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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陳明娣 「哼,那肯定是她不想理你這個有頭無腦、粗魯不文的臭男人!我告訴你,她左耳的聽力損失不到二十五分貝,就算不使用助聽器也沒大妨礙!」 說著說著,張莉英忽然下車,用力甩上車門。 「哼,我不要坐你的車了!你早點投胎去吧!」她想到了什麼,又拉開車門,伸手對朱毅說:「拿來!」 「拿什麼?」 「助聽器呀!把我表姊的助聽器還來!」看你還有什麼藉口出現! 靠!臨時叫他去哪裡變出個助聽器來?在張莉英鄙夷眼神下,朱毅怎麼也不甘示弱,努力地想呀想應該是在車上的,在哪裡咧?他拉開前座的小置物箱,掏出幾個小紙盒、兩副太陽眼鏡、面紙、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啊哈!給他找到了! 「拿去!」朱毅不可一世地把火柴盒大小的助聽器拋給張莉英。 張莉英臨去前,眼睛不經意瞄了一眼車內前座的椅面,瞳孔放大、神情噁心地啐聲:「色魔,噁心的男人!」 搞什麼!朱毅低頭一看,撿起座椅上的兩盒保險套,恍然大悟自己被稱為「色魔」的原因。拜託!她有沒有知識?注意安全性交是很重要的個人衛生習慣!難道叫他赤裸裸地、冒著生命危險去跟女人發生關係?笑話!他可是有原則的! 真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遇上她們一家子怪人──哼!他學張莉英用鼻孔發聲,一肚子悶氣不知該往哪裡發。 雪特!雪特……朱毅連咒數聲,胸口才覺得舒坦些。再次發動車子,不一會兒,張莉英怒氣沖沖的背影映入眼簾,他原想示威地踩下油門、加速越過她,遲疑地又煞下車速,記起自己的承諾── 「上車,我答應要幫你跟護理長說情。」再怎麼不情願,他也不會違背男人的榮譽,朱毅自豪地讚許自己,就當再ㄙㄨㄟ一次吧。 「多謝,我情願被扣薪革職,也不要欠你人情。」 朱毅扭曲了臉。 「你這個女人還真「番」!好,那你就自己慢慢走,再見!」 「等一下!」張莉英想到什麼,喊住朱毅。「我警告你,別再來騷擾我表姊,否則我──我一定會讓你好看!」 「你這什麼意思?我需要去騷擾女人?拜託你去探聽一下,我這種的只有被女人騷擾的分,絕對沒有時間,也不屑去騷擾別人!」 「是嗎?」張莉英冷哼。「我不管你怎麼濫交,別妄想染指我表姊就對了!」 「我染指她?你別開玩笑了!我也是有原則的。二十五歲以上,再見!沒胸沒臀,謝謝,再聯絡!小家碧玉,我更是沒興趣!」 「那最好,記住你說過的話,」 「放心,我腦筋很清醒,絕對沒有自虐狂,不會自討麻煩找個對象談情說愛、卿卿我我時,還要像當兵報數一樣,喊到眾人皆知、響徹雲霄,排長還給你當沒聽見!」 張莉英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 「你!希望你說到做到,再看到你,我放狗咬人!」 第四章 Show a dog a finger , and he wants the whole hand. ──Yiddish Proverb 難道他真的腦筋有問題? 朱毅猶豫地站在圖書館大樓正門入口,懷疑自己為什麼會走到這裡來。剛才明明想著要出去吃午飯的。 他不是決定放棄了嗎?多的是女人對自己笑,何必單單在意她一個!他可不想被人把她跟他扯在一起,人家會以為他的標準降低了! 但,怪怪……他站在這裡做什麼?朱毅茫然地仰望圖書館大樓──怎會這樣?都是「她」!一定是因為心底的疑問沒得到解答,他才會不由自主地過來。他最忍受不了懸疑未清的狀態,所以他討厭灰色,要裡就黑、要白就白,幹嘛搞出個不黑不白的顏色! ……呃,話說回來……那天她到底是不是對他笑?應……應該是吧?朱毅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忍受否定的答案。 該死的!她為什麼不乾脆點回答他的問題咧? ☆ ☆ ☆ 那天──朱毅第一次跨進醫院附設的圖書館。 沒錯!