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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元雅    


  「伯母真是用心良苦。」

  「既然明白那就別浪費我的苦心,有空就穿來我面前走動,反正你人生得漂亮,穿什麼都有型、都好看。」總歸一句話,她對冬晴這位媳婦實在太滿意。

  自從陰陽怪氣、冥頑不靈的大兒子,在大白天裡狠狠一吻佳人後,她與老爺喜不自勝,至少兒子喜歡上唯一不嫌棄他醜貌的姑娘;況且冬晴就像她的半個女兒,嫁進府裡對龍師父算有所交代,兒子也有伴。

  近日大兒子精神氣爽,脾氣不若昔日難以捉摸,好相處得令府中略資深的僕奴們感到欣慰,大家都在向她討喜酒喝呢。

  喝完喜酒後不久就能喝滿月酒,教她這位當娘的怎麼能不開心,呵呵呵!

  冬晴臉上堆滿笑意,卻深覺四方湧來的壓力壓得她好累、好累。

  伯父伯母對她的期望,臭石頭對她過度的關愛,一時間她哪能承受得住他們深厚的期待。

  大家可不可以別把她逼得這麼緊?!

  「我可以打擾一下嗎?」

  門外傳來溫緩的男聲,令房裡三名女子停下話移轉注意力。

  「謙兒!」石夫人驚訝。這孩子不是正在忙著為某本故事內容刻情節插圖,怎麼有空來此?

  石禾謙向冬晴招招手,她如獲大赦走出門。

  「娘,冬晴借我一下。」話完,他半牽半拉緊她離開。

  石夫人笑得闔不攏嘴,為即將來臨的喜事呵呵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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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採石樓,天氣悶熱得教石禾謙取下面具,透透氣。

  冬晴由懷裡取出手絹兒,貼心為他擦去汗水。

  石禾謙柔柔地握住她的手,目光燦燦朝她眨眨眼。

  「眼睛進沙子了嗎?」她問。

  他搖搖頭,微彎身拉近兩人的距離,「我已經兩天沒見到你了。」

  她認真瞧著他愁眉苦臉的埋怨指責狀,他們才短短兩日未見他就這般想念她,她回他一抹甜美似蜜的笑容。

  「你忙,我不敢來打擾你。」她有理地說著,眾人皆知他一忙起來六親不認、閒人勿擾,為保他創作品質大家極有默契不來打擾。

  「但你不一樣啊。」

  「為什麼?」不一樣都是人嗎?

  趁四下無人,他迅快偷香一吻,真心愉快的笑容一掃眉宇間愁雲,「因為你是我的唯一啊,閒下來時,我就想看看你。」

  紅雲瞬間罩上她的芳容,嘟嘴瞪眼看著他,生怕他大白日一時錯亂做出教她丟臉的舉動來。

  「別緊張。」他輕拍她的芳頰,牽住她的手推開採石樓大門,踏進一樓的工作場所,「帶你來,是想讓你瞧瞧好東西。」

  冬晴依他所示乖乖站在大門旁,耐心等待他由那堆排放整齊的木板中拿出他所言的珍寶。

  石禾謙好不容易由疊高厚重的木板堆中,找到數塊上好梨花木板,樓上樓下來回數次才將板子全數搬上樓,最後喘吁吁來到她面前。

  「你搬那麼多木板上樓做什麼?」她好奇問。

  「跟我上樓不就知道。」他故做神秘道。

  石禾謙牽著她上樓,清風夾帶荷香吹進房,梨花木香、荷香與墨香揉合成一種獨特好聞的味道。

  她被他推著坐於椅上,目不轉睛看著桌上排列的十多塊木板。

  這些版畫雕刻樸拙簡練,不如市面上的作品工整秀麗,構圖富雅生趣。她疑惑,這等粗糙的作品怎麼會收到他分類歸放的寶貝木板堆裡。

  石禾謙到妝台取過鏤刻花草環抱成圓滿的銅鏡,塞進她手裡,「你拿好鏡子,我再慢慢說這些版畫的故事給你聽。」

  冬晴不疑有他,持立鏡面,興致勃勃待他說故事。

  他調整好鏡面角度,取起第一塊版畫站在她身後,原本反刻的版面透過鏡面反映出正面效果。

  刻工並不俐落,可她倒能看出其刻的是廳堂中有位女子態度恭敬向首位長者請安姿態。

  「故事要開始嘍。」石禾謙清清喉嚨徐徐以圖說起故事,「在多年前,有對遠從江南北上的師徒來到一戶人家拜訪許久未見的故友,那位小姑娘有雙靈活的眼眸,對身旁事物樣樣覺得新奇,井底之蛙的模樣教人發噱。」

  他又換了一塊版畫,上頭刻畫著一大一小的女子繡手絹圖樣。

  「從此以後,那位小姑娘長住於主人家,主人夫婦膝下無女,小姑娘因而得盡寵愛,作威作福,主人家傭僕不勝其擾,還得百般容忍她的淘氣與無理。」

  「我才沒你說的那壞!」指桑罵槐,分明在平敘她小時候的「事跡」。

  石禾謙故作驚狀,「有嗎?我有提到你的名嗎?」

  「別裝了!」冬晴轉過臉,殺氣騰騰瞪他一眼,「都是陳年往事,你何必大費周章刻版畫說故事提醒我以前的作為?」她現在才曉得他心機這麼深。

  冬晴霍然站起身,壓力與怒氣雙管其下教她如何不發火?

