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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元玥 姬紅全無防備,一陣響後,她只覺得臉上一熱,嘴角滲出血絲。 圖孽真看她這般,驀地有些不忍。不過他心一橫,冷冷地直視她。『你雖不殺我,其實不過是表面施恩。今日我遭你欺騙,這番羞辱之後,我在將士面前,還有何顏面,這戰場我回得去嗎?』 姬紅露出了一副『原來如此』的笑容,她優雅地拭去嘴角的一抹猩紅。『所有人都知道,奴家隻身奔赴敵營,王爺以為今夜過後,奴家還能安然地待在營區裡嗎?況且奴家可以使毒,奪了王爺的命,奴家卻沒這麼做──這一點,王爺覺得有疑,難道索羅國其他人,就不會覺得奇怪嗎?』 圖孽真冷靜思索她的話,設想她這麼做之後,處境的確也是難堪。 『戰場是男人與男人的事情,奴家不管;奴家與王爺這一場,是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事。奴家這麼做,沒有半分施恩的意思,只是不願虧負。』她的語氣,還是一貫的軟甜。 他看著她略腫的面頰,俊容掠過幾分為方才衝動感到抱歉的神色。 姬紅忽地嫣笑,媚甜處,可酥人百骨。『奴家最大的心願,就是不要對不起任何一個愛過奴家的男子。所以王爺儘管放心,只要放走仇煞,奴家一定雙手奉上解藥。』 圖孽真瞠看她談笑的樣子,好半晌才道:『你是我見過最能言善道的女子。「索羅國」輸的時候,記得來找我。說不定憑你這張嘴,能談成對「索羅國」稍稍有利的條約。』 姬紅綻笑,欠身一拜。『多謝王爺厚愛,奴家先謝過了。』 他瞥了一眼她盛放的笑靨,轉過身去。『你準備一下,等會兒我會送你和仇煞出城。』有他相送,他們必可安然離去。 聽他這麼說,姬紅愣了下,她沒想到圖孽真願意這樣幫她,真的沒想到。 ※※※ 圖孽真信守然諾,不但放了仇煞,還另外備了兩匹馬給他們,偽稱自己是姬紅的人質,一路陪他們兩人出城。三人在月夜下奔趕幾個時辰,彼此都未交談。姬紅眼尖,瞥見一間衰圮的茅草屋,才勒止馬匹。 『王爺──』她喚住圖孽真,仇煞順勢也停了下來。 姬紅騎了幾步路,停在圖孽真面前。『奴家將解藥藏在貼身的衣物裡。那衣服裡外縫了兩層,王爺只需剪開,就能發現一包藥粉,和著清水吞服,王爺身上的毒,即可全解。』 圖孽真視線盯量著姬紅和臉色不甚好看的仇煞,故意說道:『姬紅姑娘,你指的可是留在我房間的褻衣?』 姬紅咬牙點頭,眼角掃向仇煞,只見俊容更形緊繃。 圖孽真朝仇煞一看。『仇將軍,今天我放了你,並不覺得可惜,因為我相信有一天,我還會抓到你的。』 仇煞嘴角一揚。『希望下次在下擄獲王爺時,王爺還能記得這句話。』 『好。』圖孽真精神再振。『我還有一事提醒仇將軍,姬紅姑娘是個難得的女子,你好好珍惜她。很少有女子像她這樣陰險,卻讓人難以恨她。』 姬紅虛笑,差點沒有吐血。『王爺這樣說,姬紅承受不起。』 圖孽真轉向她,嘴角逸出抹邪佞。『姬紅姑娘,我不在乎放過仇煞,只是比較遺憾錯過了你。』他出其不意地在玉頰上烙下一吻,迅速地在她耳邊低語。『保重。』 姬紅低咒。『您是故意報仇的吧?』 『呵!呵!呵!』圖孽真留了笑聲,在她耳畔迴盪。俊美的身形馳馬奔逸,很快便在視線中聚成遠點。 姬紅啐道:『還說什麼不恨,真是小心眼的男人。』收回視線,姬紅覷著仇煞,他鐵青的臉色,比夜風還刮人。 姬紅擠出笑。『你別理圖孽真胡言亂語,他被我下了毒,心有不甘,才想離間你我的感情。』 仇煞沒有說話,只是勾動唇角,姬紅看他勾得勉強,也不在這話題兜轉。 她轉向,指著前方。『我們先到那間草房休息吧。』 『嗯。』仇煞點頭,策馬奔於姬紅之前。 看著他的背影。姬紅輕逸一口歎息,隨即直追於後。『駕!』 兩人在草屋處下馬。不過,近看才曉得那草屋頹圮得厲害,實在稱不上屋子,勉強還有兩堵會隨風嘎吱響叫的牆壁就是了。 『運氣不錯,總還有可擋風的地方。』姬紅拴了馬匹,移身到仇煞旁邊。『我們到那牆角坐著,奴家好看看你傷得如何。』姬紅的手探上他胸前。 