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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頁 岳盈 「老師,這位是我的朋友包佳音小姐。她想請您簽名……」 包佳音! 這三個字像枚鑰匙,開啟了藏在遙遠記憶裡的情感,大大地撼動了他。 「將來生女兒,我要取名包佳音,就是報佳音的意思!」銀鈴般的笑聲彷彿仍在耳邊迴響。 「就算要叫佳音,也應該叫樂佳音,怎麼可以叫包佳音!」 「可是包佳音比較好聽。」那聲音撒嬌地說,「好啦,女兒姓包,兒子再跟你姓嘛。」 「你喔……」 然而,等不及有兒子或女兒出世,他們就分開了;若不是今天遇到這個叫「包佳音」的女孩,沈封的往事很難再開啟。 巧合嗎? 還是…… 他忍不住端詳起眼前的女孩,這張盈滿孺慕之情的粉柔臉蛋似曾相識,他見過她,在一個遙遠的夢境裡見過吧? 那個他瘋狂愛過,卻也是他今生辜負最深的女子。 當兩張容顏在腦中重疊,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且不確定地響起:「包秀昔是你什麼人?」 佳音愕然抽泣出聲,掩住嘴,不敢置信地瞪視著樂賓,視線茫然中,臉上濕熱了一片。 「我們需要談一談。」 * * * 這裡是樂賓下榻的飯店套房,除了佳音外,其他人都被寧旎旎請到相鄰的房間等待。 無數的疑問懸宕在他們心中,然而,樂賓心裡的疑惑又豈比他們少呢! 他定定地注視著面前一語不發的女孩,忍不住開口詢問:「為什麼不說話?是不曉得說什麼,還是不知從何說起?」 她訝異地抬起眼,濕潤的眼眸閃爍出某種動人的情緒,緋櫻般的紅唇苦澀地彎起,「都有吧。」 「你認識包秀昔吧?」他心一緊。 「嗯。」她輕輕點個頭,先前洶湧的情緒逐漸平復,「她是我母親。」 「所以……」樂賓激動了起來,「你知道我是……」 「媽媽跟我提過您的事。」她提起勇氣看進他眼裡,「五歲時,媽媽還帶我去你的演奏會……」 「我不知道!當時她為何不……」 「媽媽說您很有才華,而她是您成為一名成功的鋼琴演奏家的絆腳石。她不願意阻礙您,所以沒去找您。」 「她真的這麼說?」樂賓這才發覺自己傷害秀昔有多深,她竟對當年的氣話耿耿於心,「所以她不肯告訴我你的事,她恨我……」 「不是這樣的。」佳音猛力地搖頭,「媽媽沒有恨您。她是在您們離婚後,才發現有我。當時您已經跟祖父母移民到美國,她連絡不上您。後來您回來開演奏會,身邊已經有了未婚妻,媽媽才決定不打擾您。」 「是我負了她。」樂賓悔恨不已,「不該把生活上的不順遂全都責怪她,才會導致……離婚。天呀,如果我早知道……」 「媽媽說您們都太年輕了,如果要說有錯,兩個都有錯,怪不得誰。」 「她總是這麼善良。」樂賓喃喃道,「就算我負了她,還是不忍心怪我……可是我不能不怪自己呀。如果不是我太自私,秀昔和你……我無法想像你們這些年來過的是什麼日子……」 他以為她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 佳音不禁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道:「我們過得很好。媽媽一直很堅強,生下我後,她在朋友的幫助下,學得了一技之長,在南部的飯店PUB裡當調酒師。後來,她認識繼父……」 「她……再婚了?」樂賓顯得錯愕。 「嗯。」佳音點頭響應,「我八歲時,她嫁給了繼父。」 「她……他們……」他感到喉頭乾澀了起來,連忙拿起咖啡桌上的礦泉水灌了一口。「過得好嗎?」 「很好。繼父很尊重媽媽,也很疼我。去年媽媽乳癌開刀……」 「乳癌?」他聽得膽戰心驚。 「您放心。」她甜甜一笑,「幸好發現得早,已經沒事了。總之,在媽媽發病後,繼父便辭去了飯店的主廚工作,後來帶著媽媽到台東開了家香草園,有民宿和餐廳。經過一年的休養,媽媽的氣色好多了。」 「這樣呀……」聽起來是個很好的男人,樂賓知道他應該為秀昔能找到這麼好的歸宿高興,也為佳音能有個疼惜她的繼父慶幸。然而,相對於自己婚姻路上的屢屢觸礁,心情不由感到苦澀。 「您過得應該很好吧?我不時從國外的樂壇雜誌看到您的報導,您的演奏事業越來越成功,還有您灌錄的唱片……我買了不少喔。