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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岳盈    


  這一眼令他驚艷。

  這位居客席主位的人兒,有一張比他的愛妃更令人屏息的美麗容顏。

  他俊俏的肩眼間透著一抹英氣,顧盼間神采飛揚,年紀雖輕,渾身卻散發著令人欽賴的沉穩氣質。蚩尤收起從呼圖口中聽說鳳族族長是個少年時產生的輕視心情,覺得有必要對眼前的美少年重新評估。

  依依不捨地收回盤據住那張嬌顏的眼光,蚩尤看向正前方,雙手朝上一舉,立刻引來部下的歡呼聲。

  喧鬧聲此起彼落好幾回後,才在蚩尤雙手朝下降的手勢裡歸於沉寂。鳳族這方的人員面面相覷,像是頭一回遇到這種陣仗。

  蚩尤偕同身邊的姬妾坐下後,眾人才恭謹地矮身坐回原位。

  蚩尤的眼光又掃了眾人一圈,最後無可避免地落回初月臉上。

  那正襟危坐、直視前方的身影,像是沒感覺到他的凝視,倒是身旁的年輕男子微蹙著眉,顯然對他的眼光感到不快。蚩尤將眼光轉向那名男子,英俊出眾的容貌,魁梧健實的體格,正是那種會讓女人目不轉睛、愛慕喜歡的男子。

  瞧,他的愛妃如姬不正偷窺著他嗎?

  呵,連他的幾名女兒,都以狼眼般貪狠的光芒,興奮地瞪著鳳族雄糾氣昂的勇蚩尤發現鳳族的人個個出眾,男俊女俏。

  其實他不該意外的,芔的溫文俊秀,凌駕於他座前粗魯不文的一班屬下。但這是個以武力得天下的世界,鳳族人乾淨、俊美的外表,倒顯得似娘們般柔弱。

  蚩尤略蹙起眉頭,形貌變得更加猙獰,令人畏懼。

  「芔!」不用嘶聲大吼,有力的丹田自可共鳴出震耳欲聾的聲響。

  芔雖然聽慣蚩尤的大嗓門,還是被嚇一跳,忙不迭地起身接受他的召喚。

  「大王。」

  「那位就是你的族長?」他的眼光投向初月,嘴角的笑意被濃密的鬍鬚掩飾住,眼中的凌厲略微收斂,勉強像是慈顏悅色。

  「是。蒙大王垂詢,請讓芔將敝族族長引薦給大王。」

  初月在芔的暗示下,率領隨從從容起身。

  「鳳族族長初月,見過大王。」她不卑不亢地道,聲音是刻意壓抑的低柔。

  跟蚩尤一比,她的音量像小貓叫似的,好在此時廣場上的眾人都安靜無聲,否則想聽清她說什麼,還真的有些困難。

  「嗯。你的聲音怎麼這麼小,像娘們似的!」

  蚩尤此話一落,立刻引來眾人哄堂大笑,這邊的鳳族人卻面無表情,像是沒聽見似的。

  初月等到笑聲平息後,溫吞吞地向蚩尤道:「大王天生神人,高大威猛,聲音宏亮傳達四方。初月只是普通人,自然是普通人的音量。」

  「好好好!」蚩尤連道三聲好後,哈哈大笑。片刻後,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初月。

  「我倒認為你不是普通人。普通人見了我無不懼怕,你不但有膽子回應我的眼光,還敢回覆我的話。」

  「王過獎了。」初月平靜地回視他。她並不是完全無懼於蚩尤。第一眼見到他,她便被他的高大身材嚇得目瞪口呆,只是她很快回復過來,想起大祭司說過,虎豹大吼一聲、張揚利爪,便讓膽小的人嚇得動彈不得只能等死,但聰明而勇敢的獵人,卻能善用智慧狩獵它們。

  蚩尤好比虎豹,那些膽小的人都被他的威勢嚇住;她卻要做聰明的獵人,冷靜等待機會狩獵他。

  「在初月眼中,王的眼光如太陽光芒,只有心虛的人,才不敢面對王。初月是沐浴在陽光下的禾苗,王的照拂正好可讓初月成長。至於回覆王的話,對初月是理所當然。長者問,晚輩該虛心回答。」

  蚩尤這輩子聽過的所有諂媚言語,都不如初月的話動聽。他知道芔的口才很好,未料初月還更勝於他。不愧是鳳族族長,不但美麗似天上的仙子,那張優美的菱唇吐出的言詞如最動聽的音樂,令人耳目一新,心情跟著舒爽起來。

  蚩尤哈哈一笑,眼中精芒大熾,注視初月良久後,轉向屬臣席位中一名下頷留著撮山羊鬚、臉形尖窄、透著抹陰險弔詭氣質的高瘦男人示意。

  這人叫洪木,是蚩尤信任的屬臣之一,向來能摸清主上的心意,儼然是蚩尤的傳聲筒。

  洪木得到蚩尤的暗示,站起身面向鳳族席位發言,小小的眼睛透著抹機敏。他不懷好意的陰沉眼光令初月蹙了蹙眉,看出這人的不好應付,不由心生警惕。「傳聞中鳳族人乃仙人後裔,今夜一見,果然個個不凡。九黎族一直期待熊和鳳族結為同盟,芔先生也轉達了鳳族長帶領族人來訪的意願,可是……」

