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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陳美琳    


  「杏花姐……」

  杏花輕歎:

  「時間過得真快,轉眼如茵都十七歲了,她長大,我自然會老,想想也不奇怪。」

  桂花聞言點頭:

  「咱們是老了,不過忙了幾天,骨頭都要散了。」她說。

  「今兒個呢?客人多嗎?」

  「跟昨兒個一樣多,這會兒梅花和蓮花那兒都還有客人,約莫是不走了吧。」

  「咦?」杏花一聽,揚起嘴角。「還有客人要她們,或許咱們也還不是那麼老。」

  「應該說是青菜魚肉各有所好吧!」桂花笑著回答:「你知道嗎?如茵要她們多體貼客人的心情,還教她們如何察言觀色,讓客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短短幾天,咱們已經有常客了,而且不為那檔幹事,只來和姑娘喝酒閒聊的客人也多了許多,問起桃花的人反倒少了。」

  「如茵嗎?」杏花蹙眉。「她哪裡學來這些的呢?」

  「也許她有做鴇母的天賦哪!」桂花說笑道,隨即神情一整。「我想是在李府生活的那些年讓她學會看人臉色的吧!畢竟在那裡,稍不注意就要挨罵挨打的--啊!」桂花說著突然嚷了聲。

  「怎麼了?忽然間這麼喊。」杏花大概給嚇慣了,這回只是皺起了眉問。

  「你瞧我,又離題了,明明就有要緊事跟你說的。」

  「究竟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啊?你也別急了,就坐下來,喝杯茶慢慢說。」

  桂花於是拉了張椅子坐下,也倒了杯茶灌進嘴裡,這才探過頭去對杏花說:

  「是如茵,那位應爺好像盯上她了。」

  「如果你指的是『咬嘴』那回事,我已經去找他談過了。」杏花聽了回答道。

  「你去找誰了?如茵?」

  「找如茵有什麼用?我當然是去找那位應爺了。」

  「什麼?」桂花一聽嚷道:「你是不是腦子給撞壞了?人家拿了告示要抓你,你居然不怕死還自己送上門去,我跟如茵的話你究竟聽進去了沒有?」

  「我裹著臉去的,他能看出我是誰才有鬼了。」杏花說著,白了桂花一眼。「話說回來,我什麼時候成了通緝犯了?什麼拿了告示要抓我?你會不會說話?」

  「還不都差不多……」桂花嘀咕,立刻又將話題拉了回來。「那麼你究竟是怎麼跟他說的?杏花姐,這回他可不只是咬了如茵的嘴,整個人都--」

  「什麼?」換杏花跳起來了。「你是說他把如茵『整個』給吃了?」

  「我是說他把如茵整個都抱到腿上去啦!」

  杏花總算鬆了口氣,但隨即又想起這也沒什麼好安心的,於是氣忿地一拍桌子道:

  「我見他氣宇不凡,不像是好色之徒,上回的事我當是一場誤會,沒想到--」她說著說著,忽然皺起了眉:「喂!我說桂花,他想的話大可以找其它姐妹,為何獨獨挑上其貌不揚的如茵呢?」

  「還不就是那句話?魚肉青菜各有--」桂花說著說著,也一挑眉:「我說杏花姐,你怎麼能用其貌不揚來形容如茵呢?她可是你妹妹耶!」

  「好,好,算我失言,不過如茵不會介意的啦。」

  「這倒也是。」

  「那麼你說該怎麼做才好?把那傢伙趕出百花閣嗎?」杏花問。

  「咦?這怎麼行?又不是如茵的錯,怎麼可以把她--」

  杏花揮手給了桂花一拳:

  「我說的是那個姓應的,你以為我會把自己的妹妹趕出這兒?」

  桂花雙手合十頻頻道歉,杏花這才鬆開了手問:

  「怎麼樣?要趕他走嗎?」

  「這麼做好嗎?把咱們的恩人趕走。」桂花有些猶豫道。

  「什麼恩人?他也不過是個客人。」

  「話雖沒錯,但我總覺得咱們欠他一份情,畢竟是他來到這裡以後,百花閣才有了生機。」

  「湊巧,湊巧而已。」杏花揮著手說。「況且他拿著畫像找我的事不也讓你們很擔心嗎?他走了不就什麼事都解決了?」

  桂花考慮著,良久後轉頭對杏花說:

  「這麼說也對,問題是誰去趕他走?」

  杏花一聽,瞪大了眼睛!顯然她壓根兒就沒想過這個問題……

  §  §  §

  「咦?」如茵不斷眨著眼睛。「為什麼要把那位爺趕出百花閣呢?他住房沒給錢嗎?」

  「還問為什麼?你這孩子,被欺負了也不會說一聲。」杏花在她頭上輕敲了下。

  「欺負?我沒有--」如茵忽然發現姊姊臉上沒有裹著白布,驚訝得張大了嘴:「姊姊!這麼多年不見,原來你現在長這個樣子啊!」

  「我現在這樣子是給摔的。」杏花沒好氣道,忍不住伸手摸摸微微歪斜的鼻樑。「什麼不好掉,偏偏要摔壞了鼻子,歪成這樣我經常會喘不過氣來,很辛苦的。」

  「現在這麼一看,姊姊跟那張畫像裡的人一點都不像了。」

  如茵無心之語重重擊中了杏花的心,然而她已百經波折,這麼點打擊算不了什麼的。

  杏花想著,清了清喉嚨微笑道:

