別再想了,事情都發生了,重要的是往後跟大莊主好好相處。」穆嬤嬤拍著她的背,輕聲勸慰道。

  「奶娘,是我害了他們!」衣水映哽咽道。「如果可以,我希望痛苦受過的全是我一個人!」

  衣水映怎麼也想不到,她的一念之間,竟造成了這個難以收拾的後果。

  她有著滿心的歉疚──對於被她辜負背叛的南宮琰,以及不愛她,卻得被迫娶她的南宮珩。

  即使莊裡上下,彷彿都用不諒解的眼光看她,但穆嬤嬤卻始終不多問、也不怪她,這讓衣水映倍覺對不起這個自小呵護她長大的奶娘。

  「小姐,這不是誰的錯,要怪,就只能怪老天爺捉弄人!」穆嬤嬤無奈的歎了口氣。

  「奶娘!」衣水映撲進奶娘懷裡,一顆心被她寬厚的包容揪得發疼。

  穆嬤嬤不捨的撫慰著衣水映,兩眼忍不住也潮濕了起來。

  就這樣,穆嬤嬤陪著衣水映在新房內枯坐了大半天,眼看她連紅蓋頭都還覆在頭上,卻怎麼也等不到新郎官回房。

  「眼看都已經過中午了,大莊主怎麼還不回房?」穆嬤嬤兩眼不住往空蕩的大門外張望,終於按捺不住遽然起身。「我去找他──」

  「奶娘,別去!」衣水映急忙阻止她。「您別管我了!這是我種下的果,往後就讓我一個人擔,您就先去歇息吧!」

  「可是──」

  「當年爹娘相繼離世,我孤身依親,不也都過來了?您放寬心,我比您想像中的堅強多了。」衣水映掀開蓋頭,遞給她一抹堅強的笑。

  穆嬤嬤又怎會不知道,她雖然看似柔弱,骨子裡卻有著堅強的韌性與傲骨,是絕不會輕易被擊倒的。

  「那嬤嬤先出去了。」

  綻起笑容送走了穆嬤嬤,那抹強裝的堅強遽然卸下,話說得雖滿,但自己能撐多久,她也沒有把握。

  直至傍晚,那個失蹤近乎一天的身影,終於回房了。

  早已拿掉蓋頭的衣水映,一見他的身影出現,還是乖乖的坐回床畔,整個身子因緊張繃得老緊,連頭也不敢抬起來。

  「妳放心,我不會碰妳,同樣的錯誤,我南宮珩不會犯兩次!」

  衣水映錯愕得遽然抬頭望向他,對他異常疏冷的語氣,感到難以置信。

  「你在氣我?」衣水映狠狠將指甲掐進肉裡,希望能分散心口那道緊揪的疼。

  「氣妳?不,妳這麼偉大的犧牲自己,我感謝妳都還來不及,怎會氣妳?」然而,他的語氣聽來卻像是無情的凌遲,鞭笞著她的尊嚴。

  看著她受傷的表情,南宮珩強自壓下心底那股歉疚,逕自抓起衣服朝門外走。

  「珩,你要去哪兒?」衣水映顫聲問道。

  「只要是遠離妳的地方,哪裡都好!」

  隨著房門遽然甩上,衣水映隱忍了一整天的淚,終於潸然落下。

  她怎麼會狼狽至此?!

  難道,捨身救他真是自私的決定,她不但苦了自己,也累及兩個無辜的男人?!

  這──會是老天爺給她的懲罰嗎?

  ☆☆☆

  南宮珩陰鬱的才剛衝出寢房,一個隱匿在廊柱後的身影,隨即緩緩步出。

  他一抬頭,才發現南宮琰擋在前頭,含恨的血紅雙眸,宛如一頭負傷的野獸。

  南宮珩對他有著滿懷的愧疚,但事已至此,他不願解釋、不願辯駁,甘心當個眾夫所指的罪人。

  他的沉默更激起了南宮琰的怒氣,毫無預兆的,一記重拳朝他揮了過來,略有功夫底子的南宮琰拳勁不輕,一拳打得他連退了幾步,隨即鮮紅的血絲從他的唇角緩緩沁出,顯得狼狽不堪。

  「我向來敬重你這個大哥,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種事?」南宮琰眼中毫不掩飾對他的不諒解與恨意。

  「你還有甚麼話好說?」

  「事已至此,我還能說甚麼?」他面無表情的拭去唇角的血漬道。

  南宮琰以為他起碼會有一句懺悔、一句道歉,他卻甚麼都不說、也不解釋,難道他不知道,他等了映兒八年,對她用情如此之深,他身為大哥,怎能這麼對他?

