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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岳盈    


  可惜安頓好所有人員,已經是傍晚了,他得趕赴姽方王的接風宴,根本沒空遊覽,只能憑著進城的印象及父親提供給他的書冊,揣想整座城市的風貌。想到這裡,岳翕便感到沮喪。

  「岳大人,比起令尊的俊美溫文,您可是更加的高大英挺呀!」

  他比父親高半個頭,體魄是魁梧了一些。

  「您過獎了。」岳翕收斂心底的失意,溫雅地一笑,飲下姽方大臣不知是第幾輪的敬酒。

  「令尊也是千杯不醉,岳大人這點有乃父之風。」另一位大臣道。

  什麼千杯不醉呀?他不僅喝得頭昏腦脹,連下腹處都脹得緊,酒氣都淹到喉頭了!

  「是呀,岳大人,下官再敬您一杯。對了,您真的尚未成親嗎?下官的女兒芳齡十六,雖不若芳蘭公主那般艷美,但在姽方也是屬一屬二的大美人……」

  「巴大人,岳大人是代天朝皇帝來迎娶公主的,不是來相親的呀。」

  「呵呵,順便嘛……」

  岳翕表面上噙著瀟灑倜儻的笑意,其實已被姽方君臣輪番敬酒兼做媒鬧得苦不堪言,不得不以眼色向同伴求救。

  身為此次迎親副使的禮部侍郎是個八面玲瓏的人,立刻領會了他的意思,為他擋去接下來的敬酒,讓岳翕能藉著尿遁逃出喧鬧的宴會廳。

  如廁之後,岳翕猶豫著是否該回到宴會,但一想到姽方君臣的熱情招待,腳步便膽怯地繞過宴會所在的大殿,朝不遠處的花園走去。

  他不是要潛逃,只是想暫且逃避一會兒。

  嗯……好香喔。

  不知從何處飄來的一縷香息,吸引他深深呼吸,想起父親曾說姽方盛產蘭花,岳翕不禁要猜疑起這聞之令人神清氣爽、濃烈的酒意也散了幾分的香息,是否是出自蘭花了。

  他伸了伸懶腰,望向不知通往何處的幽暗林徑。

  雖然在王宮裡閒蕩並不妥當,但好奇心讓他忍不住想要確定濃郁的花香是出自哪種植物。依花香的濃烈聞來,香源應該就在左近。

  岳翕考慮了一下,便邁出腳步往前走,反正還有能幹的禮部侍郎相幫襯,他消失一下應該不礙事。就把那些叫人吃不消的敬酒全交給庫大人應付,至於他……岳翕懶洋洋地勾起嘴角,迷離的眼光

  往上一瞟,正好瞧見從稀疏的葉縫中露出臉來的一彎消蝕了一小半的缺月。

  等他回京時,這缺月應該是蝕完又圓回來了!到時候月圓人團圓,皇帝娶老婆,岳翕得空逍遙去。

  但在此之前,得先把芳蘭公主安全護送進京,交到皇帝手上,他才能逍遙得起來呀!

  一念及此,岳翕暈沉的腦袋裡就突然來千陣閃電打雷,額際隱隱作痛。

  姽方與天朝聯姻的消息傳出後,莽國的大軍便持續在天朝、姽方相鄰的邊境騷擾,但不曉得是否因為兩國早有防備,雖然大大小小的衝突加加起來也有十幾樁,莽國的十萬精銳依然無法越雷池一步。對此,離京時,他父親還對他耳提面命一番。

  「莽國國主桑顏卡邦一向氣量狹小,得知芳蘭公主棄他而選擇嫁入天朝,絕不可能只派遣十萬精兵在邊境耀武揚威,定然還會有後續動作……桑顏卡邦有可能使的是聲東擊西之計,故意派十萬兵馬掩人耳目,暗中再派人潛進我國境內,埋伏於途中伺機擄走芳蘭公主,或者還更心狠地想行刺公主。翕兒,你回程時要分外小心,一切以公主的安危為重。」

  不用父親交代,他也知道芳蘭公主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她若是有絲毫的閃失,事情就慘了。

  慘慘慘,不僅他慘,岳氏一族慘,天朝與姽方的同盟關係也岌岌不保,到時候親家變冤家就全是他的錯!

  可惡,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怎會落到他頭上來?岳翕忍不住仰天長歎了起來。

  「沒辦法,誰教新郎皇帝是我表弟。要是知道會這樣,我該學花朝早些娶妻生子,就輪不到我出這趟差使了!」

  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呀。

  岳翕自嘲地一笑,發覺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路的盡頭,原來他隨著花香而走,竟來到了環湖的小徑。

  月色下,可以看見湖岸種植的楊柳隨風款擺,薄薄煙水迷漫的湖面還可隱約看到幾株花苞合起的荷花,及十數張寬大到可讓一名孩童坐在上頭的青翠荷葉,更遠處,還有一座通往湖心亭的白石拱橋,而橋上正佇留著一道縹緲的身影。

