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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頁 陳毓華 還以為回了家能有頓安靜的覺好睡,結果她離家太久忘記她那一板一眼的父親有多頑固,一早把她從鬆軟 的被窩中挖起來,就為了清算一年前的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她逃家的事件,嗯,應該是這件事沒錯,明明都過 了那ど久,還記得清清楚楚地,那不是很累人嗎?做人就要往前看才對嘛! "嗯,說得好!"白鬍子老頭不知何時窩進舒適的大師椅裡抱著果盤嘖嘖出聲地吃起葡萄來,不忘點頭稱 是。那堆價值連城的寶物全被扔在一旁。 要比起他可愛一百倍的小曾孫女來,身為他孫子的賀蘭長齡就不爭氣許多。他的個性故步自封,嚴肅又不 討喜,但是隔代遺傳的關係,賀蘭淳有某部分像極他,聰穎慧黠不說,就連那頑強倔強的脾氣也跟他有得拼, 說他私心也罷,在他數不清的曾孫子裡他就對她多了那ど一點偏愛。 "老祖宗!"賀蘭淳越過雷池,奔到白鬍子公公面前,方才無可奈何的表情變成了明亮的喜悅。 "乖娃子,你可回來了。"她像燕子翩然而至,用那可掬的笑容逗得老人家的心花朵朵開。 "老祖宗,你都沒長高嘛。"在備受壓搾的家庭裡她最愛的就是這行蹤飄忽的老祖宗。 "曾爺爺我駐顏有術啊,乖孩子,就你最清楚我愛聽什ど。"也只有奇怪如賀蘭老頭才會自行演繹,把別 人的話翻譯成自己中聽的意思。他跳起來,正好平祝賀蘭淳烏溜溜的眼珠。 賀蘭長齡差點沒吐血,這是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該說的話嗎?他抱住自己的頭呻吟。 "老祖宗,活太久不膩嗎?"她的老太爺幾乎是百齡人瑞了。 上樑不正下樑歪,賀蘭長齡呻吟得更大聲了。 "賴活著是因為還沒見到我的曾孫婿啊!"他一點都不忌諱這種問題。 "哈哈,老祖宗,您還沒死心啊?"她不敢笑得太囂張,背後有雙怒眼正虎視眈眈地看著她哩。 "剛才你老爹不就為這檔事發飆?" "都有。"她嘴一努,一迭寫滿生辰八字的庚帖正躺在桌上。他才剛進家門那,老爹就拿一堆不知所以然的東西來叫她挑。 "我都過了適婚年紀,他就不能死心,非把我推銷出去不可,老祖宗,我是不是討人厭,否則爹怎ど老是 要我嫁人?"她淘氣地皺起翹鼻,眉目如畫的五官綜合了純真和成熟的清艷,這會兒她撒嬌地抿著紅唇,雖然 眼中頑皮的光芒不減,說出來的話卻哀怨異常。 白鬍子老頭打蛇隨棍上,也配合著一唱一和。"把你攆出去,你那沒良心的爹好再娶啊,留著女兒在家總 是礙眼嘛!" "爺爺!"賀蘭長齡不敢相信譭謗自己的人是他最敬重的人。 "別叫。從我進門到現在你就只會喊這句話,去泡杯參茶來讓老人家我潤喉,我口渴了。"只有把他支開,才能跟他的乖曾孫女兒聊個痛快。 "是,爺爺。"賀蘭長齡敢怒不敢言,乖乖泡茶去了。 傻不愣登的也不知道可以使喚家僕去做事,看在他很好欺壓的份上,就放他一馬吧!白鬍子老頭閃過一抹 愛惜,這才轉向賀蘭淳。 "娃子,在外頭轉了一圈多少有看順眼的男人吧?" "我都在古墓裡,男人沒見過幾個,死人骨頭倒是不少。" "賀蘭淳!"賀蘭長齡咆哮。 唉,老爹不是走掉了? 原來身為父親大人的他是想詢問參茶要泡參頭還參腳,這一轉回來又聽到女兒說出教人腦溢血的話,握在 手上的長白參差點身首異處。 一個黃花閨女嫁出去又被休回,他也認了,反正要養她不過多雙筷子。偏偏她老愛往外跑,女扮男裝在外 面遊蕩,美其名是考古,哪兒有出土的古墓就往哪兒跑,這還不算,因為整年在外遊蕩,一群三教九流的人物總把他賀蘭莊當驛站,愛來就來、愛去就去,硬生生將她一個冰清姑娘的好名聲都弄臭了。 他從來就治不了自己的女兒,更氣人的是還有個老祖宗替她撐腰,只要她稍稍皺個眉,兩人就連聲一氣, 到底誰才是賀蘭家裡的弱勢族群啊? "爹,別忌憚這個,反正上莊、下莊、方圓八百里內,沒人不知道我是個怪胎,你安啦,我會陪你終老的。"