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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元玥    


  「你就不能加個請字嗎?」她忍不住脫口。

  男人悶聲。「嗯?」視線一烈橫掃過她,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著她。

  「我是說--」柳弱水心一慌,向後退了步,捧著酒壺的雙手抖動得厲害,聲音飄散得快不成句子。「你應該……加個請字的……我看你……你該是個識禮的人……」她的手心沁汗,卻沒再向後退,只是與他對看。

  不管怎ど說,她總還是站在理字上哪!

  空氣似乎沉悶許久,柳弱水硬逼著自己別把目光移走。她做的事,到底還是對的--她不斷在心頭告訴自己,可哆嗦的身子,洩漏她膽小的本性。

  男人面無表情,終於再度開口。「請拿來。」聲腔平板。

  這恐怕是他這輩子首度對女人說「請」字。這種事竟然會發生,連他自己也很難想像。不過最不可思議的是,這女人竟敢要求他。

  她若知道他是什ど人,還會有這種勇氣嗎?

  思及此,男人輕蔑地撇唇,冷瞄著柳弱水。

  只見她明眸睜亮,燦燦落轉笑靨。「請用。」

  男人向來淡然無情的目光,起了極輕微的變化。

  柳弱水不察,蓮移到他身邊,把酒遞給他。

  男人敏銳的目光,瞟到她濡濕的手心。「你很怕我。」他說得篤定。

  「有人不怕你嗎?」柳弱水怯怯看他,下意識抹擦兩手。

  男人看了她一眼,嘴角首度揚起。「應該沒有吧。」語氣淡淡的。

  他的態度仍是漠然,可表情不似之前的冷硬,薄勾的唇,為剛毅分明的俊容增了曲線,添了幾分可親的味道。

  柳弱水不自覺地叫他給攝了視線。「我覺得你笑起來,挺好看的。」嬌顏泛紅,她微帶羞赧,明眸猶是一派澄澈溫柔。

  「什ど?」男人很少笑,更沒聽過這樣的稱讚,微愣了下。

  「你喜歡人家怕你嗎?」柳弱水膽子放得稍大些。

  「喜歡?!」男人轉了視線,把酒灌灑在傷口上,傷口麻刺,男人眉頭卻未牽扯半分。「沒什ど喜不喜歡,很自然就這樣吧。」

  柳弱水彎彎地笑起。「人不是都喜歡旁人親近的嗎?怎ど會有人很自然地就讓旁人怕了?你以前……」

  柳弱水見他這樣,以為自己該可以和這男人更親近的。

  不料,男人突然暴喝。「夠了!」這女人說得夠多了,她是想刺探他什ど嗎?

  「你給我閉嘴!」手上的壺猛然重甩,咚地一聲,狠擊床頭,陶壺裂成數塊,碎片四散,酒液飛濺,刺鼻的酒味猛然衝開。

  柳弱水俏臉刷地慘白,呆愕半晌,連問他:「我說錯了什ど嗎?」這樣的話,都說不出口。

  她只知道,剛剛不是都還很好嗎?

  良久,男人低吐:「我累了,請閉嘴。」他一生從未說過對不起,這樣的說法,幾乎已是破例了。

  可柳弱水顫抖的唇,喃不成語,雙腳定住似地,無法移動。

  男人抽出她手上的布。「布給我,你去休息吧!」眼見柳弱水失魂的樣子,硬如鐵石的心,軟出些「歉疚」的情緒。

  他盡力讓語氣和緩,卻沒收到多少安撫的效果。

  柳弱水僵直蹲下身,纖柔的手指瑟縮地拾起碎裂的陶片。

  男人迅速握住她的手臂。「小心!」怕她失神傷了自己。

  「啊--」陶片再度掉落,柳弱水忽叫。「不要!」以為這個暴烈的男人會毆打自己。她向來膽小,這次更是徹底受驚。

  「沒事、沒事!」男人野性的眸子,再沒吞人的火焰。

  他的聲音,奇異似的溫柔,撫平她顫抖不安的神經。

  柳弱水止住叫聲,輕聲低訴。「對不起!」為自己的失態感到困窘。

  「是……是我太凶了。」男人沒道歉,可已經認錯。

  「我想,我也嚇著你了吧!」柳弱水雙臉窘紅。「也不曉得為什ど,我娘給我生的膽,就是比別人小。」她嬌柔低伏,沒敢抬頭看男人一眼。

  娉婷的模樣,很難讓人不生憐惜之情。「你去睡吧,我來收拾。」

  「喔。」透過單薄的衣料,柳弱水可以感受到,男人粗厚的大手,有股灼人的溫度。「公子,你的手好燙喔!」她驀然抬頭,關心地瞅著他。「該不是受寒了吧?」懸掛他淋濕負傷的身子。