  等到吊足了眾人的胃口,洪木狐鼠般尖銳高亢的嗓音才又鋪天蓋地的朝眾人的耳朵掩過來,醜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人頭皮發麻。

  「鳳族長卻讓我們久等不至。這點鳳族長做何解釋?」

  他眼中的刺探,真是令人十分不舒服。

  初月嘴角噙著自在的冷笑,微瞇了瞇眼,審視著說話的男人。

  「可否先請教這位大臣是……」她眼中的疑問是很自然的,畢竟是初來乍到,對蚩尤宮廷裡的人沒認識幾個。

  跟洪木隔著三個席位的呼圖,熱心地起身介紹著。

  「鳳族長,這位是大王座下的洪木大臣。」

  「有勞呼圖頭目引見。」初月含笑向呼圖致謝,才轉向洪木。「洪木大臣是代表大王發問的嗎?」

  洪木機警地看了蚩尤一眼,見他的王不置可否,狡獪地道:「鳳族前來結盟,對敝方是件大事,鳳族長遲遲未至,多日前便引起敝方人員猜疑,大王自然會關心這件事。」

  「我以為敝族的芔祭司已向貴方解釋過了。」初月訝異地眨眨眼,黑白分明的眼眸浮上狐疑,不悅地看向芔。

  「族長,這事我向蚩尤大王稟明了。」芔適時表現出誠惶誠恐的驚懼之色配合她的演出。

  「鳳族長,你別誤會。芔先生的確跟大王說了,這點我可以作證。」呼圖頗有義氣地聲援芔。

  「呼圖頭目這麼說,我自然是相信。」如釋重負的寬慰閃漾在夜星般晶燦的眼瞳中,丹紅的朱唇綻出朵朵甜美清艷的笑容,如花的媚色有著勾人心魂的魔力。一時間,眾人的眼光都迷失了,個個屏住呼吸,怔怔地瞪視著這個淺淺一笑便有顛倒人心魂魅力的絕美少年。

  正當眾人的魂靈在飄揚之際,又聽到鳳族族長輕啟丹唇,以水漾般的音色柔柔訴說著,那一番委屈幾乎要絞痛在座者的心,眼中皆浮現出不平之色。

  「難道芔祭司沒將事情的始末說明清楚,以至於王有所懷疑?」初月水瞳中彷彿要滴出淚來,令蚩尤的心猛地一抽。

  閱人無數的他從未被迷惑過。可眼前的少年,卻激起想要珍視、憐愛,不忍創傷他脆弱心靈的感覺。

  他的眼神是那樣無辜,懷著冤屈,蚩尤幾乎忍不住想出言安慰他,絕無任何懷疑他的意思。

  「鳳族長,我們沒有這個意思。」洪木深感懊悔地道,對於自己居然質疑眼前娉婷嬌弱的人兒,感到罪孽深重。

  這個鳳族長嬌柔得做個女子,怎麼可能耍出陰謀詭計來?

  初月微抖著唇,清亮的眼睛望著蚩尤。

  「不管王有沒有那個意思,初月都要將話講清楚。」她含悲忍屈的模樣更惹人嬌憐。

  「一接到芔祭司的消息,初月即和鳳族大祭司商議好,前往貴境拜謁大王。初月和侍從未離開過鳳族領域,沿途仰賴曾隨侍芔祭司造訪九黎族的小兔領路。那幾日炎陽高照,初月自幼體弱,免不了行一段路便要停下來休息;就在我們在一座樹林裡歇息時,突遇攻擊。舞陽隊長在這種情況下,只能以我的安全為主要考量,率領衛士護著我逃離,結果我們欲奉獻給王的珍貴禮物金教那批盜賊搶了。初月心裡感到歉疚,無顏面對王,舞陽隊長擔心我們會再遇攻擊,加上和小兔分散,只好保護受傷的初月返回鳳族。直到小兔再度捎來芔祭司的消息,我們確認了九黎族的誠意,重新準備禮物,才會耽擱了許多日子。」

  這番略帶哽咽的陳述讓眾人聽了心有慼慼,連生性殘忍的蚩尤也為之動容。

  「鳳族長,讓你受驚了。是本王的人沒適時迎接你們。」他難得地慈顏悅色起來。

  「王,您別這麼說。」初月惶恐地道。「初月沒有怨王的意思,只想表明鳳族的誠意。」

  「不過,在九黎族勢力範圍內,居然有人敢公然擄劫大王的貴賓,這事令人猜疑。」冰冷漠然的聲音跟著響起,蚩尤怒眉倒蹙,看向聲音方向。是哪個不要命的傢伙,敢這樣說話?!

  「舞陽!」初月嗔怪地瞪視身旁高大英偉的男子,權威的語氣中夾雜著只有風雲才能意會到的撒嬌意味。

  其實風雲是暗惱眾人色迷迷的眼光繞著初月轉,尤其是蚩尤投注在初月身上的「關愛」眼光要讓他不快。一股曖昧的酸氣從胸臆間一湧而上,他忍不住衝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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