他是跟那個「番女」撂下話,不會「染指」、「騷擾」她的表姊;哈!他本來就不打算「染指」、「騷擾」那女人,他做人很有「原則」的! 他到這裡來,純粹只為搞清楚一件事──在他被「番女」拖上車前,她是不是對著他笑?還有,沒事她對他笑什麼笑?害得他抱著滿肚子問號想了兩天,都快便秘了! 朱毅最恨有人故作謎團、吊人胃口,要是有人敢在他發生疑問時回答──好話不說第二遍──絕對會被他痛扁的。他那幾個好友,老是說他頭腦簡單、腦筋回路短,哼!他自認是豪邁、直爽、坦率、真男人! 就因為他是個坦率直爽的男子漢,有疑問就去尋求解答,所以他理直氣壯地走進圖書館,目標翟淨棻,劈頭就問:「那天在你家門口,你為什麼對我笑?」 她實在挺奇特的,睜著黑白分明的眼珠,連眨一下都沒有,直直盯著他看。這樣說有點不對,她的眼看的方向是他,但那清澈的眼神像穿透了他,沒把他看進眼裡。 她沒吭聲,害他一時之間也屏住呼吸;還好他從小練游泳,肺活量不錯,不然就真的要讓國家痛失英才了。然後她座位上的電話突然響了,她沒說幾句就掛了電話站起來,拿了一疊紙張走進後頭的辦公室沒回來了! 真是混蛋加四五六七八九級,讓他像個傻蛋呆呆站在那裡等了十分鐘!有事離開不會先通知一聲喔! 是嚇到了嗎?靠!他有那麼凶神惡煞嗎? 抱著未解的疑問,第二天早上,他第二次踏進圖書館。 他非得找出答案來不可!昨夜她竟然出現在他夢中騷擾他! 他仔細思考了一下,決定用懷柔政策。誰說他不用大腦?他也是懂得謀略的。女人嘛,給她一點甜頭就什麼都可以了,今天他一定要搞定這件事,就算用哄的也要哄出答案來。 人咧?她怎麼可以不在! 「翟淨棻在哪裡?」朱毅抓了一個館員問。 「朱醫師有什麼需要我們替您服務的?」 朱毅引人誤會的回答:「我只要翟淨棻,她跑到哪裡去了?」 「她……她……」館員回頭問同事,得到的答案是── 「她今天上下午班,一點才會到。」 受挫的朱毅一路「啐啐念」回去醫院大樓;中午看完上午的門診,顧不得吃中飯,分秒不差在一點鐘整,他再度光臨圖書館 一進圖書館大廳,他沒看見翟淨棻,心裡就火起來了!這女人是故意跟他作對嗎?她要是敢給他遲到、請假、蹺班,就算又得跟「番女」槓上,他還是會殺到她家去的! 早上的館員一瞧見他,立刻識相地主動提供行蹤:「朱醫師,你找淨棻?她在那裡──」 朱毅回身,看到她從標示著「資料室」的房間出來,緩緩向他走過來;意識到這還是她第一次走向他而非逃離他,無法解釋的開心感充溢心頭。 他渾身不自在起來,移開視線,不自覺地伸手撥撥前額豎起的發尖,擺出胸有成足的酷模樣,過了漫長的幾秒鐘,他奇怪翟淨棻怎麼還沒走近?他不著痕跡地轉了個角度,眼尾偷偷給它瞄一下──她在距離十公尺處停下,跟某個被書架擋住的人說話。 朱毅不耐煩地連換了幾個假動作,她仍在那裡!皺起了眉,他不耐等待,直接走過去了。 他注意到她在笑,跟那天她對他的那種愉悅笑法不同,感覺較含蓄,像個良家小媳婦般;彎彎的眉、微微翹起的唇瓣隱約顯現一絲羞赧,視力敏銳的他還注意到她右臉頰若隱若現的笑窩,她的笑容令人感到一種清甜的餘味。 「你笑起來很好看……」朱毅說出自己的結論。 翟淨棻的笑靨僵凝,大大的眼眸一寸寸往上移至四目交接── 她光滑的眉心竟然打了皺褶,朱毅很不是滋味地發現,他覺得他受到了二等公民待遇! 「你是在稱讚我嗎?」 一位長相嚴肅的女士從書架後跨出,正經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不過眼尾的笑意出賣了她。 朱毅受不了地喊道:「黃阿媽!」 「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叫我阿媽,我才五十出頭,比你老爸還年輕。」院長秘書──黃秘書,板著臉說。 「嗟!你三十八歲就當上阿媽了,認命吧。」朱毅一點敬老尊賢的意思都沒有。 「我可沒有你這樣「臭老」的孫子。」黃秘書看著朱毅長大的,跟他交戰的經驗也豐富。 「阿媽,你不用替我擔心,我七十歲猶仍是一尾活龍,倒是你要好好保養了,魚尾紋、眼角下垂、雙下巴,要不要我免費替你服務一下,稍微整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