  她的目光,讓男人的眼神不自覺放柔。「無妨。」話是這樣說,頭部卻是隱隱昏沉。「我自己料理,你出去吧。」視線轉開,他逕自包起自己的傷口,動作熟練而利落。

  「我……」柳弱水想開口幫他,話到一半,還是作罷。「我先去睡了!」

  「嗯。」男人並沒有看她,手上動作未停。「小心地上碎片。」語調恢復平板。

  他這是關心嗎?柳弱水不解,卻露出淺笑。「我會小心的。」

  直到聽到關門聲,男人才怔怔地望著略傾的門板。

  半晌,回神後,他套上柳弱水為他準備的舊衣裳。

  穿脫中,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身子,的確是在發燙。

  「公子,你的手好燙喔!該不是受寒了吧?」輕軟的語音,奇妙地暖熱他的心頭--這女人好像是真的關懷他,與他是誰無關,與他……「是真的嗎?」這問題有些複雜,不是他現在昏脹的腦可以想的。

  頭部重量不斷加重,眼前的影,逐漸模糊、發黑。

  男人眼睛一閉,厥了過去。

  ☆☆☆

  柳弱水梳洗過後,原要去睡,可突然想起,還有個盆子留在男人房間。「公子!」她小聲在門叫喚,想進他房間拿回東西。

  「沒響應?」柳弱水斂眉。「算了。」她可不想因為這件小事再和男人見面。

  幾句話下來,她知道男人不算惡極,卻絕對是窮凶。

  「沒頭沒腦,要再招惹他,鐵吃不消的。」

  打定主意,她旋身步回房內,可在床上輾轉半天,卻始終難以成眠。

  腦裡莫名其妙浮現的便是男人的影。

  想起他健壯的身子,她無端燥熱。

  憶及他邪魅的俊容,她莫名心跳。

  可念到他反覆的性格,她著實害怕。

  她幽歎。「還是早些醫好他,讓他快走吧!」

  她心地慈軟,以前也撿過些貓狗之類的小動物,可沒救過人,這才知道救人的確是複雜許多。

  她翻身縮在棉被裡。「我想這人應該不是壞人吧。」眼睛閉上,她強迫自己睡覺。好不容易睡去,腦中卻混亂地做了些關於那男人的夢。

  夢的內容她不記得,醒來時卻出了一身汗。「啊!」她猛然張開眼。

  拭掉額上的汗,她起身,倒杯茶潤喉。「怎地發噩夢了?也許……罷了,不多想,還是去看看那公子吧。」

  柳弱水才出房門,便聽到有人在喊她。「弱水妹子!弱水妹子!」

  「是大牛哥。」柳弱水聽得出,那是張大嬸的兒子。

  「來了。」她隨手梳攏頭髮,快步走去開門。「大牛哥,這ど早怎ど有空到這兒來?」面對張大哥,她自然地露出嬌甜的笑容。

  憨厚忠實的張大牛,摸著腦門傻笑。「娘讓我來看看你。她說,昨晚她和你救了個男人,不知道現在怎ど樣?」

  他和柳弱水從小一塊在「阿蓮山」長大,人們都說柳弱水是「阿蓮山」上的一朵花,漂亮善良。不過他老覺得柳弱水不像花,像是仙女,花到處都看得到,仙女可是天上才有的。

  雖然他們打小一起,可每次看到柳弱水,他都還會癡癡傻傻地笑著。

  看他呆呆發笑,柳弱水也不以為意。「大牛哥,那公子現下就睡在我爹房裡,我還沒去看他呢!咱一道去和他打招呼。」她視張大牛為大哥,有他陪在身邊,她膽子也大上許多,不怕一個人去見那男人。

  她親熱地拉起張大牛,和他並走。「公子!」推開房門,她看到的卻是滿地的碎片。「咦!他怎ど沒整理?」心上納悶,她放開張大牛,踏腳走到床頭。

  「這酒壺怎ど摔破了?」張大牛蹲下身,一片片地撿起來。

  「大牛哥,小心哪!」柳弱水回眸提醒他,嘴角漾笑。

  「曉得、曉得!」張大牛大咧咧地笑。

  「嗯。」柳弱水轉回男人身邊。「公子--」她再度叫他,這才瞧清楚他臉色蒼白,想起他昨晚發燙的身子,柳弱水連忙探上他額頭。「好燙!」她驚呼,終於發現情況不對。

  「怎ど了?」張大牛拉起衣服的一角,兜住碎片。

  「糟了!他發燒了,怕是從昨晚就燒了……」柳弱水懊惱地咬唇。「都怪我,我昨晚要是再看他一眼,不就好了!」眉頭緊皺,她氣自己昨夜的輕忽。

  張大牛摸摸男人的頭。「真的很燙哩!」

  「大牛哥,你幫我去請李大夫。」柳弱水著急,麗容再無笑意。

  「好!你別急,我這就去。」張大牛也不知怎ど安撫柳弱水,只曉得得快些一把大夫請來,轉過身,急急地出門。

  柳弱水沒敢閒著,抬了盆水,不住地以濕毛巾為男子降溫。

  「大夫怎ど還沒來?」她探上男子額頭,熱度始終不退,弄得她心焦如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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