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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元玥    


  就算知道姬紅同斐冷不過是在演戲,鳳靈兒心裡還是冒著一種不舒服的感覺。不過她沒在人前露底,只是背轉身子,雙足跺地,唱道:「哎呀,討厭啦!」

  「哈!哈!哈!」宋方國還當他們幾個是在調情。「沒想到,小姑娘對我們斐大人也動情了,斐大人您的魅力真是所向披靡。」

  姬紅艷塗寇丹的手指在斐冷的俊容上滑移。「斐大人魅力不大,就不會有人這幾天都吃睡不好了。」

  斐冷纏住她的手指,親暱地貼上姬紅,陶醉似地閉上眼睛。「是誰吃睡不好呢?」耳朵注意的卻是鳳靈兒的舉動,他聽到的是她離去的腳步聲。

  「哈!哈!」看他們兩人眉來眼去,宋方國自以為有趣地插上一句。「斐大人還用問嗎?」

  姬紅推開斐冷。「天地良心哪。」她替宋方國倒了杯酒。「奴家才沒想斐大人呢,奴家想的可是您呢。」

  宋方國開心地喝下酒。「姬紅姑娘,你這嘴兒真是越來越甜。」

  姬紅媚眼勾著他。「您不記得奴家說了,眼底就只有您一人。」

  宋方國色迷迷的眼睛叫姬紅銷魂的眼神絞索了去,他盯著姬紅遞送風情的秋波,彷彿在裡頭找到自己的影,可是那影子逐漸縮小,他得更費心地鎖著姬紅的眼睛,不一會兒,他的眼神就變得癡呆渙散了。

  姬紅一雙翦翦秋水說不出的妖嬈狐媚。「宋方國。」她輕啟朱唇,聲音裡有種足以融化人的酥麻。「你今晚喝得很開心很開心,一杯接著一杯,你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了,然後你頭暈沉沉的,醉得想睡覺了,一、二、三!」

  姬紅數到三的時候,宋方國的頭順勢倒下,上半身癱軟在桌上。

  「真是高明的『攝魂術』。」斐冷夾了一碗菜,悠閒地吃著,像是方才欣賞完一場不錯的表演。

  「多謝誇獎了。只可惜,你的心思太複雜、意志太堅定,無法對你施用『攝魂術』!否則我真想用這方法看透你。」姬紅撒嬌似地笑著。「斐大人……不--」柳眉忽爾輕蹙。「我應該叫你文大哥才是。」

  「我想想--」斐冷放下筷子。「那我應該叫你姬紅還是蘇荔彤。」「姬紅」是鳳靈兒的師姐蘇荔彤,下山之後,為自己取的化名。

  姬紅倩笑。「紅和彤都是一樣的顏色,你怎麼叫,我都不介意。不過,你那斐字,一個非和一個文湊在一起。到底是為了紀念文君非這名字,還是為了拋棄文君非這個身份。」

  斐冷淡笑,輕啜一口酒。「那要看過去之我是我,還是今日之我是我,抑或者未來之我是我。」

  「別同我繞口令了。」姬紅手指仍在他胸前勾畫。「什麼過去、今日的,我是不明白,我只知道你這人是越來越難懂了。若你念在咱們倆的師父有結拜之情,我們也算是師兄妹一場,那你實實在在同我說,你心頭是怎麼看待小師妹的?」

  「你這話玄奇了。」斐冷握住姬紅的手,虛浮抹笑容。「當年我與她,一個十七歲,一個七歲,你說我能怎麼看待她?」

  「是啊,我本來也不覺得你們倆之間如何--」姬紅抽了手,拿著斐冷的筷子,夾了口菜遞到斐冷嘴裡。「可是我聽師妹說,十一年前你離開的那天,在小山廟裡吻了她。」

  「咳!咳!」斐冷一口菜還沒嚥下,險些嗆出。好一會兒,他才掛回笑。「你把我說得恁般下流了。我怎麼會去吻個七歲的小娃兒。」

  「啊!失言、失言---」姬紅嫣然一笑。「其實,她說的也不是吻,她只是說你的嘴在她額頭上點著。」

  提及往事,斐冷神色凝斂不少。

  他微微勾唇,默然起身離開座位,單手搭在欄杆上,不發一言地盯著星空。

  那兒是回憶的盡頭,他曾珍藏了對水靈靈的眼眸。

  「你知道嗎?你離開之後,她傷心了大半年。」姬紅輕移到他身邊。「你記得嗎?當年你老是笑她短手短腳跟不上你,所以你走了之後,她專擇輕功,勤加練習。那隱隱約約的一個念頭就是,哪天她要飛得夠快了,就可以追上那個丟下她不管的文大哥了。」

  見斐冷沒有反應,姬紅續道:「你以為孩子時候的事情,她現在就不在意了嗎?那天她從『裘府』回來後,我猜你可能是文君非時,她便緊張地好幾天坐立不安,一顆心就在你是不是文君非這個念頭裡起落。她這般惦你,你心裡頭到底有沒有念著她?」