這次承蒙旎旎致贈入場券……我本來是要買的,可是太熱門了,排不到票,幸好旎旎送我,才有機會來聆聽您的演出。我帶了CD來,想要您的簽名……」 「你到後台找我,就為了這個?」樂賓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不是為了認我?」 佳音訝異地看進他眼裡,在那雙深邃的眼眸裡看見落寞,和一絲絲的氣憤,不禁有些心虛了起來。 「我不知道……我是說,我們從來沒見過面。如果跑去跟您說我是您的女兒,您會不會以為我是瘋子……」 「我幾乎在第一眼就認出你來。」他反駁道,「雖然我從來不知道我有個女兒,但我記得秀昔曾說過,生女兒要叫包佳音……」 「對不起……」佳音頓時感到羞愧,樂賓對她母親的牽掛,顯然高出她們的想像。「者孝總是說,我想的太多了。但這種事……我不希望造成您的困擾,讓您的家人……」 「我的家人……」這話聽起來竟是這樣的刺耳呀,樂賓忍住方寸間那股剜心的寂寞,淡淡地回答:「早就沒了。除了你,我的女兒外,我再沒有其他的家人了。」 「啊?」佳音萬萬想不到情況會這樣,她和母親一直以為生身之父的家庭美滿,她在看音樂雜誌時,也從來沒看過他私人的消息。「我很遺憾……」 「那是我自找的……」他淒然地一笑,望著獨生女兒,紛亂的心緒奇異地平靜了下來。「現在我有家人了,或許還該感謝老天爺。」 「呃……」佳音睜大眼眸,不知該怎麼回答,她並沒有仔細想過要去認這個父親,及認了後怎麼樣之類的呀。 樂賓也不逼她,以閒聊的語氣說:「陪著你的三位朋友中,有兩個男的,其中一個是你男朋友嗎?」 佳音登時羞紅臉,怯怯地點頭道:「嗯。田歆他……嗯,我們在交往……」 「我看他的眼神可不僅如此。如果不是你另兩位朋友拉住他,他是絕計不肯讓我們獨處的。」他猜疑道。 「他不知道我們的關係。」佳音為田歆辯護。 「嗯。」樂賓的視線不經意地落向佳音秀氣的手,一道閃光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令他眉頭一皺。「那枚戒指……」 「喔……」佳音本能地藏起手,在父親執著的眼光下,只好回答:「他送我的。」 樂賓的眉頭皺得更緊,這表示兩人的關係不僅交往而已。但他沒繼續問下去,瞅著愛女臊紅的臉蛋許久後,他再度開口:「我想去探望你母親。」 佳音一怔,隨即點頭,「我來安排。」 第十章 對田歆這種習慣當空中飛人的人,搭乘火車可說是既浪費時間又新鮮的經驗,但在佳音堅持下,被者孝取笑為跟屁蟲的他,為了確保自己的權益,不管浪費多少時間,還是屁股坐得快發麻,都得硬著頭皮跟這一回。 不是他杞人憂天,在得知樂賓是佳音的生父後,他並沒有比較安心。充其量只是從這老傢伙雖然長得挺體面,但哪裡有我俊帥英偉,不曉得佳音是看上他哪一點,那麼迷他的酸葡萄心態,轉變成擔心愛女心切的樂賓會把佳音搶走的不安。 從樂賓急於認女兒的態度,可以斷定這位已屆中年、仍保持不輸年輕人體格的音樂家,顯然想將女兒帶回身邊。 這怎麼可以! 樂賓長年旅居美國,一年有一半的時間在世界各地巡迴演出,佳音要是跟著他,兩人哪裡還能像現在一樣,每天都能見上一面,膩在一塊談情說愛! 為了捍衛自己的權益,他不得不把佳音給跟緊點。但無奈人家父女情深,哪裡是他這個男朋友介入得了,連上車後的座位安排,都是兩父女坐在一塊,隔著走道的同排坐椅被者孝和寧旎旎這兩個同為「跟屁蟲」級的人物給佔領,他只分到後排,與一上車就呼呼大睡的何秀雄坐在一塊。 雖然帶著PDA,雖然公事包裡有幾份待看的企畫案、商業契約……然而心神還是不時被前座給吸引,聽見佳音自火車離開暗無天日的地下通道之後,斷斷續續為她父親介紹著東部幹線鐵路沿線風景的甜美聲調。 一開始只是平淡的城鄉風景,但接近宜蘭,佳音的聲音注入了一絲興奮。 「在這麼晴朗的天色下,沿線的風景可說是一覽無遺……您瞧,從車窗外望去,可以看到一望無際的海面,沿岸有礁石林立,龜山島赫然在目……還有零星的漁船……啊,白色的浪花泡沫湧上來了,細白沙石的海灘好美……您看那些波浪的湧動,平緩而有節奏,不過海面下的暗潮可是激烈洶湧的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