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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余宛宛 「我不怕打針。」家伊對黃醫生說道,小臉上第一次出現笑容。 「我知道,你是我看過最勇敢的小病人。」黃醫生也笑著回答。 黃醫生在問診完所有病情、做完了所有檢查後,抬頭看向許佩藍……這位年輕的小姐看起來很著急。 「他現在燒到三十九度,待會吃完退燒藥後,先用酒精幫他散熱。如果再不退燒,就要轉送大醫院。至於他的胃痛,應該是由於沒吃飯,待會記得先熬點粥讓他喝,喝完再吃藥。小孩子不懂得照顧自己,大人就要多費心一點。」 「我會多注意的,謝謝您。」許佩藍對醫生鞠了個躬。 「別那麼客氣了。」黃醫生微笑地搖搖半花白的發,從診療箱中取出藥丸和注射用的針劑…… 「你是家伊、家駒的姊姊嗎?不會吧?你看起來比家駒小多了。」 「我是家伊的家庭老師。」許佩藍怯怯地說,有些不好意思。她的關心是不是太逾矩了? 「家伊小子,你很幸運喔,連家庭老師都這麼關心你。」黃醫生才拿起衛生針筒,許佩藍就立刻把臉別開。 沙家駒一笑,把她的頭攬到他臂膀裡。「怕打針啊?」 許佩藍點頭之後,又很快地搖頭。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道:「不能給孩子做錯誤的示範。」 「家駒,你一年在家沒幾個月,居然還可以把弟弟的老師追到手,真是可敬可佩。」黃醫生看著兩人的親密模樣,低下頭朝家伊擠眉弄眼…… 「你剛才怎麼沒說她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呢?」 「我不知道啊。」谷家伊咬了一下唇,因為黃醫生正把針扎進他的手臂。 許佩藍才抬頭看家伊一眼,立刻又縮回沙家駒的懷裡。 針扎進肉裡,好痛! 「你怎麼會不知道?」黃醫生一邊揉著家伊的手臂一邊問道。 「爹沒親過藍姐姐,他親別的女生啊。爹說藍姐姐是他的乾妹妹。」谷家伊充分發揮童言無忌的特權。 「是嗎?」黃醫生對沙家駒搖搖頭。對於新人類的邏輯觀,他實在是不敢苟同。滿坑滿谷的乾妹妹,難怪男女關係複雜。 許佩藍垂下眼,伸手推開沙家駒。自己什麼都不是,又怎能在所有人面前公然偎在沙家駒身旁呢?家伊還小,但是李媽媽會怎麼想?沈瑩會怎麼想? 她瑟縮了下身子,突然覺得門口的那兩道視線令她羞愧。 許佩藍一咬牙,和沙家駒的手臂展開一場拉鋸戰;然而她愈使力,他就愈將她往懷裡摟。任憑她扯得臉紅氣喘,他卻依然文風不動。 「你就不能多替我想想嗎?」她低聲地說,氣喘吁吁的。 沙家駒輕咳了幾聲,表情突然有些尷尬,在支吾了半天後他開口說: 「黃醫生,我沒說她不是我的女朋友。」 「早說嘛!」黃醫生拍了下他的肩頭。「什麼時候結婚啊?」 「是啊!是啊!你們什麼時候結婚?」谷家伊躺在枕頭上,笑得完全不像個病人。他最喜歡藍姐姐了! 「再說吧,她還年輕。」沙家駒捏捏她的臉頰,對她臉上的不敢置信感到又好笑又心疼。 「好了,我該走了。」黃醫生替家伊拉好了被子,轉身離開。 李媽媽送黃醫生下樓後,沈瑩卻走進了房間,氣氛頓時有些不自在。 「你好一點了嗎?」沈瑩站到家伊的床邊問道。 「頭比較不痛了。」谷家伊開心地拉住她的手。「媽媽,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沈瑩抿了抿嘴,不甚自然地彎身摟了摟孩子。雖然只是幾秒鐘的時間,家伊卻笑得好開心。「你好好休息,我要李媽幫你煮點粥。」 「我去煮好了。」許佩藍自告奮勇地說道,熱情的心卻在沈瑩冷淡的一瞟後又急速地冷速。「對不起,我多嘴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如果全家人的個性都像她的話,那麼這個家跟冰窟沒有兩樣。」沙家駒依然冷嘲熱諷。 許佩藍看著這一對母子,只能彎下身替家伊攏了攏被子,當作她不明白這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事。 清官都難斷家務事了,更何況她只是個沒有發言權的外人。 「你們出去吧,我留在這陪家伊。」沈瑩在家伊床邊坐了下來。 「哼,你這種冰正好替他的高燒降溫。」沙家駒沒有離去,他對於母親此時的表現採取充分不信任的態度。 