  斐冷側轉過來,勾起抹魅人但顯得迷離的笑容。「你同她說--我不再是文君非,而且也忘了小靈兒了。」

  不是真的忘了,但是他選擇忘了,他得這麼選擇。

  ???四更天,「裘府」。

  一道黑影,有如夜風般,遁潛入斐冷房內。飄移到床邊,黑影掀開簾帳,亮出一把短刃,看也沒看便朝裡捲成一團的棉被猛力一刺。

  刀還沒畫下,便讓另一道冒出來的人影,從後面給掠了走。「你下手也未免太狠了吧?!」低沉的嗓音跳出抹笑意,來人正是斐冷。

  黑影扯下蒙面巾帕,轉過身子,翻瞪了斐冷一眼,奪回刀子。「不過就一張棉被,讓我割割,消消火氣,有什麼狠的。」六月天,沒有人睡覺會裡成一團的,方纔她掀開簾帳時就曉得斐冷一定不在床上。

  「好凶哪!」斐冷打了個呵欠,伸伸懶腰。「你是什麼時候變那麼凶的?」轉個身,回到床上坐著。

  「那得看你什麼時候變得無情了?」鳳靈兒與他並肩坐下。

  「小姑娘。」斐冷驀然湊上,下類賴上鳳靈兒肩頭。「你怎麼老喜歡在大半夜的時候,待在男人的房間混著?」誘人的氣息,輕輕逗呵鳳靈兒細緻敏感的頸部。

  一層桃紅在嬌顏上暈開,鳳靈兒氣得抿住艷紅的唇辦,心裡頭惱著自己,總這麼輕易地讓斐冷撩撥起她莫名的感受。

  不過,她再也不讓斐冷事事主導著。

  猛然推開斐冷,鳳靈兒直勾勾地盯著他。「告訴我,上回我和仇煞交手時,你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就算你不認得我,看我使出師父的招式時,你心頭至少也該起了疑問,為什麼那時候不和我求證,問問我是不是小靈兒?」

  「為什麼要呢?」斐冷牽了個沒有溫度的笑容,冰冷的指尖,在鳳靈兒下頰磨蹭。

  「因為--」鳳靈兒牢牢地反扣住他的手。「這是你欠我的。十一年前你親口說,絕對不會忘記我,現在見到我,難道不該和我相認嗎?」

  「十一年前。」斐冷喃念,深沉的眼眸,飄掠過幽忽的往事--???

  那年,他的人生因為一件噩耗,由繁錦的天堂墮入暗黑的地獄。

  文君非的親爹文達道,在京城任職諫議大夫,家中育有五子二女。文君非自小體弱,所以他六歲時,他爹便將他交給好友「逍遙公子」撫育。「逍遙公子」允了,十八歲之前合?將文君非鍛煉成文武雙全的人才,再帶他回家拜見雙親。

  哪裡知道,就在他滿心期待,將見到久別的親人時,卻聽「逍遙公子」說,文家慘遭滅門,上下三十七口全數死於來歷不明的殺手手中。其中有他爹娘,有他四個哥哥,三個嫂嫂,一個姐姐,一個妹妹,無一倖免。

  乍聽到消息時,他無法思考,只是漫無目的地狂奔著,不知怎地,他跑到一間廟裡。那裡香火並不鼎盛,可以前他仍會來這裡上香,求仙佛保佑他爹娘康泰。曾經,香煙繚繞中,他以為菩薩聽到他的祈願。

  可是,此刻文君非張大赤紅的眼睛,憤懣地對上千手千眼的菩薩。

  端坐在上頭的菩薩,莊嚴祥和的面容,仍是慈眉善目,微微上揚的眸子不時看來,都是飽滿笑意。

  「騙人,你這個騙子。」胸口起落尚未平撫,文君非硬是要提起喜氣飛身。不過,真氣沒能提起,反倒沖煞上一口惡氣。

  「咳!咳!」文君非不斷咳著,眼梢嗆出了水光。

  他勉力打直身子,顫抖的手指,控指著佛像。「騙子,你根本就沒有就沒有保佑我爹娘。還說什麼法力無邊、普渡眾生。」喃喃的字眼和眼淚含糊成一團。

  文君非強提上一口氣,直衝佛桌,一把扯下木雕的佛像,狠狠地朝地上扔摔。砰地落地聲和他爆吼的一聲「大騙子」搖得供桌微微發抖,整間廟嗡嗡嗡迴盪著嗚嗚的聲音,像是悶哭一般。

  「文大哥。」一聲怯怯的童稚聲,從門邊探出。

  鳳靈兒正技在廟門,白裡透紅的小臉蛋,濕流淚地淌流著汗水。她睜大烏亮的眼睛,有一點點害怕地望著他。「你怎麼了……為什麼我在……後面叫你……你都不停……」

  方纔她在半路上看到他發狂似地奔跑,就努力地追著,追到她現在一口氣都還喘不過來。

  「你走開。」文君非轉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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