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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於媜    


  「你很聰明!若你不是南宮驊的兒子,我還真想交你這個朋友。」

  「朋友肯定是做不成了,不過你若把羽兒交出來,我可以從輕發落。」

  「別傻了,你一個瘸子能做甚麼?」

  冷燡一縱身,轉眼間人已經躍上了屋頂。

  「羽兒是無辜的,你放了她!」南宮珩朝屋頂沉聲說道。

  「只要她是南宮驊的女兒,就不配『無辜』這兩個字!」冷燡冷冷的說道。

  「你把羽兒帶走,到底想做甚麼?」

  「你會知道的!」

  黑暗中傳來邪魅一笑,而後俐落的身影便從容揚長而去。

  他從來不知道,看似溫文寡言的冷燡,竟有著身好功夫。

  憑著他俐落的身手,南宮珩知道莊裡的家丁肯定追不上他,也就沒有驚動任何人。

  但他定會設法追蹤到冷燡的行蹤,把羽兒帶回來,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先去找一個人!

  ☆☆☆

  青梅鎮上,清晨的大街人來人往。

  買賣的商家跟客人討價還價的聲音,將大街點綴得格外熱鬧。

  而街尾一棟毫不起眼的簡樸木屋前,幾名大嬸就圍在屋前,為了一幅繡品搶得面紅耳赤。

  「我說劉夫人,昨兒個您已經買了一幅,今天就別再跟我們搶了!」

  「誰說昨天買了,今兒個就不能再買?我可以多出幾兩銀子,妳們能嗎?」

  「話可不是這麼說,妳也曉得映兒姑娘賣繡品全靠心情,可不是在這比誰財大氣粗啊!」

  「是啊!劉夫人,我看妳就把這繡品留給我們吧!」

  「是啊、是啊!」此話一出,幾名向隅的婦人猛點頭附和道。

  「反正妳們說啥都沒用,這幅牡丹我要定了!」

  一身穿金戴銀的婦人,示意身旁的丫鬟掏出銀子,趾高氣昂的拿著繡品正要離開,冷不防卻被一個好聽得宛如黃鶯出谷般的聲音給喚住了。

  「劉夫人,請留步。」

  「啊?」婦人一楞,轉過頭只見衣水映從窗前起身,繞出大門走了出來。

  「對不住,這幅繡品我不想賣。」

  衣水映柔柔的說道,將幾兩銀子遞還給她,始終是笑意盈盈的笑臉,任誰也對她生不起氣來。

  「為甚麼?難道妳是嫌我給的銀子太少?」劉夫人的手豪氣一揮。「銀兒,再拿十兩銀子給映兒姑娘!」

  「不,劉夫人您誤會了。」

  面對一副財大氣粗的劉夫人,衣水映依舊是柔得像能滴出水來的溫柔語氣。

  「這繡品我想自個兒留著,不是銀子的問題。」

  「這……」婦人悻悻然看了手上的繡品一眼,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還給了衣水映。「罷了、罷了,這牡丹我不買了!」

  一看劉夫人悻悻領著丫鬟走了,其他婦人心知今天肯定是買不到這幅繡品,也失望的各自散去,只剩下一名婦人,還依依不捨的看著衣水映手上的牡丹。

  一待眾人走遠了,衣水映轉身就將繡品塞進婦人手裡。

  「福嬸,這幅繡品給妳。」

  「可是……妳不是說這牡丹不賣?」福嬸手足無措的捧著繡品。

  「我是不賣,只想送人。」衣水映嫣然一笑。

  「妳要把這牡丹送給我?」福嬸兩眼一瞠,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說實在的,她家裡還有幾個孩子要養,日子實在不好過,根本不敢去想買繡品這些奢侈品。

  但自從有次經過這兒,看過她的繡品後,她細膩、靈巧的手藝、讓她幾乎愛不釋手,好不容易省吃儉用攢了點銀子,卻總是被鎮上劉員外夫人給搶先買走。

  「映兒姑娘,這繡品怕是妳花了好幾天的功夫繡的吧?!怎能平白無故的就送給我?」福嬸不安的說道。

  「不打緊,我一個人生活,要不了多少銀子的。」衣水映含笑搖搖頭。

  「可是……」

  「福嬸,收下吧!」衣水映將繡品推到她手裡。「上回我不也收了妳一大把青菜嗎?」

  「那只是自個兒種的粗菜,值不了甚麼錢。」福嬸靦腆的急忙擺擺手。

  「您別這麼說,您的心意何止幾兩銀子而已?!」

  「這……好吧!」福嬸終於心滿意足的將繡品緊緊捧在手裡。「映兒姑娘,真是太謝謝妳了。」

  「別客氣。」

  福嬸簡直是不敢相信,映兒姑娘竟然寧願捨那足以養活一家子的銀子不要,而將繡品送給她,簡直像個──活菩薩!

