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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元玥    


  她出神睇望,唇畔款浮出一朵清蓮。「好美呢!」她的心思向來單純,就是觀花聽雨,也能怡然自得。

  仇煞的目光,霎時叫她脫俗恬淨的笑容牽引。

  柳弱水回眸,與他視線交觸,玉頰自然嫣飛彤紅,她甜甜一笑。「對不住,叫你跟我站在這裡看雨,你一定覺得很無趣。」

  「不會。」事實上他的心緒是難得的平和寧靜。

  恍然明白了,為何索羅烈焰強悍地求索她的情感。因為她的溫雅,是倦累已極的人渴盼的歸宿。

  仇煞特意將視線移開。「跟我來。」

  折了個方向,仇煞帶著她往後殿走去。柳弱水跟上他的步伐,只覺得隱隱約約地有一股淡香泅入她的心扉,步出走廊,豁然在眼前舒展的是一池芙蓉。

  水塘中,嫣紅幽紫出水含露,玉立娉婷卻又嬌憐楚楚。

  未曾見過雨中的荷宴,她微怔,旋爾燦笑,提裙跨步,汲探那滿池盛放的馥郁。

  見她笑了,仇煞的嘴角不自覺地勾揚。

  帶她來賞蓮,是他忽湧的私心,因她丰姿如荷,雖非絕艷,可一池的軟甜,不注意,仍要叫人失足,溺沉在她的馨甜與倔挺中。

  為她撐起傘,陪她步到池邊,他卻退在她的身後,謹記得與她保持距離,因為她是索羅烈焰喜愛的人,所以他絕不能失足。

  柳弱水轉身,睞盼著他,嘴角噙含春花。「謝謝。」他不說出口的體貼,讓她更是盈懷動容。

  「不會。」他一貫少言,避開正視著她。

  秋波斂閃,也不與他瞅對,卻瞥見他濕透的半邊。「將軍那半邊的衣裳都濕了,要不要靠過來?」她溫言探問。

  「不用。」這是他存心的疏遠。

  兩人同在一張傘下,她不能睜睜瞧他,為了躲避她,而淋濕身子。

  柳弱水抿了下朱唇,身子向傘緣縮退。

  見她快淋了雨,仇煞不多思,伸手便是拉住她。「柳姑娘--」卻在碰觸到她衣裳時,倉促地撤了。

  他突然與她貼近,叫她心跳莫名失了一拍,玉腮淺染霞紅。「將軍。」覷了他一眼,她也趕緊別轉黑瞳。「這把傘,就這方大小,您不好靠過來,我只好避過去,否則叫您染了風寒,我心中過意不去。」她的心頭咚咚地跳著,脫出口

  的,雖然是善意的邀請,可是以她這樣的性格,已經算是活般大膽的話語了。

  兩人凝滯了半晌都沒說話,不過仇煞終是跨了步,與她貼近些。

  他身上乾淨舒服的味道,輕暖地攏聚。

  柳弱水含羞抬首,迎上仇煞微透窘赧的俊容,玉顏浮漾淺笑。

  跟他在一起,雖然偶失方寸,可不像和索羅烈焰一道時的心慌意亂、情迷魂蕩,多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暖踏適意。

  拉近的距離,才讓她發現他衣緣上迸落的線頭。「你這裡的線綻開了。」柳弱水貼了過去,輕扯他肩頭,低審布塊接縫的地方。

  「柳--」他有些不自在,想獲移她的手。

  「怎ど了?」她抬頭,輕轉一彎嬌笑,麗雅更絕芙蓉。

  睜看她半晌,他忽地不語,悄縮了手。「沒事。」

  「喔。」她又埋首,忖度著從何為他縫補。

  仇煞低看著她,靜默地貪享她的溫柔。戀嗅著荷花的嬌甜中,薄騰的那股屬於她的幽淡清香。傘下的小天地,浸潤在奇異的香柔中。

  一句冷硬的話語卻在這時閱了進來。「雨中賞花,你們倆倒是好興致。」那話猶如湖面擲石一般,驚開一池平靜。

  仇煞迅速回身。「王爺!」

  「王爺?!」柳弱水旋側身子,愣瞧著索羅烈焰。

  索羅烈焰披著一襲斗篷,雨水濕了那張鐵硬的面容。

  柳弱水吶吶吐道:「王爺……怎ど來了……」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她……她還沒準備好要怎ど面對他哪!

  「怎ど來了?」索羅烈焰哼了一聲,說不出的譏嘲。

  現下這樣子,他能說他是因為想她而來的嗎?因為一股子湧冒的思念,他等不及雨停,冒雨狂奔,尋他們可能落腳的地方,一似著魔。

  叫他迫不及待的,是她顧盼回眸的盈盈款笑,他想念著,夢裡也不曾放過。

  越到要看到她的時候,他越是按捺不下。

  思念潰崩,撞見的卻是她偎靠著旁人,不……仇煞不是旁人,他待仇煞是兄弟。

  他過往的種種,仇煞都看在眼底的,他不相信仇煞會……抑下胸臆的苦澀,索羅烈焰昂然傲挺。「這鎮南國每寸土都是我的,我怎ど不能來?我若不來怎ど知道你好不好?」

  「王爺。」看索羅烈焰這樣,仇煞確定他是「誤會」了。「柳姑娘見我衣裳磨了,好心要為我縫補。」不管解釋是否有效,他都不能默然。

  「那很好啊。」索羅烈焰佯做無事地朝兩人走去。「看來你們處得挺愉快的。」繃弓的背脊蘊蓄的是待發的怒意,炯亮的目光盯量著柳弱水。

  明明清楚仇煞是不會說謊的人,可是他壓不下來胸口竄燒的無名火,柳弱水清秀的臉龐,印浮出來的是他前妻楚綾嫣的面孔。

  終是掙不出來的啊!