  「我就說了,用不著裹著臉也沒關係,絕對認不出來的。」

  桂花見她笑得有點過頭了,於是以手肘撞了杏花一下,並低聲提醒她:

  「正事,別忘了正事。」

  「啊!」杏花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神情一整,直接切入正題:「對了,如茵,你去跟那位爺說,讓他盡快離開百花閣。」

  「我……我去說嗎?」如茵納悶地皺著眉:「為什麼要趕他走呢?還有,為什麼要我去說?我最不會說話了--」

  「只有你能理直氣壯趕他走,他老愛對你毛手毛腳的不是嗎?你可不能老由著他這樣啊!」桂花拉著如茵的手對她說。

  杏花點著頭補充:

  「你一定沒有反擊吧?用力踢他或踹他,讓他知道你討厭他這麼做,你跟姐姐們不一樣,不需要對客人逆來順受、阿諛奉承的。」

  見姊姊和桂花姐義憤填膺,如茵委屈地低下頭:

  「我哪裡打得贏那位大爺呢?更何況……更何況我也不覺得他是在欺負我,從前在李府,那些人打我踢我又不給我東西吃,這才是欺負我不是嗎?」

  如茵驚人的理論令杏花和桂花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在震驚之後也勾起了濃濃的心疼與不捨。

  「這些年讓你受苦了,姊姊真的覺得很抱歉。」杏花摟著如茵哽咽道。桂花也在一旁拭淚。

  這--有什麼好哭的呢?如茵不解,只能拍著她們的背,等她們哭個夠。

  結果這麼一等也等了好一會兒,如茵甚至偷偷打了個盹。

  「啊!」終於,杏花想起此行的目的,猛一抬頭就撞上了如茵的鼻子,害得她也「啊」了聲,還掉下幾滴疼痛的眼淚。

  「別哭了,別哭了,我們正事還沒談完呢!」杏花當妹妹也因回憶往事傷心垂淚,努力安慰了她一番。「姊姊跟你說,如茵,現在咱們百花閣已經不一樣了,就算是少了他這麼個客人也無所謂,所以你用不著再忍耐,用不著為了我們再委曲求全--」

  「我沒有啊!」如茵揉著鼻子說。

  「沒有?」桂花聞言嚷:「你沒有委曲求全?也沒有被欺負的感覺?我說如茵,你該不會--該不會覺得這麼被抱著、親著很不錯吧?」

  如茵一聽臉發紅。桂花一見,又嚷了起來:

  「我的天!難不成你天生就是干咱們這一行--」

  杏花毫不客氣踹了桂花一腳,無視於她的哀號還補上惡狠狠的一眼,然後把如茵拉到一旁:

  「老實跟姊姊說,你是不是挺喜歡那位爺啊?」

  「喜歡啊!」如茵點點頭:「他從前對我挺好的,會跟我聊天,有時候也幫我找小調皮--」

  「喂!喂!」杏花跺著腳,打斷她:「你怎麼說也十七歲了,應該知道我說的『喜歡』是什麼意思,我說的……我說的是……哎呀!」杏花又跳腳。「這要我怎麼說嘛?」

  「你姊姊說的是『愛』啦!」桂花在一旁補充道:「就是問你是不是對那位爺動了心。我說如茵,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走我們這一行的,絕不能對客人動了真情--」

  「如茵沒有要走『我們』這一行!」杏花對桂花吼道,然後又轉頭盯著如茵問:「怎麼樣?你是不是真的像桂花說的,對那位爺動了情了?」

  即使是換了一種說法,如茵仍舊不很明白姊姊和桂花姐話中的意思。在她的印象裡,對她好的人太有限了,待在李府的那幾年,勉強稱得上對她好的就只有小調皮這隻貓而已。

  就因為如此,在如茵的腦袋瓜子裡有個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所有的「好人」都集中在百花閣。雖然蘭花梅花那幾個姐姐們各自有一些奇怪的個性和癖好,但她們會跟她說話、也不會打罵她,所以她很喜歡她們,對那位爺也一樣。

  見如茵一臉的茫然表情,杏花是看得心急如焚,她朝桂花挑了挑眉,示意她接手盤問的重責。

  桂花搖了搖頭,表示她沒有把握;杏花又點了點頭,非要她試試,兩個人就在那眉來眼去的,在一旁等著的如茵忍不住又打了個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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