  不過,誰叫這映兒就是這麼一副好心腸,莫怪乎她才來了幾個月,就得到了整個鎮上所有人一致的喜愛。

  兩人聊了一陣,直到送走了趕著回去煮午飯的福嬸,衣水映才又轉身回到屋內繼續繡花。

  幾個月前,她一個人騎著馬,來到這幾十里外的小鎮上,身無分文的她不得已賣了馬,用幾兩銀子租下這間房子,其餘的就拿來買了點針線、布料,開始做點繡活賣。

  幸好這鎮上的人大都熱情親切,見她一個姑娘家,總是格外幫忙,雖然她的慢工出細活只夠溫飽,卻已知足了。

  回到繡桌前,她拾起只繡了一半的蓮,專注的繼續一針一線細細繡著。

  然而不知怎麼的,衣水映總感覺像是有道灼熱的視線凝視著她,那種感覺熟悉得像是南宮珩就在身邊似的──

  不由自主的,她又想起了南宮珩。

  他可還好?

  打從她踏出南宮山莊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因為她發現自己根本離不開他,但他根本不需要她,離開,對彼此都好。

  這麼久以來,衣水映心底始終掛念著他,就怕他沒能好好照顧自己。

  她忍不住冥想出了神,一不小心,手上的針竟扎進了指頭裡,她痛呼一聲,趕緊將纖指放進口中。

  不經意一抬頭,卻叫她震懾得驀然瞠大雙眸,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門外那抹熟悉的身影,竟然是──

  ☆☆☆

  南宮珩?

  他──他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裡?

  衣水映用力眨了下眼,深怕自己眼花了,再一定睛,那抹高大挺拔的身影依然佇立門外,而身旁站著的,竟是她日夜牽掛的穆嬤嬤。

  最叫她驚訝的,不是穆嬤嬤就在他身邊,而是──他竟然站起來了!

  看著南宮珩緩緩走來,那穩健靈活的步伐,讓她更是久久說不出話來。

  「你──你的腳?」

  她的雙眼緊盯著他健全的雙腳,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了。

  「它復原了!」

  南宮珩來到她跟前,看著她一身樸素的碎花棉布衫裙,卻依然掩不住她脫俗出塵的美,才發現自己竟如此想念她。

  「是琰哥哥從蜀中帶回來的藥?」衣水映雙眼還是緊盯著他的雙腳。

  當初南宮琰拋下新婚未幾的妻子,不告而別離開,之後帶著珍奇草藥回來,經由白凝霜的述說她才知道,原來他竟然為了南宮珩的腿,毅然到蜀中的極險惡之地去尋找藥草。

  所幸兩人不但尋到藥草平安歸來了,感情竟也奇妙的深濃起來,與新婚之時的疏遠,簡直有如天壤之別。

  「多虧了他!」

  南宮珩平和中帶著感激的口氣,讓衣水映驚訝得抬起頭。

  不知道為甚麼,她總覺得──眼前的南宮珩,像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心底那股再度洶湧起來的騷動讓她不安,她強迫自己轉移視線,望向一旁的穆嬤嬤。

  「奶娘!」衣水映激動的撲進穆嬤嬤懷裡。「您怎麼會在這?您不是──」

  「我就知道您肯定誤會了甚麼。」穆嬤嬤含笑回答她的疑問。「大莊主沒有把我趕走,只是暫時把我送到城裡的藥莊幫忙。」

  他並沒有把奶娘趕走?

  衣水映不由得轉頭望向一旁的南宮珩。

  「不請我們進去坐坐?」他定定望著她,深邃的眼眸幾乎快將她淹沒。

  「進來坐吧。」衣水映將兩人請進了小屋裡。

  南宮珩進到小而簡樸,卻收拾得頗為乾淨的屋子裡,忍不住四下打量起來。

  他一直以為柔弱的衣水映,得靠雙有力的臂膀來照顧她才行,沒想到,她竟堅強得出乎他的意料。

  「已近午時,你們餓了嗎?」

  「我們到鎮上的飯館──」衣水映的聲音驚起了他,南宮珩說著轉身就要往外走。

  「不用了,街坊鄰居今早送了我一些青菜,我下鍋炒炒很快就好了。」說著,衣水映已經挽起衣袖走進布簾後。

  「我來幫忙。」穆嬤嬤也跟著進去了。

  這下,南宮珩臉上的驚訝再也掩飾不住。

  他始終以為,柔柔弱弱的衣水映,是只適合被捧在掌心裡呵護的脆弱花朵,沒想到,短短幾個月時間,她不但自立謀生,甚至還學會了進廚房煮菜?

  聽著裡頭傳來的聲響,南宮珩頓時懷疑起自己,就這麼理直氣壯的打算接她回去,究竟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不多時,桌上已經擺了三樣簡單的小菜,無言接過她送到面前的飯,他突然有種莫名的苦澀。

  她的廚藝就如同她的繡技一樣,好得無話可說,但入口的飯粒卻宛如鐵沙,一顆顆沉甸甸的沉進胃裡。

  飯桌上,兩人低著頭各懷心事,一旁的穆嬤嬤也不敢多說甚麼,氣氛是出奇的沉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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