『不用了。』仇煞輕推開她的手。 姬紅手上一空,抓到的只剩清冷的空氣。她收了手,環繞住身子。 仇煞走到牆角處,清了塊地方。『休息吧!』他招呼著姬紅,將那塊清好的地方給她。 姬紅直勾勾地瞅著他,含幽輕吐。『今天你總算主動地和我說上一句話了。』 仇煞無言以對,嘴唇抿得更緊。 姬紅挪身移到他前面。『你和圖孽真說的話,都比和我說的話來得多,你這樣……對得起奴家嗎?』她本來不想這麼說的,可他竟這樣對她,她好委屈哪!『你這呆頭,你以為整了塊地方,叫奴家休息,這就是體貼,這就是對得起奴家?!』她越想越不甘,手握成拳,朝他胸前捶去。 仇煞的胸前受了傷,卻仍任她捶打,他歎道:『你不該冒險來救我的。』 姬紅倏地住手,猛然抬頭。『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仇煞看著她,遲疑半晌,仍道:『你不該冒險來救我的。』 姬紅突地一笑。『對!你說得對,我不該來救你的。』她猛一把推開仇煞,奔身到馬前,執起韁繩。 方在休息的馬匹,一時受了驚嚇。『嘶!嘶!』不斷噴氣,狂躁不安。 仇煞竄到她身旁,一面安撫馬匹,一面探問姬紅。『你沒事吧?』卻見得玉頰上兩行清淚滾淌。 『你……』仇煞怔住,他從沒見過她在他面前流淚。 抑不下鼻間冒出的酸楚,姬紅一手扶趴在馬匹上,不住地啜泣。 看她這樣哭,他的心都疼了。『別這樣。』他小心翼翼地把她綿呵在胸懷前。 她的淚,就像洩了洪一樣,再不肯止歇。『若不是你被抓去之後,我才知道,我竟喜愛你,超過喜愛我自己,我哪裡需要來救你。』就是這樣的喜愛,才讓她悲從中來啊。 仇煞錯愕良久,他從沒想過……他以為一向苦戀她的是他,不曾想過…… 她在他懷裡涕泗縱橫。『你知道……為什麼我先前不允婚……那是因為我喜歡你……那是因為我這樣自傲……我怎麼能忍受……怎麼能忍受……你是為了一紙婚約來娶我……』 『不再是了,不再是了。』他摟緊她,幾番不能自己。『我不再是為了一紙婚約娶你的,很早便不是了。』 『真的嗎?』她水汪汪地睨他,一手抹擦著眼淚。 『記得你問過我,情與義之間的問題嗎?』他終於尋到答案。『我的義許諾一人,我的情屬意一人,很早之前,你便是我唯一認定的事。』 『是這樣嗎?』她抿抿腫紅的唇,眨眼盼他。『可是我不能生胖娃娃給你,你不介意嗎?』 若要仇煞實說,這件事情,他不是沒有遺憾,只是若要他選擇,孩子與她,他寧可擇她。況且…… 仇煞輕笑。『我見小妹懷孕,極是辛苦,我也不想見你受這樣的苦。』 他的話,叫她甜在心頭。『呆頭,謝謝你。』她勾住他的頸,輕輕地在他臉上一湊。她知道他的體貼,已經是這世上多數的男人做不來了。 『我不只是呆頭,我還是混帳,不值得你和我說這聲謝謝。』他輕拭她臉上的淚痕。 『你也知道你混帳──』她嘟了嘴,幾分怨怪地睇他。『奴家不顧安危來救你,你竟然還和奴家賭氣。』 『我不是和你賭氣,我是惱……惱自己窩囊。明明答應你,會保重自己,卻連累得你來救我。』他是個坦率的人,在她面前,也坦承自己的缺點。 她輕哼一聲。『剛剛還說是夫妻,現在又提什麼連累;況且,勝負乃兵家常事,這有什麼好窩囊的。你做你能做的事情,就是應允了承諾。』 他臉上一赧。『怎麼說,我總是個堂堂男子,要叫你來救我……』 她堵了他的話。『堂堂男子又如何?圖孽真還不是照樣栽在奴家手上。這和個人的本事手段有關,同男女無關;被奴家救了,有什麼好窩囊,能讓奴家拚了命來救,那才是能耐。』她俏然一笑,昂挺嬌軀。『奴家可是自許美人,不是英雄,奴家還不愛!』 她幾句話,穿耳震腦而來,讓他幡然醒悟,讓他霍地舒朗。 貪看她一瓣馨笑,他展顏一笑。 月色皎潔,嬌容盛放如花,她吐吶的言語,自有她的芳香。他知道他攀摘到的花,不見得能見容於塵世,不過,那是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俗物。『我很慶幸,能愛上你,能叫你愛。』他自胸臆傾吐,低身汲取她的香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