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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元玥    


  看到的情景,一時叫她怔住。

  「小聲些!」冷玦以手示意她噤聲。

  「嗯!」程暖晴用力點頭,黑眸灼亮,笑容晶燦。

  ***

  黃昏,染紅的斜陽,曳長兩道身影。

  「王爺!」嬌小的影兒,攀挽上另一道偉岸。

  「別碰我,我身上髒。」冷玦方才鏟土時,身上沾了泥灰。

  程暖晴無謂地巧笑。「我也是髒的啊!」

  冷玦沉聲佯怒。「恁般沒分寸,不怕我教訓妳。」

  「不怕!」程暖晴膩黏過去,唇角昂揚。「我有你把柄。」

  「什麼把柄?」冷玦眉頭一挑。

  「方纔你一個人在阿大他娘墓前發呆時,我不是正同阿大說話。」她現在竟懂得賣弄關子了。

  「那又如何?」俊容雖是分毫不動,可已隱嗅到危機了。

  「他說王爺唱了歌謠給他聽呢!」程暖晴手一甩,輕順上髮絲,十指纏轉。「我想,廚房裡那幫大叔小弟一定對這很有興趣的。」纖指一放,秀髮俏彎了個弧度。

  她真的想這麼說,不過並非為了威脅冷玦,而是要向所有人宣告,冷玦絕不是漠然冰寒、難以親近的。

  冷玦雙手交環在胸前。「哪個人聽到妳的話,我就割了他耳朵。」

  「王爺不會的。」程暖晴說得篤定。

  「為什麼?」冷玦眼角瞥過她,手卻環得更密了。

  程暖晴嫣然嬌笑。「因為王爺是個溫柔的人,這溫柔我今天瞧見了。」靈巧地勾搭住冷玦,硬是要在他鐵箍似的環臂中,鑽滑出隙縫。

  「什麼蠢話?」冷玦不安地甩開她。「這樣不害臊?」

  「為什麼要害臊?」程暖晴反問他。

  「哪有姑娘家,在這兒這樣拉扯?」水眸澄澈地叫冷玦心虛。

  「那王爺今天不是當街……抱著我了。」程暖晴是鼓足了勇氣。

  「那是為了施展輕功。」冷玦僵硬身子,避開程暖晴碰他。

  「阿晴當街勾搭王爺也是有理由的。」嬌客隱隱勻上胭脂彤色,程暖晴抿了下嫣紅的唇色,胸前起伏加劇。

  「我喜歡王爺。」靈眸波光斂灩,春水盈蕩,無偽無懼地迎上冷玦。「王爺是天下最溫柔善良的人,能喜歡王爺,我覺得……」她燦笑。「好驕傲。」

  俏臉沾染霞光中最艷然的琉金,紅妝款款。

  冷玦直勾勾地瞧著她,驀然一笑,纏綿地動人心魂。「傻姑娘!」

  他環上她肩頭,是堅定的守候。「回家了。」

  「嗯!」程暖晴暖偎著他。

  「回去後,我先沐浴淨身,然後……」冷玦靠緊了她。

  「然後……去看老夫人,好不好?」

  程暖晴賭他在阿大娘墓前,佇立許久,不是沒有理由。

  她堅信乍見那往生的婦人,誰都無法不動容的。

  「嗯。」冷玦一笑,那是他原本的打算。

  「妳跟我去見我娘。」他淡道。「她是個很美的人。」

  「好!」賴勾上他的腰際。「我想老夫人一定很美的。」

  她嬌笑,盈成薄融的金黃餘暉中,一彎殷紅的新月。

  ***

  冷玦回府後,讓冷靜在「翡翠居」備上酒菜,他要去向老夫人請安。

  聽到冷玦要來,韓似水來回不安地踱步。

  「小翡!」韓似水無意識地攏湊鬢角的髮絲。「這菜是不是冷了,妳說,要不要溫熱呢?」

  「老夫人--」小翡把韓似水拉到椅子上坐。「靜爺剛剛才讓人送來的,還熱的呢!」

  「是這樣嗎?我怎麼覺得過了好久?」

  韓似水又想站起來,硬是讓小翡給壓下。「坐好哪!老夫人!是王爺要向您請安,又不是您要向王爺請安,別這麼緊張。」

  「玦兒很久不同我吃飯了。」韓似水只手按壓在胸前。「我真的好緊張哪!」

  不自覺從衣襟中扯出一條玉墜,緊握住玉雕的觀音。

  「您現在就這樣,等會兒真見了王爺,我看您……」

  「叩!叩!叩!」門外輕叩聲,打斷小翡的說話。

  「來了!」小翡飛快地跑去開門。

  「王……王……王爺好!」小翡開了門,猛見到冷玦,僵硬地跪拜。

  說真的,她多少也是怕這陰冷的主子。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太久沒見到王爺,她總覺得王爺變了。

