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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章庭    


  大半客戶一見天地之城帶頭,竟也紛紛跟進。

  短短月餘,「威武」鏢局不再有一件新生意上門,就連老客戶也不再與他們合作。

  算算,「威武」鏢局竟已有個把月沒有銀兩進帳了,害得伍勳老是盯著她,不停的哀聲歎氣,令她更加不好受……

  總有一天,她絕對會把這筆帳算回來的!

  「威武」鏢局內一團混亂!

  「怎麼了?」剛回來的伍葳葳攔住一個僕人便問。

  「大小姐!您可回來了,老爺……老爺他病倒啦!』那僕人立即大呼小叫起來。

  「什麼?!』伍葳葳立即拔腿朝房內衝去。「爹!」

  床邊,有一名大夫正在替病人把脈,見到伍葳葳,大夫未語先歎息。

  積勞成疾加上氣血攻心,不到三日,伍勳就這麼撒手人間。

  「爹——」伍葳葳幾乎痛不欲生,樹欲止而風不靜,子欲養而親不待!

  教她這個做女兒的如何能不傷心?

  「嗚……爹爹……」這些——全都是天地之城的錯,全都是那個女人的錯!

  如果不是那個女人,烈日又怎麼可能給她難堪?

  如果不是烈日給她難堪,她又怎麼會被驅逐出城?

  如果不是她被驅逐出城,她又怎麼會讓人瞧不起,避之唯恐不及?

  如果不是她讓人瞧不起,讓人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威武」鏢局的生意又怎麼會一落千丈,淪為茶餘飯後的笑柄?

  未滿頭七,「威武」鏢局中已經走了一半的人馬。

  待元老部屬也表達離去之意時,伍葳葳真的慌了。

  「張大叔,不要走!」

  「大小姐,」面對伍葳葳的挽留,被喚作「張大叔」的總鏢師還是無奈地搖搖頭。「大叔也是不得已的啊!我已經兩個月沒拿到薪餉,老婆又久病在床,孩子也還小,我需要錢來養家啊!」

  「張大叔,你……妤……好!你們……統統都滾吧、滾吧!」伍葳葳嬌矯女的脾氣頓時一發不可收拾,竟然開始動手丟東西砸人!

  「還不給我滾出去!」

  當天夜裡,鏢局內果真走得一乾二淨,一個人也不留。

  伍葳葳瘋狂地尖叫、咒罵:「可惡的女人!可惡的烈日!混蛋!沒有人敢拒絕我,沒有人!我是伍葳葳啊——他們竟然敢這樣的羞辱我!」

  她要報仇,她一定要報仇!

  但她要怎麼報仇?找誰來幫她?

  放眼天下,整個江湖中人會想和「烈日之主」過不去的幾乎為零……

  畢竟,除非有她這等家破人亡的深仇,否則,誰會想主動去招惹一個鬼啊?

  等等……她突然想到前一陣子聽到的江湖傳聞……

  「餓虎幫」有個欲為愛子復仇心切的胡裡!或許她可以找……因報仇意念而走火人魔的伍葳葳,就這樣連夜離開了家……

   烈日悄悄的下床,開始更衣整裝,離開纏綿了一夜的溫柔鄉。

  側廳中已有七、八名負責天地之城產業的屬下恭候,紛紛起立作揖行禮。

  「烈爺!」

  「坐。」烈日頷首示意眾人入座。

  每逢月中,負責天地之城產業的屬下便會向他報備各項帳目與業務,使他充分瞭解天地之城的民生情況。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此乃自古以來聘請人才的最高原則,可烈日卻偏偏打破了這項不成文規定,成為例外中的例外。

  烈日請了一個帳房,他以前曾被打人大牢過,因為,他在主人帳簿中做過手腳,盜定了近千兩的白銀。

  烈日請了一個門房,他以前曾被工人扭送官府就辦,因為,他打傷了主人的小兒子。

  烈日請了一對專門押鏢的鏢師兄弟,可他們本來應是秋後問斬的死囚,因為,他們砍了他們的養父。

  烈日當初曾一一解救了他們,收留了他們……也等於是替自己找了一批死士。

  倘若烈日開口要求摘下他們的項上人頭,恐怕他們都還會爭先恐後呢!但為什麼烈日要救他們?