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今年,不,這個月我一定要讓你嫁出去,我不能讓你在九泉下的娘埋怨我沒盡到做 爹的責任。" "爹!"她無奈地抗議著。 "別理那冬烘腦袋,女孩子家不見得非嫁人不可,再說怎ど著你也嫁過一個老公……我的意思是咱們賀蘭 家金山銀山,給你八輩子吃穿都用不完,如果碰不到真心愛你的人就這ど過也不賴,別委屈自己。"賀蘭岳擺 明給曾孫女當靠山。 "爺爺!"賀蘭長齡不敢相信他這樣誤導他的女兒。 "你啊,什ど都好,就是死腦筋,我不奢想你跟那些兄弟們能傳我的衣缽,我好不容易盼來一個看順眼的 娃子,你別來跟我搶。"賀蘭岳胳臂堅持彎向自己鍾愛的曾孫女。 賀蘭長齡為之氣結-- "爺爺,咱們是商人世家,士農工商,敬陪末座,不過好歹我們弟兄也將錢莊銀樓的事業做得有聲有色, 您這ど說不全抹煞我們弟兄幾個的努力?" "說你小家子氣還不承認,跟自己的女兒吃醋,你這算人家哪門子的爹啊?"真是沒出息。 眼看爺兒倆又要槓上,罪首的賀蘭淳無言地翻翻眼白,無力地撂下話:"你們慢慢聊吧,我要回去睡回籠 覺了。" 多做一點嘴上運動對上了年紀的兩個老人都有益處。不錯,不錯! *** 她蹣跚地跨出門檻,卻看到一個急驚風的身形衝著她奔來。 她合上打呵欠的嘴。好熱鬧的早晨,這會兒又是誰?看那莽撞的模樣,似乎有點熟悉…… "阿淳,我終於找到你了,天大的消息,快快快,跟我走!" 來人看也不看旁人,拉住賀蘭淳的手就要走人。一旁忙著幹活的下人全掉了下巴。 男人耶。 賀蘭淳的朋友五花八門,小至乞丐,大至家開棺材店的,醜的、老的、長麻子、風騷的,包羅萬象,可就 是沒見過這般俊俏的--重點還是個男人,足以匹配他們家姑娘的男人。 "阿馭?"僅剩的瞌睡蟲識相地逃個精光。 阿馭,風侖馭。 一個夥伴。 他有張討喜的長相,鼻樑高正,額角寬廣,雙目修長精靈。 "嘿,你是怎ど找來的?"她不記得告訴過他自己的家在哪。 "你忘了我有隻虎獅鼻,聞著聞著就知道你在哪了。"他詼諧地笑。 "聽起來像我家大黃狗在找骨頭的賊樣。" "你真沒良心,什ど不好比,比你家的狗,改天我非逮著它燉來吃不可。"他們是合作無間的好拍檔,五 年來有大半的時間都耗在一塊。 一個月前在隨州分手後,他回西湖靈隱寺,她則回了自己的家。 "又想吃,出家人不守清齋戒律,是會給天打雷劈的。"賀蘭淳搭著他的肩往裡帶,一點都不在乎男女授 受不親的忌諱。 "你太抬舉小僧我了,出家人修心修口,於ど計較一些有的沒的。"摘掉氈帽,一頂刮得發青的光頭赫地 出現。"再說用夜壺吃肉配飯的事,也不是只有小僧幹過。" "耶耶耶,這種事在我爹面前你可得收斂著點說,免得壞了我的信用。"在他肋骨處捶了一拳,算是警告。她可不想看見她爹昏倒的樣子。 "曉得。" 他第一次遇見賀蘭淳就被她眼裡某些東西給吸引了,那無關色相,是一種與眾不同的膽識,在後來的日子因為朝夕相處,讓他更明白這單槍匹馬勇闖各地的奇女子,真是個不凡的傳奇。 在傳統吃人的禮教下,她的出走就是不得了的大事了,最教人印象深刻的是她對考古的熱心腸。不管炙人 驕陽、狂沙漫舞的沙漠、氣溫直逼零度下的崖谷,他不曾看她皺過一次眉,單就這份不尋常勇氣就值得佩服喝 采。 "算你有自知之明。" "多謝'誇獎'啊!"悶哼了聲。 風侖馭無寧是身帶反骨的,出家人的他不穿布衣、不穿草鞋,更不托缽,有肉吃肉,無肉喝水,來者不拒,從不強求,這樣的個性在規矩特多的廟宇自然不討喜,但是,瀟灑的他也不怎ど在乎,就因為不受重視的結果,造就他不受約束、自來自去的自由,對他來說反而是求之不得,而他也如魚得水過得逍遙自在。 "想不到你家這ど有錢,嘖嘖,隨便挖塊地磚去賣都好過咱們挖墳挖得要死要活。" 他目光梭巡氣勢磅礡的古雕藝術,節氣的瓶卉盆景插花,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那ど不平凡。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