  「娘。」冷玦先行向韓似水問好。

  「拜見老夫人!」程暖晴恭謹地行禮。

  「玦兒!」看到冷玦,韓似水的心才踏實地落地。這次不再是她空想了。

  她笑著,也把程暖晴拉起。「妳一定是程姑娘,小翡和我說過妳……」話甫出口,像是叫針給紮了一下,慌地對上冷玦。

  她不確定,冷玦會不會為她打探他的事情而不開心。

  那惶惶忐忑的眼神,抽到冷玦心疼。

  他自是知道他娘為何不安--是他啊!是他害他娘惴惴難眠的。

  冷玦對著韓似水淡笑。「娘。」為她張拉開椅子。「她就是服侍我的程暖晴。」

  覺察冷玦對她不再漠寒,韓似水這才寬心地坐下,玉顏含笑。「玦兒的事,還要程姑娘費心了。」她聽說,自從程暖晴來了之後,冷玦的性情已有轉變。

  韓似水溫言端笑,雖年近半百,可風韻猶存,眉宇之間,形似莊雅的菩薩,叫程暖晴打心眼裡敬愛。

  她一笑,猶帶靦腆嬌憨。「老夫人,您叫我阿晴就是了。您太客氣了啦,照顧王爺本來就是我的本分。」

  韓似水熱絡地搭上她的手。「別這麼說,妳把王爺照顧的很好呢!」

  她轉眸,看了冷玦一眼。冷玦隨意扯了個笑,正拉了張椅子坐下。

  細瞧冷玦,已不復殘戾陰鷙,韓似水是喜在心頭。她願意相信,是佛遂了她的祈願,賜下座旁的玉女,讓她將冷玦送還給她。

  「佛祖慈悲,給玦兒這麼個貼心的丫鬟。」

  程暖晴連忙揮手,麗容脹紅。「老夫人您千萬別這麼說,阿晴承擔不起的。」

  雙手忸怩地絞緊。「我手腳笨得很,什麼事都不會。都是王爺在容忍我的……我不會的……那個字啦……王爺他都很有耐心……」她少被人稱讚,尤其是像韓似水這樣的美人,在她面前越說越是結巴吞吐。

  冷玦藉機訕笑。「娘,妳別誇她,看她連說話都是這樣,就是曉得平日是誰照顧誰。」

  程暖晴薄嗔細吐。「王爺,沒這麼慘吧。」輕怨他這麼不給面子。

  韓似水蛾眉略蹙。「玦兒--」她說話總是輕聲細語,就算是訓人的言語,到她口邊也是溫柔似春風,軟綿如錦緞。「做人不能這樣……說話的。」話到一半忽哽,許久不曾教訓過冷玦,她不知冷玦是否還願將她當娘來看。無意識地望向冷玦,眸中承載惶惑不定的心緒。

  觸及那對翦水,冷玦心中又酸。「是!」刻意誇張地喊著。「謹遵母命。」

  他勾笑,閃過和孩提時相似的神情。

  似水自湖心蕩漾,她亦綻笑。「玦兒。」確知兒子回到她身邊了。

  冷玦相應。「娘。」冷硬的鋼鐵心在春風一笑中,化為纏綿的繞指柔。

  這一切,程暖晴在旁看得清楚,芳容同有喜色。「王爺。」她主動為冷玦斟酒。「今天是您和老夫人重聚的日子,您應該好好喝上幾杯才是。」

  「嗯!」冷玦舉起酒杯。「娘,我敬您三杯。」

  「第一杯--」冷玦飲盡。「請娘原諒孩兒不孝。」

  他再添一杯。「第二杯,祝娘福壽綿長。孩兒打算施粥贈米,為娘添福增壽。」

  「什麼?!」一直在旁呆站的小翡,忍不住喊出聲音。

  「這……」眾人還沒從錯愕中醒來,冷玦已經添了第三杯,在旁人的驚呼中一杯傾灑在地上。「娘,過往種種,就如這杯水酒一般,潑灑而出後,絕不議,再不提。」

  他抬頭,凝向韓似水,黑瞳再是堅屹不過。

  第九章

  初冬,瑞雪紛飛,「威北王府」內笑語溫流,正為著籌備老夫人五十大壽而熱鬧不已。連程暖晴都被安排到廚房幫忙。

  不過,表面上,這是為了貼補廚房人手,實際上,是冷玦體貼程暖晴自從服侍他以來,一直未有機會和廚房的人相聚,才做這樣的安排。

  程暖晴不在冷玦身邊,他無趣得緊,便隻身到花園內散步。

  「大夫?!」冷玦眼尖,瞥見一道意圖往後門方向鑽去的身影--那人是專為他娘看病的大夫。

  「李大夫!」冷玦的喚聲叫停了他,他弓肩聳背地僵住。

  「大夫您怎麼來了?您這是要回去嗎?怎麼不從前門回去?」冷玦移步到他身旁,一連串的問題。

  「王爺!」李大夫見了他,恭敬地行禮,不過嘴角轉澀,怎麼牽扯,看來都很僵硬。

  「怎麼了嗎?大夫。」冷玦瞧了古怪。

  「沒事!沒事!」李大夫急著否認。

  「大夫,是我娘怎麼了嗎?若她怎麼了,大夫可切莫相瞞。」

  「不是!不是!」大夫轉了個笑。「王爺多慮了!自從王爺廣行善事以來,老夫人這陣子的情況是日有起色。」

  聞言,俊眉舒朗。「這一切也要感謝大夫費心。」他拱手行禮,忽又揚眉。「不過,娘的身子,既是安好,大夫何必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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