  曾被打人大牢的帳房,其實是個實心眼的老實人,偏偏他遇上了一個尖酸苛刻的主人,工錢扣了再扣,縮水得下剩幾個子兒,而他心愛的女兒生了重病,極需珍貴的何首烏為藥引子,於是,他便盜用帳簿內的銀兩……

  烈日一邊拯救他免於牢獄之災的同時,一邊延請了全城最著名的大夫替他的女兒疹治,且分文不取。從此,這個帳房便對他死心塌地的信賴。

  他將烈日的帳目管得滴水不漏,更提出許多法子替天地之城節省開銷。

  曾被扭送法辦的門房啥事也沒做錯,只不過不小心撞見了嬌滴滴的妻子和主人的小兒子在床上「說說話兒」,他哪忍得下這口烏龜氣,掄拳就打!結果,對方不但反將他一軍,連自己的妻子也上堂「做證」,意欲將他除之而後快。

  烈日在暗中出手,不但順利地一狀告回去,並將這名直性子的門房鄭重地以高餉聘用。如果現在烈日叫他跳河,他恐怕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他負責過濾所有到天地之城做客的臉孔,而且過目不忘。

  至於原本應該問斬的鏢師兄弟有個妹於,她的年紀又小又可愛,養父竟起了色心,暗中對她長期奸辱並予以恐嚇,警告她不得洩密,導致這名妹子終年精神恍惚、瘋瘋癲癲,最後上吊自殺。那對兄弟一人一刀,給養父一個痛快後,便雙雙主動到官府認罪。

  烈日以千兩白銀與黃金、一雙碧玉如意,從那個見錢眼開的縣老爺那兒「買」來這對兄弟的命。從此以後,兄弟倆只將烈日的話奉為圭臬,一輩子效死追隨!

  烈日將大半鏢局的業務交給他們,他們也從來沒讓烈日失望過。

  烈日,並不是個仁慈的人,但是,他懂得如何施捨恩潭,也知道小市民若承受恩典,必是泉湧以報。

  「夫人,您小米粥不吃了嗎?」丫鬟小紅前來收拾尹之雀吃剩的早膳,看到那碗剩下大半的粥,立刻不悅地皺起眉頭。

  「哎呀!小紅,你好討厭喔!我說過多少回了,叫『夫人」會把我給叫老了,要叫我——」

  「小麻雀。」十三、四歲的小紅沒好氣地接口,她心想,叫「夫人」多威風啊!偏偏這個當事人不這麼想。

  「好吧!小麻雀——夫人,您這樣可是不行的,前天的粥您嫌味道淡,昨兒個的粥您說太鹹,那今兒個您又想說什麼?」

  「這個——嘿嘿嘿!這個……」尹之雀縮起脖子,轉了一下眼珠子,嘿嘿嘿地笑著……

  「您別光笑,夫人。』小紅威脅地拿起粥碗。「再笑也沒用啦!快喝完它。」

  唉!難怪這名小丫鬟敢對這位當家夫人沒大沒小的,只因為尹之雀自己與他們相處也是沒大沒小啊!

  「小紅……」尹之雀討好地笑著。

  「叫大紅或中紅都沒用。」小紅堅決地拋下這麼一句。

  「好、好吧!」嗚……她好可憐乙!尹之雀在心中暗忖,小紅一定是石頭投胎的,不然怎麼什麼事都沒得商量。

  「咕嚕……」尹之雀捧起碗,只淺啜了一小口就停住,「我真的吃不下……惡!」

  「匡當」一聲,碗從她的手中摔了下來,掉在地上破成片片。

  尹之雀的眼前倏地一片長黑——

  「夫人!」她最後的意識是小紅受到驚嚇的叫喊聲。

  「恭喜烈爺,夫人已有三個月的身孕了。」

  大夫的診斷,在兩個時辰前便縈繞在他的耳邊。

  他,即將從人子、人夫,一躍而成為人父了嗎?

  他凝視著窗外的景致,許久許久,他的視線才回到掌中的飛鴿傳書上,他靜靜的一字一字的閱讀信函上頭簡短的文句——否。

  他可以聽見自己的心一方面在狂嘯,而另一面也放鬆的低吟——經過一炷香的靜默後,他緩緩打開手掌,掌中乍現一絲紅色火光。

  辟哩啪啦……無風自動、無火自焚,紙條竟這樣就燃燒了起來,在他的掌心中化成灰燼。

  他捫心自問,他就這樣放棄了母仇家恨嗎?但,為什麼不呢?逝者已逝,而其他的人依舊要活下去啊!

  不知怎地,他突然覺得他先前的復仇念頭很可笑,難道虐待「尹之蝶」就算是為母親復了仇嗎?難道這樣就能給尹府顏色看嗎?

  唉!就這樣吧,過往的一切仇恨就讓它隨風飄逝吧!

  這麼多年了,他突然覺得自己緊鎖的心房真正被打開來,不再有濃重的陰霾,而這全都得歸功於那只吱吱喳喳的小麻雀呵!

  從睡夢中逐漸清醒,尹之雀先是有一刻的茫然,之後便不由得無措起來。

  「烈?」她看見背對著她佇立在窗邊的夫君,不知怎地,她忽然覺得他的背影看起來……脆弱?

  「烈?」她再喚一聲,並告訴自己,她一定是看錯了。

  雖然心中這麼想,但身子卻立即自動自發地走過去,用纖細的雙臂緊緊圈住他寬大的背。

  「小麻雀……」一聲又低又啞的歎息從他口中逸出,一雙熾熱的大掌覆上她的柔荑,淡淡的情愫在兩人之問流竄,化成若有似無的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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