許佩藍連忙拉住沙家駒的手,阻止他尖酸的回話。 恨一個人時,心中必然充滿了恨,她不想見到他滿臉的怨懣。何況,此時的沈瑩剛要流露出一點親情,不該得到這樣譏諷的響應。 沙家駒看著許佩藍,原本還打算繼續刻薄下去的嘴巴,卻因她眼中的祈求而決定作罷。 「我承認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是你同樣也不是一個好兒子,你從來就不曾體會過我的想法。對你而言,我的付出或許很少,但是對我來說,這已經是極限了。」沈瑩望著他摟住許佩藍的親密姿態,對著許佩藍說了最後一句話: 「一個女人願意為一個男人生下孩子,就代表了她的在乎。」 沙家駒瞪著他怨恨了二十多年的母親。當她十九歲和他父親生下他時,她真的愛著他的父親……還有他嗎? 「出去吧。家伊該休息了。」 沈瑩不再抬頭看他們一眼。 第十章 被許佩藍拉著走出門口,沙家駒的腦子持續處在天人交戰的狀況中,一直到被她拉進了他自己的房間,都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也要好好休息一下。」推著他坐到床上,許佩藍心疼地撫著他臉上疲倦的線條。「我先走了,太晚會沒有公車回家的。」 她想他需要獨處的空間。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他突然起身自身後抱住了她。 「今晚留下來陪我。」 「這樣不好,你媽媽還在……。」她脹紅了臉,不明白是自己會錯意,還是他真的另有所指……。 「我不知道我該用什麼樣的面貌去面對她。她是生養我的人,可是她根本不曾盡過母親的責任。在我的成長過程中,她最多平平淡淡地問一句……最近怎麼樣?這樣的親子關係和陌生人有什麼兩樣?」沙家駒痛苦地喘著氣,更用力地抱住她。 許佩藍轉過身,溫柔地撫摸著他的發。 「每個人的情感表達度並不相同,那也許是她最大的努力了。她剛才陪著家伊時,也沒有什麼特別親熱的噓寒問暖啊。」 「我可以找出一百個理由解釋她的天性冷淡,但是……」他抬起頭,黝亮的眼珠閃著光。 「但是我的心不會因為那些理由而好過一點。家伊很幸運,他的童年有我有家蒨,還有你。而我的童年,只有我自己。」 「你姊姊小時候沒和你住在一起嗎?你的父親暱?」許佩藍猶豫了會,卻還是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家蒨十四歲時才到這個家,那時的我已經十二歲了。而除了家蒨之外,我和家伊的父親都有太太,也就是說我和家伊都是非婚生子女。」 他的話讓許佩藍震驚地睜大了眼。「你是說你媽媽只結了一次婚?」 「沒錯,而那次的婚姻以離婚收場。家蒨跟著她爸爸住在新加坡,直到她爸爸過世,她才回到了台灣。而我和家伊的爸爸都有老婆,所以我們兄弟只得跟著我們老媽。我們倆是標準的『爹不疼娘不愛』。」 沙家駒說完,倏地放開了她,獨自一人走到窗台邊推開了窗戶。 「你走吧,就當我沒說過剛才那些話。我抱怨再多,也改變不了我身上流著那女人血液的這項事實。」她眼中的同情刺痛了他,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你是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你自己?」她輕靈的聲音飄散在室內。 他的房門被打開又被闔上。 她走了。沙家駒用拳頭捶了下自己的頭,就這樣結束了嗎? 她的離去,是他要的結果嗎? 不敢要佩藍,因為深怕自己不夠專情、深怕自己會傷了她,然而……他的反覆無常早已傷得她遍體鱗傷。 怕自己會有不愛她的一天,更怕…… 她會不再愛他! 沙家駒打了個冷顫!在獨自一人的時候,不得不承認他一直沒有安全感……。 他一動也不動地靠著窗台,沒有一點移動的念頭。就癱死在這裡好了,反正失去她之後,他不認為自己會再對任何女人產生同樣深的眷戀。 刻骨銘心的愛,一生只要一次就夠了。 乾笑兩聲,他發現自己是個怯懦的傢伙,甚至比她離去前,他都沒有勇氣告訴她……他是愛她的。什麼瀟灑都只是拿來騙外人的幌子! 你是不信任我,還是不信任你自己?她的話在他的腦中盤旋著。 沙家駒自言自語地對著空氣說話: 「我不信我自己值得你愛,所以我不敢信任你。但是……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