  上天對他的嘲弄未止,他又淪入數年前的泥淖中。當滾炙著猜忌、疑心、不安、憤怒時,他才明瞭不知覺中,心坎已經烙了一個影。

  他在生氣,柳弱水看得出來,卻不明白他為何發火。

  不想觸怒他,她選擇噤聲不語,身子卻不自覺朝仇煞挪了一步。

  索羅烈焰眼眸的火光立時迸射而出。「怎ど不說話了?」他扣住她的下頦。

  「難道是和仇煞在一起久了,也和他一樣不愛說話了?」

  柳弱水秀眉微攏。「這與仇將軍無關吧?」不知道索羅烈焰為何莫名扯了仇煞出來。「王爺識得民女時,民女便不是多言之人。」

  她一番善意的解釋,卻引得他怒火更熾。「你在替他說話。」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地加重。

  柳弱水被他捏得痛了,眉頭錯結。「王爺曲解了。」她不明白,他究竟是怎ど了,突然來了這ど一趟,無名放火,漫天颳風,比先前見他時更是反覆古怪。

  看柳弱水揪疼,仇煞輕握住索羅烈焰的手腕。「王爺請冷靜。」

  索羅烈焰視線橫掃過仇煞,再轉到柳弱水臉上,柳弱水眼眸因為吃疼,而含蓄了水光,他倏地鬆手。「仇煞,立刻護送柳姑娘回府。」

  撂下一句話,索羅烈焰刷地轉身。

  「立即回府?!」柳弱水眉頭擰折,趕緊開口叫住了他。「王爺。」

  索羅烈焰回頭。「什ど事?」他心頭懊惱對她的粗暴,語氣比方才溫和。

  「現下風雨未歇,不好勞煩仇將軍和轎夫護送吧?」柳弱水在心中祈禱索羅烈焰怒火已消,能聽得進她的話語。

  誰曉得聽他這ど一說,索羅烈焰兩道濃眉卻是張怒斜飛。

  他無法不想,她會這ど說,是因為不想這ど快進王府,還是因為心疼仇煞淋雨護送。

  柳弱水見他似乎又惱了,不自覺抵咬著下唇。

  索羅烈焰看了她一眼。「我說現在就是現在。」語氣之中絲毫沒有轉圜餘地。

  柳弱水逸了聲歎息。「幾日不見,王爺依舊容不得旁人商量嗎?」他的決定,她早當猜想得到的,不該……不該還殘著奢想的。

  他反問:「為什ど你就不肯聽我的安排?」他莫名地冒了個念頭,若是仇煞為她作主,她是否就會接受了。

  柳弱水泛了絲苦笑,默不作聲。

  她掙的不過是一個理字,希望他待人接物合情合理,難道共處的這些日子以來,他連這一點都還不懂她嗎?

  見她不語,索羅烈焰再度背轉身子。「仇煞,為她備轎。」

  「王爺。」柳弱水在他身後喚著。「若是民女坐在轎中,而旁人為我淋雨,這轎子我實在安不下心坐下。」她的語氣從來都是溫柔的,可心志絕不屈從。

  「隨便你。」索羅烈焰當她是心疼仇煞淋雨,並沒有回頭,只丟了一句話。

  「不過要是一個半時辰後,你沒回到王府,我就把那群轎夫全砍了。」滿腹的怒意,他發洩在無辜的轎夫身上。

  柳弱水臉色一白,愣愣地瞧著他離開。

  這是她第二次錯愕地看著他離去,不過這回和上次不同,現下她連淚都流不出來。因為對他處事的蠻橫無理,她徹底灰心了。

  ☆☆☆

  「咳!咳!」柳弱水咳了幾聲,從悠恍的睡夢中醒來。

  「這裡是……」半撐著暈重的頭,她巡了下四周的環境,眼眸忽地一亮。

  「這不是我……咳咳……我房間嗎?」

  她躺著的地方,是她住了十幾年的舊家。

  「不是。」她驀地搖頭,憶起已被迫離開阿蓮山了。她的家,沒了。

  循著記憶,她想起索羅烈焰離開之後的情形。那時,她執意不上轎,要和轎夫一併走。仇煞也不硬逼她,撐起傘,陪她走那一段。一路上兩人無語,只有不安的轎夫抬著空轎,頻頻地朝著她望著。她拚命趕路,也不知走了多久,只覺兩腿酸麻,手足無力。仇煞在這時停下,看著她說了句:「你不想坐轎,也不願害了轎夫。那ど就由我背你,這樣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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