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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岳霏    


  雖然他不多話,倒也不會木訥,還算言之有物,不過到現在我還是沒看清他的長相,實在是因我懶得戴眼鏡。但這樣也是有好處的,再醜的人到了我眼裡都變好看了,霧裡看花的感覺未嘗不是一種快樂,凡事看太清楚有時反而是種傷害吧。

  好幾天沒寫日記了,話似乎變多。

  ★  ★  ★ 一九九二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多事之秋的咕咕雞年終於要走了,可愛的汪汪狗年即將報到啦。

  回顧今年的年度大事,該是卡娃依的離去及幾天前阿媽的過世吧。

  說起住在宜蘭的阿媽,其實我是沒什麼印象的。

  曾聽媽提過,當年她要嫁給爸時遭到全家的反對,她不顧一切與爸私奔到台北來,結果也斷了與家裡的聯繫。後來爸在我五歲時因為外遇而和媽離了婚,媽因此覺得丟臉,更是無顏回去,就一直這麼僵著,直到阿媽的死訊傳來。

  媽在阿媽靈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了很心酸。

  我想媽是很後悔吧,為了面子問題,結果連阿媽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死者抱憾而終,生者更會遺憾一輩子吧。

  回來後,媽又像從前一樣投身於忙碌的工作。

  常看著一室冷清的我,不禁想到,萬一我突然死了,媽會不會也像那天一樣哭到沒力?,但是那又如何?媽似乎很本沒從阿媽的死學到教訓,我是她唯一的女兒,她難道沒從死亡的真諦中領悟到生命的珍貴,更珍惜親人的相聚嗎?

  我當然不會苯得用自殺來提醒她,也許她仍是哭一哭,哭完又故態復萌,那我豈不是白死。白癡才幹這等傻事!

  媽也該慶幸,像我這種無人管的小孩,一路活到現在,不但煙酒打架沒沾到半樣,品德學業還是超優的哩,真不知該說是遺傳好還是我天賦高,也許兩者皆有吧。阿啊!

  自己暗自偷笑一下。

  那個獅子今天居然開口要我做他女朋友。

  獅子就是師黎安啦!

  說到「獅子」這個我幫他取的外號,聽起來挺威風的.實際上哩,哈哈,我又想大笑了。

  這要講到隔天他約我去看電影。想想反正也沒事,他也不討厭,就答應他了。結果那天一場即時雨,淋得我們狼狽不堪,剛好離他家不遠,他家人也不在,就提議我去他家吹乾衣服及頭髮。直覺上我認為他是個君子,也就很爽快地答應了。

  結果,被我發現了一個大秘密!他居然有一頭的自然卷髮,像獅鬃一樣又捲又亂又難整理,跟平常的服貼直髮真是大異其趣。如果染成白金色,簡直是阿瑪迪斯的翻版。

  我站在那裡足足笑了三分鐘。哈哈!想到就好笑。

  他脾氣還不錯哩,就乖乖站在那裡讓我笑,只是神情很無可奈何。

  「師……獅子!」一下子忘了他的名字,獅子就這麼喊出口,我發現叫起來挺順口的,就決定這麼喊他。嘿嘿,他也不敢有異議,誰叫他的秘密被我發現啦!哈哈!

  當他告訴我,每天要提早一小時起床整理頭髮時,我還真是服了他。這就是我堅決不燙頭髮的原因,自找麻煩哪!多留些時間睡覺不是更好?

  看他笨手笨腳的吹頭髮,沒耐心的我素性搶過吹風機幫他吹整,結果不到半小時,那些不乖的頭髮被我治得服服貼貼。唉,原來是他手苯才要花這麼久的時間。

  而他要我做他女朋友的理由竟是以後我可以幫他吹頭髮?

  真不知他是貪小便宜還是嘴苯,要吹頭髮,花個七十元請美容師吹就好,我又不是吃飽撐著,我自己的頭髮都懶得吹了,還吹他的!

  我這樣回他,他競然楞楞的盯著我瞧,好半晌才冒出一句——你的長髮很漂亮。還伸手過來摸。

  奇怪,那一刻,我竟然可以很清楚他看到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很深、很澄澈、很坦誠的眼。是一雙好男生的眼睛。

  這是第一次我讓男生摸我的長髮。

  他的手很溫柔,感覺……還不錯。

  也許我會做他女朋友吧,不過不是現在。

  這麼快就答應他,不就等於答應了要幫他整理頭髮?我才不要做這種傻事哩!

  男生不能寵的,一寵就會得寸進尺,很惡劣呢!

  千熏的男友不就是如此,自從有次他生病,她體貼地自己坐車去他家之後,現在約會都懶得出門去接千熏,要她自己一人坐一個半小時的公車去他家。

  要是我,早把這種懶惰男友給休了!

