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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春風    


  路易的眼光,沒移開過善善淚漣漣的小臉,他眼底的綠意,在變硬。

  「不准。」沉定的中文,插進善善的哭聲中。

  姆拉向前正要用溫熱的方巾,替善善淨臉,驚訝的,方巾卻被人接過手。

  「爵爺?」尊貴的爵爺,親自替人淨臉?姆拉的胖手停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端碗肉湯來。」她的眼睛,教過多的淚水襯的可憐……情緒化的小子!路易抹過那被水淹紅的小巧臉蛋,手是輕的,眼是醉的,聲音卻華貴的冷上,「姆拉?」

  「是的,爵爺!」那聲調,表示爵爺不悅了,敢緊收回神的姆拉,轉了身就要走——

  「嗚……你別走,你別走,別把我丟給他,嗚嗚……不要!」善善邊哭邊探出手,攢緊了姆拉的衣角不放手。

  這次不必路易出聲,姆拉明白,先前的失神,已是失職,爵爺不會容許第二次的失職,姆拉胖圓圓的身子略彎,好安哄人,「善善小姐,別哭喔,姆拉馬上回來。」仗著力氣大,要搶回衣角是輕而易舉,姆拉很快的就退出門去。

  「別走!」手裡才攬住的衣角,現下成了只毛大掌,善善的倔強在無論如何也掙不出那毛手掌握的情況下,嘴角抖啊抖的沒兩下,哇的就放聲大哭起來。

  「哇……我要小姊姊!」掙不開金毛鬼的掌握,自然就只能哭進他懷裡,善善大聲的哭要著。

  「不准。」不只眼底的綠變硬,他連聲音都硬。

  「哇……我要回家!」要求被拒絕,善善這會兒哭的更凶。

  「不准。」幫她抹了幾次臉,結果她就是能把臉上哭滿淚水,路易將手巾擱下,全副精神都專注在那哭到變了形狀的小臉蛋上。

  那哭成一團的小臉,很醜,醜的他心情浮動。

  「哇……我要臭豆腐!」哭到昏頭昏腦,善善想也不想的連最愛的吃食都搬楊荂C

  「不准。」都哭成這樣,還能想到,那需要極大勇氣才能張口的怪異食物?

  「我要台灣!我要陳水扁!」

  「不准。」她哭要到奇怪的醜小臉……很可愛。

  路易嘴唇揚著淺顯笑紋,善善每哭要一次,他就清楚的給個不准兩字,他在研究,她會先哭到脫水?還是會先哭到斷氣?

  「哇……金毛鬼……金毛鬼……哇!」這個也不准,那個也不准,太欺負人!偏偏,她只能哭花了眼由著他欺負。

  現在踩在別人的土地上,她是大中華再優秀的兒女也得打折扣。

  沒有家,沒有小姊姊,沒有爺爺的牌位,連臭豆腐都沒有……每次都這樣,她才習慣又變化,老天爺是老到耳背了嗎?她都說了不要!為什麼都沒人要聽她說?

  爸爸走了,她才懂的哭,媽媽又走了,她都還沒時間傷心,爺爺又丟下她跟戀雪,好不容易快習慣跟戀雪相依為命,又闖出個日本禍,還在一團亂,當中他又捉她來番邦,日子變來變去,她好害怕……

  倔強沒了用,她哭!

  堅強也沒用,她再哭!

  倔強垮,堅強倒,數都數不盡的害怕正一古腦兒的兜上身,哭花了眼,哭破了膽,善善縮手縮腳的蜷在路易的懷裡,除了哭,還是哭。

  路易微訝的瞥一眼壁上的古董掛鐘。

  抱著她等半天,結果她沒哭到脫水,也沒哭到斷氣,現在他接收到的,依然是她最初的亮麗哭聲。

  她正嚴重水土不服的調不過時差,看來,她比他以為的,還要健康。

  看是一個小小的女人,收進懷裡本是容易,事實上,他正把她細細密密的圈圍住,然,頭一次,他發現,他圈圍不住這一個看似小小的女人。

  人,他是抱著,沒錯,可除此之外,就再也沒有別的了。

  她哭要了這麼久,要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東西,要她的親人,要她愛吃的,這不難理解,但是要國父?要觀世音菩薩?要……只准下在水庫上的豪大雨?

  路易眼底才沉澱的綠,在善善一句怪過一句的攪和下,開始舞動。

  「嗚……我要……我要投票……」想到第一次的投票權,就這麼沒了,善善才小下的哭聲又變大。

  沒意外的,她還是得到沒血沒淚的兩個字,「不准。」

  哭啊哭的,沒哭累,沒哭倦,善善倒是哭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論她是把眼珠子給哭到掉出來,還是哭到他滿身的鼻涕口水,他就是能比萬里長城還厲害的不為所動,原來不姓孟,再怎麼用力的哭,也是沒用的。

  淚一抹、涕一擤。

  不哭了!

