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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恭媞 這個年頭,討生活不容易。 就連大城洛陽裡頭,百姓們過得也不算好。人們說了,笑貧不笑娼。於是住在窯子裡頭的姑娘們,也理直氣壯得很,毫不以為自個兒的名銜有什麼不體面。 而東街的紅妝閣裡,姑娘們琴棋書畫皆有所擅,可說是這一行裡的佼佼者。 那裡的花魁女,據說生得是十分顏色,即使不施脂粉,也教人驚艷。 見她一面、摸個小手,乃至於登堂入室做人幕之賓,價碼則是這行裡頭的天數。姑娘要是樣貌生得好、身段抬得高,還怕金子不滾滾而來嗎? 「巫公子,您別急嘛,咱們紫姑娘可不就來了? 鴇兒陪著笑臉,搖著蒲扇招呼巫公子巫鳴適。 這位武公子是朝中某大臣家裡頭養的不學無術一少爺,算紅妝閣裡的老客人了。 然而等著見魏紫一面,也是一晃眼三足月,此刻良宵在即,難怪他急。 此時只聽見房外傳來一陣女子細柔的鶯聲燕語、打趣調笑,接著走進一個由丫鬟們簇擁著的絕色女子。 她發上簪著金步搖、玉搔頭,身著紋彩紅絲綾羅綴,腳納鳳頭粉底繡花鞋。 但衣著不是重點,只要有銀子,誰沒有那樣的高貴?魏紫姑娘之所以迷人,是在於她身上一股誰也仿不來的體香。 她細細挪動步子,便將氣味送到每個男人的通體膚骨裡去,讓人為之酥麻。 「紫姑娘,你讓我等得心焦哪!」 巫鳴適忙不迭地握住魏紫白皙滑嫩的手,直往自個兒身上磨。 魏紫染上蔻丹的嘴唇微微勾起一道笑痕,妖魅艷麗,專勾男人的心魂。 「哦,這麼說來,巫公子是在怪罪魏紫的不是了?」 她眼一睇,此時屋子裡頭的鴇兒丫頭們已紛紛退到外頭,走前還體貼地替他們合上了房門。 巫鳴適忙道:「紫姑娘便有百般不是,只消對我笑一笑,我巫鳴適還哪裡有什麼氣不能平的?就是要我把心肝掏出來送給紫姑娘,我也願意哪。」 「哦?巫公子原來是這等癡心人。」 魏紫若有所悟。雪膚櫻唇,將她的容顏襯托得尤其嬌艷,香氣也更加張揚。 巫鳴適嗅著嗅著,忽然感到一陣熟悉。 這香味並不陌生……好似他家裡老頭子養的花圃裡頭有的……是了,紫姑娘說不定都是用花瓣在沐浴的,她這樣一個美人,用名貴的花辦作香料也很應當。 他一時只覺得有陣騷動直往自己全身竄動,手一拉,嘴唇湊上魏紫白淨的頸子,雙手也忍不住在魏紫的衣裳上頭摸索,想要解開她身上的衣帶、盤扣。 「紫姑娘,你可真美……」 「你不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男人的甜言蜜語好像說來說去就是那幾套?」 魏紫不閃躲、不迎合,也不掙扎,只冷冷地回了這話。巫鳴適的身子微微一僵! 「喔,紫姑娘若是愛聽詩詞歌賦那一類的,我也能為姑娘你——」 「不必了。我想,還是別耽誤時間比較好。」 魏紫覺得無趣,這麼多年來在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她維持一種獵人與獵物的角色,卻始終不懂自己這餌,對於獵物究竟有什麼吸引。 巫鳴適聽著魏紫這話,心想紫姑娘果真是善解人意的花中之魁,曉得男人貪圖快活的興頭,一點也不浪費時間。他筋軟骨酥,抱住嬌滴滴的紫姑娘。 MAY MAY MAY 姚黃修長的手指輕撫杯沿,一圈又一圈。 桌上的茶早已失了溫度,身旁的人聲倒是打他一坐下就熱鬧沸騰。對洛陽,他並不算陌生,但若說這市集的熱絡程度,可也是第一次領會。 許久不曾置身於人群之中了;人多的場合,就有消息可探、有閒話可聽。於是,在闊別了洛陽城多年之後,此次再進城,就直接往城中最熱鬧的地方去。 果真是不虛此行哪……他在路旁擺著木桌木椅的攤位上找著了位子,不肖多久,洛陽城裡各式各樣的話題,上至新科狀元婉拒皇帝老爺的賜婚,下至昨夜東巷裡的王三偷雞被打斷了腿,都在店家和來來往往的熟客之間,討論過一輪了。 一碗杏仁茶讓他對當今洛陽百姓關心的話題瞭解下少,卻……獨獨漏了此番重返洛陽想打探的人。沒有消息也算是不錯的消息吧?姚黃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或許這意味著……她的行事並無他想像中激烈? 