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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鄭媛    


  「我又不是要猴戲的,有什麼好看的!」覷眸瞄了眼蔻兒,眼波流轉含嗔帶媚,輕  啐一聲拋下話,繼續往前走。

  蔻兒嗤地笑出聲。她喜歡小姐的直率、喜歡小姐的聰明,甚至於……她喜歡小姐冷  淡說著話時自然而然、不經意流露出的媚態。

  「可是,小姐,表少爺他對妳一片癡心,妳難道一點兒都不心動嗎?」蔻兒不死心  地問。

  在蔻兒眼中。表少爺雖然配不上她家小姐,可他對小姐一片癡情,從小當小姐還在  蓮台寺時,表少爺陪著姑奶奶到寺裡供佛,一見小姐便癡心不悔,許多年來始終如一。

  不僅如此,表少爺還會當著老爺的面,說過畢生最大的心願便是要小姐為妻的話…  …任是誰要是聽見了,都會教他那一片癡心給感動的。

  「癡心?」王盈停下來,盯著寇兒冷冷地笑。「癡心又不是用嘴巴吹吹就膨脹的,  我說寇兒妳就是太天真,要學的聰明些,將來才不至於吃上男人的虧。」

  蔻兒瞪大眼,糊裡糊塗地盯著她家小姐臉上那冷艷的笑。「小姐,聽妳這麼說,好  似妳吃過男人的虧一般?」王盈揮動柔夷,掩起嘴笑。「蔻兒,妳就是這點可愛。」  說完這話,輕佻地拍拍蔻兒的肩,依舊往前走。

  「我?可愛?」蔻兒指著自個兒的鼻頭追上去。「是小姐妳的話太難懂了吧?!」

  「凡事要是總得吃上一回虧才學得乖,那就不是聰明人了。」王盈柔媚的嗓音接上  話,堵住蔻兒的嘴。

  「可是--」

  「水……水,我要水……」

  突然冒出來的虛弱聲打斷了寇兒沒說完的話。蔻兒教這沒來由的聲音一嚇,駭得全  身僵直,瞪大了眼縮在路邊。

  「寇兒,妳聽到了什麼人說話沒有?」王盈問。

  寇兒用力嚥了下口水。「好……好像、好像……」

  「給我水……我要水……」

  蔻兒吞吞吐吐的話還沒完,草叢裡又傳出要死不活的聲音,嚇得她跳到她家小姐背  後躲著。

  「聲音好像從那兒傳來的!」王盈望向草叢,說話同時已經邁步走過去。

  「別、別去啊,小姐!」蔻兒嚇得在後面喊,沒敢跟上去。

  王盈大膽地撥開草叢,立即看到倒臥在亂草堆裡的書生。

  「你怎麼啦?」她蹲下身,關切地問。

  「我,我……好餓、好渴……」

  「你病了?忍著點兒!蔻兒--」

  當機立斷,王盈一迭聲喚來蔻兒。

  小姐喚她,蔻兒不情不願地蹭上前去。然後她也看到倒在草叢裡,樣貌清秀的中年  男人。

  「小姐,他--」

  「快幫我扶起他!」

  王盈吩咐蔻兒,蔻兒看清了倒在草堆裡的是個人,沒啥好怕的,便也蹲下身去幫她  家小姐。

  王盈解開面紗方便救人,再脫下斗蓬披在書生身上,之後又從食籃裡取出熱茶和饅  頭,一口茶、一小塊饅頭地,慢慢餵進書生嘴裡。

  漸漸地,落魄的中年書生恢復了元氣,才有力氣慢慢睜開眼來。

  「仙、仙女……仙女!」

  他顫抖地睜大了眼,眼珠子幾乎從眼眶裡突出--因為平生沒見過這麼美的女人!

  蔻兒同時也睜大了眼,跟著掩起嘴噗嚇一笑。眼看這書生給救活了,她心情放鬆,  就調皮起來。「什麼仙女,我們小姐啊……是菩薩呢!」

  「菩……菩薩下凡,救苦救難……」

  也不知道是餓還是冷暈了,書生竟然當真信了!

  「嘻,對啊,這是菩薩,記得啊,是菩薩救了你!」蔻兒調皮地開他玩笑。

  王盈白了蔻兒一眼,重新繫上紗巾。見人已經活轉過來,大概無礙了,她從懷裡掏  出全部銀子,再把銀子擱在食籃裡,將食籃留下,然後站起來轉身就走。

  「等、等一下,菩薩……」

  書生下意識地叫喚,也弄不清是因為救命的恩情不捨恩人離去,還是因為……貪看  那張蝕人心魂的絕世容顏。

  蔻兒以為這書生想報恩,瞧他那副可憐模樣,便多嘴道:「我就好心告訴你吧!這  個[菩薩]很特別,她有名有姓有父有母,她姓王,是江南王--」

  「蔻兒,多嘴什麼!不是要見爹嗎?還不快走?」供品也捨出去了,看來還是回去  吧!