  他幾乎是毀了他所有的希望!

  「你若不是我大哥,我一定會殺了你!」他陰鬱的瞇起眼,惡狠狠吐出一句。

  「全是我的錯,我願意背起所有的罪,就是別再去打擾映兒。」南宮珩閉起眼疲憊的說道。

  「你們──」南宮琰看他這麼維護衣水映的態度,更加確信,他們果真是聯合背叛了他。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南宮琰發出悲痛的大吼。

  看著南宮琰憤怒狂亂的模樣,南宮珩只覺痛心難當,弟弟跟映兒的感情他是知道的,但他這個身為大哥的,竟然親手破壞了弟弟以及所愛的女人的幸福!

  只怪他定力不夠,若事情能再重來一回,他寧願選擇死,也不要衣水映捨身救他!

  再也不忍看見,弟弟近乎瘋狂的模樣,他遽然別開頭快步離去。

  「老天爺!你不公平──」南宮琰握著拳捶打著廊柱,仰天發出悲吼,直到雙手佈滿血跡,還渾然不覺得疼。

  而這一幕,也全被遠處一抹身影看進眼底。

  冷燡冷眼看著那抹如負傷野獸般的身影,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幸災樂禍的冷笑。

  兄弟鬩牆?多精彩有趣的戲碼?

  來到南宮山莊這麼多年,他已經厭倦了這裡平靜和樂的氣氛,這場驚天動地的換婚記,果真把這一群人攪得雞犬不寧!

  如今,計畫的第一步已經讓南宮琰痛失所愛,變成一個意志消沈、滿懷怨憤之人,接下來──該輪到誰呢?

  冷燡自胸口掏出一條繡帕,嗅著上頭襲人的香氣,冷酷的笑了。

  「冷總管,甚麼事情這麼好笑?」

  一個突如其來的嬌甜嗓音,讓冷燡驀的一驚,一轉頭,才發現竟是南宮羽那個小丫頭。

  「沒事。」

  他斂起笑,不露痕跡的將繡帕塞回懷裡,正準備走開──

  「冷燡,你昨天晚上騎著馬,是上哪兒去了?」

  南宮羽毫無心眼的一句話,讓他的腳步猛然僵住。

  倏的,冷燡幽暗的眸底閃過一抹殺氣。

  「妳看到了甚麼?」他遽然回頭,一掌箝住她纖細的頸項。

  南宮羽猛的一驚,被他眼底的陰冷給嚇了一跳,他向來謙遜溫文,像今天這樣大發脾氣還是第一回。

  不知是太天真還是單純,南宮羽竟沒有察覺出他神色間的不對勁,更渾然不覺頸子上的大掌只消輕輕一收,就能輕易取她的小命,還滿心以為他只是鬧著她玩。

  「你掐得我好疼喔!」她嘟起小嘴,難受的掙扎起來。

  「說,妳究竟看到了甚麼?」扣在她頸上的大掌微微收緊。

  「我只看到──看到你騎著馬出莊,就只是這樣嘛!」她真是不明白,好端端的他生甚麼氣?!

  冷燡瞇起黑眸,仔細審視她澄澈無邪的眸子半晌,終於遽然鬆手。

  看著南宮羽純真美麗的臉龐,冷燡唇邊突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一雙莫測高深的黑眸,看來竟帶著幾分邪氣。

  「小丫頭,妳該不會是在偷偷窺探我吧?」

  他突然欺身逼近她,兩指挑起她頰邊的一綹髮絲,以低沉的語氣狎戲道,溫熱的氣息跟她只有幾吋之遙。

  突然間,南宮羽的心莫名的狂跳了起來,一股陌生的燥熱迅速蔓延整張小臉,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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