  其實我是想看看獅子還會用什麼呆方法來追求我,這樣似乎挺有趣的呢,反正我又不急著交男朋友。

  呵!我發現自己又在發揮小好小惡的劣根性了。

  寫得手好酸啊!

  休筆!

  ★  ★  ★ 一九九三年一月二十五日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泰戈爾詩集今天聽好友阿美透露她單戀隔壁鄰居一位大學生時,我突然想起了這首情詩。

  明明他們住得這麼近,每天都碰得到面,心卻相隔如此遙遠。

  我問阿美為什麼不找機會表白?不想當面說,寫封信告訴他也行哪。

  阿美說她不敢,怕說了之後,連朋友都沒得做,見面尷尬。

  怪了!這套理論到底是誰發明的啊?你不喜歡的人喜歡你,原先的朋友關係就得中斷了嗎?被人喜歡不是應該高興嗎?我問。.

  阿美則反問我,當初獅子來校門口站崗,我不也是讓他碰了一鼻子灰?

  我說這怎能相提並論?他就那樣突然冒出來約我去參加晚會,而且意圖不明,我怎知那時他是找不到人找我墊背,還是貪圖我的美色?哈哈!阿美大笑前我己經忍不住笑起來了。

  那你到底喜歡他哪裡?我又好奇問她。

  阿美說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反正那個男孩單眼皮、乾乾淨淨的樣子,就是她看了很舒服、很喜歡的那型。

  後來我又問了她好多,我發現很本是一問三不知,連男孩的個性、嗜好什麼的,她完全「莫宰羊」。天哪!這樣也可以喜歡一個人半年多?我真是服了她!

  這樣的喜歡只是建立在外在的皮相,不是很不真實嗎?我一點也不能理解。

  阿美說我這人太理智了。喜歡只是一種感覺,很單純地對某人心動,就是這樣。

  是嗎?

  一路上我一直咀嚼著這句話,連獅子跟了我一段路我都沒發現,直到要過馬路時他拉住了我。

  「獅子,我看我應該還沒喜歡上你。」

  我看著他,脫口而出我這一路思考下來的結果。

  「怎麼說呢?」

  他就這麼簡單地反問我,一點也沒有驚訝或生氣的表情,我研究了他老半天,發現他不是裝的。

  我就老老實實把今天的事情講給他聽,還跟他說,和他在一起我比較想捉弄他,然後看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倒是沒有阿美說的那種心動的心情。

  結果他的反應只是笑一笑,又摸摸我的長髮,然後牽著我過馬路。

  其實撇開男女感情不講,我是很喜歡他這個人的。

  他很沉穩。許多難事到了他手裡,似乎都變得輕而易舉,所以不管我做了什麼諒世駭俗的事,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和我身邊那群酷愛大驚小怪的人比起來,他這一點倒是讓我挺欣黃的。

  就拿我上次試染媽從日本帶回來的染髮劑,我自己染得顏色不均勻也就罷了,還又找他做實驗,結果他也是一塊黃一塊黑的。我們學校剛好放寒假,所以我逃過了被朝笑的命運。他可比我慘了,聽說他打工的廣告公司內所有人全笑得天翻地覆,戲謔他是最新流行的「補丁頭」,結果他老神在在,也不以為意。我愧疚的說要幫他染回黑色,他又說不用麻煩——我看他是怕我愈染愈糟糕吧。就頂著那一頭怪發一個多月,連跟在他身旁的我到最後都快受不了路人的怪異眼神,他卻能依然氣走神閒,我真是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深定力。

  反正諸如此類的事不勝枚舉,任我怎樣胡搞他,他都逆來顧受——形容得好像阿信喔!呵!不過有時想想,他還真像是我的大玩偶呢。

  這點又讓我不由得想起卡娃依,好一段時間沒想起它了。

  以前卡娃依是我的小玩偶,任我揉、任我捉弄它,它總是毫無怨尤。現在是換成獅子。

  有時我會有一種很奇妙的想法,是不是卡娃依捨不得放我一人寂寞,所以安排了很有耐性的獅子來陪我呢?

  不管怎麼說,我是真心高興擁有獅子這個朋友。

  咦?他似乎沒再問過我要不要做他女朋友!

  ★  ★  ★ 一九九三年三月一日農曆年才剛過,新的年度正要開始,我的世界就起了變化。整件事要從爸的一通電話開始。

  一直只有提供贍養費功能的爸爸,突然從紐約打長途電話來,要我直接到美國念大學,不必參加台灣的大學聯考。

  至於讀大學及所有食宿費用由他全權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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