  怕是自己眼花,他揉了揉眼,見到那身影就站在靠近湖心亭那端的橋頭,對著湖面,在夜風吹拂下,纖瘦的身形彷彿隨時都會被旋落水面。

  岳翕看得心頭一跳,天生的俠義心腸使他為對方著急了起來。

  擔心那人隨時會掉下去,岳翕沒耐心循著環湖小徑繞去那座橋,而是走了快捷方式。

  他提氣縱身往湖面奔去,仗著自己輕功過人,藉著荷葉當踏腳,幾個起落來到橋上,伸手捉向那人衣袂。

  哪知那衣袂似有生命,帶起一片金光反向他襲來。岳翕心驚之下,氣隨意轉,收手往後掠開。

  對方卻沒有停止攻勢,鼓脹著真氣的寬長袖子化成致命的武器招勢連綿不絕,岳翕在金色的袖影間穿梭,陣陣濃郁香息撲鼻而至,依稀是先前聞到的那股沁人心脾的香,令他心頭微悸,目光銳利地穿過滿天的袖影與一雙澄明、清冷如湖水的眼眸對個正著。

  胸口忽地跳動得厲害,某種灼燙隨之生起,岳翕心神一閃,險些躲不過從袖影間穿出來的指力,他深吸口氣穩定心神,反將更多迷魅人心魂的幽香一併吸納進去,並將對方國色天香的絕姿也收納進眼瞳。

  美女他見過,聰明有自信且擅於發號施令的美女他識得幾個,但眼前的美女除了這些特質外,冷艷嬌美中還有種王者般的高貴儀態。

  她是誰?

  這個疑問在他腦中閃了又閃,在避過對方削向頭臉的一擊,岳翕心知必然是自己的魯莽舉動招致誤會,連忙高聲喊道:「在下沒有惡意,原是擔心姑娘會不小心落湖,才趕過來想拉姑娘遠離湖邊,並無調戲之意。請姑娘原諒在下的唐突,雙方罷戰。」

  這番話說得有條有理,字字清晰,卻聽得對方心頭微驚。

  原來兩人已經過了二十餘招,岳翕在只閃不攻的情況下,不但能瀟灑地應招,還有餘力開口說話,而且從聲音可以聽出他中氣十

  足,足見他內力深厚,令這位向來罕逢敵手的美女暗暗吃驚。

  這也激起了她天性中的不認輸,招式更為凌厲,讓岳翕再不能只以閃躲來應付。

  「你玩真的?繼續下去,在下不客氣了!」

  警告過後,岳翕功貫全身,閃電搶前,拳掌探進她重重袖影,往她面門擊來。

  「好!」美女嬌軀急旋,金袖陡地一捲,化成鐵棍似的砍向他手臂。

  岳翕同樣不是省油的燈,大喝一聲,迅速收回的拳掌抓向金袖。

  絲絲勁氣在空中較勁,尚未抓實,美女已可感覺到他掌中含蘊的勁道驚人,她急忙抽回袖子,卻聽見裂帛聲響。

  「啊!」袖子竟被人扯去一截,美女又羞又氣地往後退開,但心知是自己咄咄逼人的結果,只微蹙著眉頭不語。

  岳翕怔怔地捉住一截袖子,目光無法自女子美麗的臉容上轉開,兩人就這麼靜靜對視,直到那燙人的灼意悄悄佔領女子臉頰,生平頭一次因男子的注視感到羞澀,她無法解釋心頭的煩亂,只本能地避開對方的目光。

  「對……不起。」岳翕回過神來,「在下非是有意唐突姑娘,望請海涵。」

  「嗯。」她穩住心神,以眼角餘光瞄他。

  月色將他俊美的臉容照得分明,她有種熟悉的感覺,好似在哪裡見過他。

  「在下剛才解釋過,是見到姑娘站在橋頭,好似隨時都會被風吹跑,才唐突地出手想要拉住姑娘,並沒有別的意思。招致這樣的誤會。又扯壞姑娘的袖子,在下著實過意不去,願意賠姑娘一件新衣。」

  「你不是宮裡的人。」她看著他說,眼中閃過一抹評估。

  「在下的確不是。」先前她的響應都是單音,岳翕還不覺她的聲音有多好聽,直到聽見她這刻美妙如鈴的聲韻,不禁心蕩神馳。「在下是天朝的迎親使,只因聞到醉人的蘭香,尋著尋著便走到湖畔,看見姑娘站在橋頭……」

  他停頓下來,見她目光忽然黯淡地轉向先前佇立所在,跟著看過去,只見幾盞水燈飄浮於湖面。

  她是來放水燈的嗎?

  如此清夜,她獨自來這裡放水燈,是雅興,還是別有所思?

  照岳翕的理解,水燈除了純粹裝飾用的外,有些地方在中元普渡時也會放水燈,用來向故世的親人致意。

  「怪不得覺得你面熟,你跟令尊長得很像。」他的自報身份,終於讓她想出他像誰來,美女心頭泛起奇異的苦澀,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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