  他抓住她的手臂,「要去哪?」

  「我不要讓人耍著玩!」她背對他頹然垮下雙肩,「所有人都認定我一定會嫁給你,但他們都忘了我只是名很平凡的姑娘,也需要給我點日子好接受你給我的驚喜,甚至讓我慢慢喜愛上你;可期待愈大,我的壓力就愈大。連你都不體諒我,搬出往事來嘲弄我。」她頭愈垂愈低,以動作表示她的壓力有多重,怨尤附加一句,「我會短命必定是你們害的。」

  見她嚴重的說詞、誇張的動作,他才明白她小小的心靈承受多大的負載!

  他曾答應給冬晴一段日子來調適他們之間的關係,卻忘了父母親對她的關愛已成為她的負擔:找出以前刻來消磨時間的版畫,看這位獨缺蕙質蘭心的姑娘能不能瞧出他的別有用心,豈知造成反效果惹惱她。

  「我不是有意取笑你的。」他推著她再度坐妥,「這些版畫是我初學時所刻的,那時的我整日為左臉的傷疤失心失智,本想了斷殘生的小刀,卻在木板中移轉我的注意力,一刀刀刻起腦中閃過的畫面,手法慢慢熟練。」他說明這些舊木板存在的原因。

  冬晴方要啟口,立即被他指點住唇。

  「今早我在找一幅版畫時,意外發現這些陳年之作,愈看愈有趣,覺得要與你分享,」他彎下腰,在她的秀額落下輕吻,「也許你給我的影響太深,因此練習的作品大多有你的影子。或許——那時的我已經對你有情。」

  冬晴深望他溫柔似水含情的眼,唇畔綻開一朵笑花。

  當年分離後,她隨師父回山谷繼續她未完成的修行,而他卻躲在府裡學著一位雕版師基本的工法,粗糙至精緻、無名至揚名,平穩流利的技法雕成世人爭購的精品。

  六年前與六年後,他們的關係起了微妙的變化,原來在好久之前命運就為他們安排好這一切;她從未想過抗拒這樣的安排,撇去容貌不說,以她這種性子有哪戶人家肯討她當媳婦。

  臭石頭愛說理說教,但人品真的不錯,如今這樣的男人真心真意喜愛著她,她亦想與他共度春秋、共度寒暑……

  但,他心頭還有個障礙得突破才行。

  「往後我有什麼要求,你會依我嗎?」冬晴甜美笑問,心頭盤算小計謀。

  「只要合情合理,便會依了你。」

  她開心摟著他的頸,主動獻上紅唇,嬌美光彩的臉兒笑看呆愕的石禾謙。

  「謝了!」

  第八章

  一家人開心用完早膳,石禾謙抵不過冬晴的「合理」要求,無可奈何點頭答應出門,更明白幾日前她主動獻吻原來是有計謀的。

  她啊,真教他可愛又可恨。

  石禾謙要出門一事,吉叔得知後驚喜地稟報石家夫婦,在爭相走告下不用一個時辰大家皆知他們隱居六年的大少爺要出門。

  對石府而言,大少爺要出府可是件大事啊!

  馬房的小廝牽了只乖巧溫馴的馬兒,以最好的秣糧餵飽它,馬車內鋪妥柔軟的軟墊,好讓大少爺坐起來舒適點。

  連大少爺都能拐出府,石府眾人不敢小覷未來大少夫人的影響力。

  龍小姐雖然活潑好動,獨缺大家閨秀的氣質,可是為人可親、沒架子,深得主人們喜愛,他們很樂意接受她成為石府的成員。

  冬晴對鏡整妝,卻趕不走兩名奉石夫人之命來幫她打理儀容的小丫鬟。

  「小姐,抹點胭脂水粉好不好?」小丫鬟挑選桃花紅的胭脂問。

  「不好。」這顏色艷麗,她哪敢擦出門。

  「小姐,您慣用的鳳鳥髮簪不配新衣裳,這枝蘭花金簪精緻高雅,剛好配合你的髮髻。」另一名小丫鬟翻動流雲妝盒,建議她換個髮飾。

  「我慣用這枝髮飾,不必換。」這枝鳳鳥髮簪比她生命還重要,得時時刻刻隨身戴著,不容她遺失。

  在小丫鬟們吱吱喳喳的打點下,冬晴任人戳搓扁揉圓一番後,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她們歡欣自己的傑作,她才懶懶睜眼看圓銅鏡。

  冬晴愕然看著鏡中的女子,女子美得如詩如畫,她伸手觸碰鏡面,不敢相信鏡中的美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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