  「喔……」蔻兒對書生扮鬼臉,急急忙忙跟在她家小姐後頭走了。

  「原來……原來是真人……原來世上當真有這麼美的美人……」

  那柔媚嬌憨、酥人蝕骨的聲音又一次撼動了他!書生怔怔地盯著王盈的背影喃喃自  語,兩手緊掐著披在自個兒身上的斗篷,許久許久……無法回過神。

  三年後.北京城「宣……八月丙戌,敘功封和碩肅親王子穆善,為和碩顯親王。」

  總管太監瑞福公公宣旨畢,和碩肅親王府眾人起身謝恩。

  「恭賀肅親王、顯親王大喜。」眾人謝恩畢,孟廷兆轉而躬身同肅親王父子福了個  安,由衷地道賀。

  「孟先生客氣了!本王知道皇上極欣賞您的才華學識,日前召你進翰林院,我和善  兒還未來得及道聲恭喜。」肅親王客氣地回道。

  「不敢、不敢。」孟廷兆謙道。

  「孟大人,你同和碩肅親王都是皇上最信任的人,你們大家都不必過謙了!」

  收起聖旨,瑞福笑道。

  「瑞福公公說的是!」肅親王呵呵大笑。

  「不過,孟大人,」瑞福趨向前關懷地問。「不久前我聽小六子說您病了,怎麼這  會兒--」

  「怎麼?我怎麼沒聽說孟大人病了,孟大人身子還安好吧?」肅親王也上前問。

  他和孟廷兆一朝為官,相得相契,私交甚篤。

  「多謝二位關心。」孟廷兆拱手感激。「廷兆這病是舊疾,平日不礙事兒,只是發  作起來酸疼得很罷了。」

  「啊。那有沒有請大夫瞧瞧?」瑞福道。

  孟廷兆忽然歎了聲。「怎沒請過?這藥也不知吃了多少,就是不見效,我看這病一  般大夫是治不好的。」

  「這病怎麼犯的?怎生嚴重!」肅親王問。

  聽這一問,孟廷兆沉默了半晌,好似陷入回憶裡,目光迷濛起來。「這病……大約  是那年在太湖上給凍傷的。」

  「在太湖給凍傷的?」瑞福拱起兩道灰毛參差的眉,好奇地問。

  「是啊……廷兆跟一般學子無異,並未得天獨厚,皆是苦讀出身,也曾多次科舉不  第,就在第五次赴試亦落榜後,因為無顏回鄉,一路流落到蘇州,落魄於異鄉,還記得  那年冬天太湖上結了層層停冰,冷風刺骨,身上又無御寒的厚衣,兩天未曾進食的我終  於倒在湖邊小徑上,當時我真的以為自己會那麼死去……」孟廷兆苦笑,娓娓敘說,如  今重生,恍如隔世。

  一抹仙姿身影乍然浮在腦際、眼前又掠過那天人一般、不屬於塵世的容顏,那是任  誰一見過,就再也忘不了的絕色。

  瑞福和肅親王對看一眼,兩人皆不知孟大人未高中前,竟然有這麼心酸的往事。

  「這傷大概就是在那時犯下的。」孟廷兆作個總結。

  「那,要不要我稟明皇上,讓太醫給您瞧瞧?」瑞福問。

  孟廷兆搖搖頭。「謝謝您了,瑞福公公……這傷,是刻意留下的記憶,以警惕自己  ,今日所有,當加倍珍惜。」

  「可這傷不醫好,豈不多受罪?」肅親王不以為然。

  「不打緊,還受得住。」孟廷兆笑笑帶過。

  當然,孟廷兆沒說出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是,這傷常常能提醒他,當日……他並非在夢中見到天人。

  「小六子說廷兆是舊疾復發。舊疾復發?瑞福,這事兒你知情?」

  黃袍上編著五爪正面金龍,身形壯碩、六尺昂藏的男子邊問著,跨著大步邁出御書  房。

  他兩掌背握於身後,行走間如龍行潛移、英姿楓楓,加以寬額高鼻、濃眉鳳目、眼  藏冷星,年輕光朗的俊臉儼然一股不可逆犯、天然生成的威嚴,令人目光不敢與之正視  。

  「欸,之前聽小六子提過,也找機會問過孟大人,可那時孟大人自個兒也說不打緊  的,怎麼知道--」

  「這事兒為何沒聽妳提過?」

  一句話眨中真穴。

  「呃,屬下該死!」瑞福慌忙低下頭,高高拱起兩手,一時間臉上驚恐萬分。

  「算了!」男子揮手。「要是誤了事兒,該千萬個死也沒得恕罪。」

  「是、是,皇上說得是,謝皇上仁德。」一眨眼瑞福淌了一身冷汗。

  他瞭解自個兒主子,沒事兒還罷,要當真誤了事兒、孟大人有個閃失,他就當真該  死了。

  是啊,眼前這男子就是當今皇上,綜觀歷代不世出、德智仁兼具的天下聖主。

  乘轎出了宮,進了翰林府第,不讓瑞福通報、勞師動眾,還要累得病人起身相迎,  皇帝自己進了孟廷兆房裡。

  孟廷兆不知道皇上駕到,他坐起身歪靠在床頭,病中神態異常委靡,兩眼卻直盯住  手中物,目光灼灼有神,居然不像個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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