他沉吟,耳邊又飄進市井小民的閒嗑牙。 「說件大消息吧!清明、谷雨將至,洛陽城的牡丹花會可是年度盛事。據說今年連皇上都要親臨賞花呢。」 「咦?真的?不過當今聖上愛花是出了名兒的,現在洛陽的王公們、富商們,哪一個不是絞盡腦汁,想在牡丹花會上圖個風光呢?」 「說到牡丹啊,那些王公富商大抵都不夠看呢。」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先生清了清喉嚨,面帶微笑,滿意地看著眾人目光集中到他身上,才緩緩開口:「我們家可做了三代牡丹花農,還有什麼不懂?依我看,紅妝閣裡的牡丹才真是稀世絕晶哪。」 「哦?」 「上回我那個老友不知是發了什麼財,請我們大家去紅妝閣吃過一頓飯,我那時看見啊,裡頭擺飾的幾盆花都開得好極了,煙絨紫開得是墨裡含金,豆綠是玲瓏剔透,宛如璧玉呢。」 「哎呀!這我倒聽說過。人家說,紅妝閣裡那位紫姑娘和她的貼身小婢極會養花,有些開不了的,一經她們的手啊——」 此時,身旁人群忽然出現一陣騷亂。 「讓讓!麻煩大家讓一讓!」出聲的是位穿黑衣的中年男子,姚黃順著聲音望去,見他拉著另一位身背木盒的男子,樣貌很是焦急。 「喲,是楊管家呢。」不知是誰認出了那男子,隨口說了一句。 人們倒也合作,自動地空出一條路子來。一段小插曲隨著兩位主角匆忙慌張地消失於人群中後,沒事也似地又恢復先前熱熱鬧鬧的樣子。 「又犯病了,楊二公子怕是逃不過這一劫嘍。」身旁不知哪桌客人首先歎道。 「可不是嗎?據說這次,病得可沉了。」 「哎,這說也奇了,原本好端端的一個人,競說病就病,還讓大夫們都瞧不出個所以然,這……」 「要依我看,倒也是有跡可循的。」店裡的夥計為新來的客人奉上兩碗茶,原先高揚招呼人的嗓音突然低沉下來:「大家都知道,楊二公子成日淨往秦樓楚館跑,這幾個月來更是日日流連紅妝閣哪,這縱情聲色……」 「哎呀小哥,瞧你,莫不是艷羨起人家來吧?」一位相熟的客人揶揄了句,惹得在座幾個漢子們嗤嗤笑起來,被調侃的年輕夥計則火紅直燒耳根,一言不發往前走去。 「這位爺,就別再逗弄咱們家小六子啦,他說的倒也有幾分真。」年紀較長的店家打著圓場,「紅妝閣那花魁不只會養花,迷起人來倒也是讓人茶飯不思的。洛陽城裡的貴公子哪一個見過她的不朝思暮想?若真要說『相思成疾』,楊二公子可也不是第一個啦。」 「話說回來,我還真想見見那傳說中的紫姑娘,真的美到讓人為她喪命也甘心?」 「哈!就憑你也想見紫姑娘?遠點兒閃著吧。」 眾人又哈哈大笑起來,事不關己的閒涼話說來總是輕鬆容易。姚黃聽著,眉頭卻暗暗地緊了。 她到底沒變…… 紫姑娘…… 他記不得自己是否也曾這麼喚過她;隔了這許多年,很多事,當初悲慟逾恆的他早已決定不再想起。 沒想過會有再見她的一天。關於她現在的一些事,在他行前就已明白,不知該狂喜或悲傷,種種複雜的情緒交雜成當下的忐忑。 胸口那一股無以名之的感覺,是為了故友吧。 姚黃站了起來,在桌上放了幾枚銅板,拿起包袱往東方邁開步伐。 MAY MAY MAY 女婢藥兒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主子魏紫正坐在梳妝鏡前,手拿扁梳,一下一下地仔細梳整自己那一頭烏黑澤亮的青絲。 她沒回頭,光是嗅著藥兒走進來挾帶的那股淡淡香氣,她便曉得來人身份。 「你來得正好,那廝已經睡下了,就由你處理吧。」 「是。」藥兒彎身一揖,便往內室走去,床榻上呼呼大睡的男人,是方才老鴇子招給魏紫的客人,好像是叫巫鳴適吧? 她從袖子裡取出一瓶香精,在男人的鼻子前繞過兩巡。 只見男人的臉色突然暈染上十分紅潮,表情變得極為猙獰扭曲,好像正經歷著何等顛峰的痛苦,或者是一種她還不能理解的喜樂。 藥兒再走回前室,紫姑娘的發已經盤好了一個墮馬髻,看上去極其嫵媚而帶幾分妖態。藥兒笑著迎上去,接過魏紫手邊的步搖,替她簪上。 「姑娘今兒個完事得可真快。」 魏紫一聽藥兒提起,臉色一肅。「都怪這廝太弱了。大概平日流連煙花楚館,早把精氣給消磨光。白白浪費我今日的周旋。看來,這個月得打破規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