  善善蜷著不動,對著無緣一成不變的生活生悶氣,氣得沒空感受,正哭進了人懷裡。

  「小子,」等了一會兒,路易開口。

  往他暖暖的懷裡縮了縮,善善不應聲。

  「只准你要,愛我。」支住她左閃右躲的哭紅臉蛋,他直勾勾的望進她清亮亮的瞳仁,不准她拒絕。

  強不過他的手勁兒,善善雙頰發疼的對上那綠意濃烈的眼,出不了聲。

  她都已經哭成這樣,他還堅持要嚇她?

  「金……金毛鬼,我不准,不准你愛我!」好不容易,善善才擠出早叫她哭扁掉的聲音。

  輕觸過善善那紅潤的唇瓣,路易淺顯的笑紋變得深刻。

  「不准你的不准。」救了童戀雪一命,形成他絕對的優勢,他有一人獨大的否決權。

  這種一人獨大的否決權,他從不陌生,不同的是,行使之前的每一次否決權,唯一的感覺,是叫他開始厭煩的優越感,這次……顯然被她給例外了。

  要她愛他,她乾脆昏倒。

  准他愛她,她跟見到鬼似的打著抖說不準。

  沒了叫人厭煩的優越感,他新鮮的發現,他很……狼狽?萬能的他,失了能的只能用要脅來處理這種梗住呼吸道的窒命危險?

  而這要脅,在她的不准下,凸顯出他的無能。

  他正受到最嚴厲的挑戰……

  笑?他在笑?她說不准他還笑?

  善善氣歸氣,不知怎地,見他一笑她就發冷,現在她人被困在金毛鬼懷裡,臉被握在毛大掌裡,動都不能動的只能任眼前那不懷好意的綠,不斷擴大、再擴大!

  雙唇觸碰的瞬間,她害怕又是先前那種濃烈的咬嘴,忍不住的打了明顯的冷顫,閉緊了眼。

  恍神過後,善善發現,他只在她的唇瓣上輾轉吮逗,很輕、很柔……迷惑的,善善不冷了,她緩緩的睜開眼,想弄明白,這次他不用那種吸掉人三魂七魄的發疼咬法?

  金毛鬼耶?哪有可能……親的這麼發乎情,止乎禮的?

  他又有什麼詭計?

  「好了?」善善很懷疑的問。

  「好了。」再一次的撫觸過那嫩紅的唇瓣,路易身形一動,側躺上床,善善依然在他懷裡。

  「金毛鬼,你病了嗎?」她的聲音,期待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路易對著善善那閃閃亮亮的眼睛仔細觀察著,沒回答她的問題。

  「你這麼看著我,做什麼?」他又用那種……那種直勾勾的眼神看人,加上那綠光,很是驚心動魄,叫人心慌慌。

  「小子,你的眼睛叫你哭壞了。」

  「哭壞眼睛?」怎麼可能?善善用力的先眨左眼,眨完左眼換右眼,右眼眨完她兩隻眼一起眨,不管她多用力的眨,結果——

  「騙誰?要是眼睛壞掉了,怎麼還能看見你這麼大一隻金毛鬼?」

  咒她哭壞眼,爺爺說的真沒錯,洋鬼子的心都是黑的,尤其金毛鬼的心,最黑!

  「頭髮。」刻意的,他撩過髮際,等著她的反應。

  他頭髮的原色,近似紫檀木色,隨著光影的角度不同,深淺交錯出難以形容的髮色,但是絕非金。

  善善自然是順著路易的手勢看去,但是只瞄了兩眼,她就反應平平的轉開視線。

  久等不到她的反應,路易單手支起上半身,「我的頭髮不是金色。」

  「那又怎樣?」染個發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金毛鬼?」

  先是狂吐,再是狂哭,現在金毛鬼又貼在她耳朵邊上,嚷著他的頭髮不是金色的,善善頭痛的跟不上路易的思考邏輯。

  「金毛鬼,你好吵!」她抱頭呻吟,這要愛不愛的問題,打住正好,現在她頭疼的沒空想。

  「我的頭髮不是金色。」再一次輕慢的宣告,沒了慵懶。

  受不了了!善善扯著已經亂掉的短髮,沒好氣道:

  「你的頭髮,現在見鬼了當然不是金色的。」她的頭,疼痛加劇中。

  「你叫我金毛鬼。」既然知道他的頭髮並非金色,金毛鬼三個字還用在他身上?

  她對金毛鬼三個字的解釋,並非單指他的髮色?

  那麼,金毛鬼,是什麼意思?

  這有意思的小子,看似普通的小小腦袋瓜子,內容卻豐富的吸引人。

  他的呼吸道,又被梗到!

  「金毛鬼,我拜託你,現在別問。」她頭正痛的,他要是再金毛鬼金毛鬼的囉嗦個沒完,她就再也不管大中華禮儀了!

  「你沒有拒絕我的權利……」

  善善頭痛的,一聽見路易那不再新鮮的,什麼沒有拒絕的權利說辭,深吸了好幾口大氣後,她劈里啪啦的倒出一長串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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