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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羽嫣    


  納福抿抿唇,清冷的水眸不再冷漠,她主動伸出掌心。「把你的手給我。」

  「喔。」李二叔依言照做。

  納福閉上雙眼,屏住呼吸,將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他的掌上,輕易地,她掌心逐漸發熱,也看見他的過往。

  看見他與妻子相互扶持,也看見他為了妻子教訓惡棍,甚至看到他一路艱辛逃到山寨來討一口飯吃。

  「天啊……」站在窗外的虎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只見紙窗上,納福的掌心附近,映出一團火紅。

  一時之間,他呆住了,嘴張的老大。

  然而隨著時間的往後推栘,納福也愈來愈費力,下一會兒,她出了一身汗,冷汗從她額前滴落,臉色益發蒼白。

  半晌,她喘了幾口氣,虛弱地睜開眼。「你的妻子已死,在你離開後不到幾個月就死了,幾個孩子也沒撐下去。」

  「啊……」李二叔雙腿一軟,癱坐在地,瞼上充滿愧疚。「是我害了他們,早知道我就不要離開家鄉,要不是我……」

  此刻,在納福跟前的,是一位深愛妻兒的父親。

  他無助痛哭的樣子深深勾動了,納福腦海中,一段怎麼也不願回想的記憶。

  她記得當時爹也是這麼在她面前痛哭,他哀求她、乞求她、求她成全他和娘,於是她心軟了,她也答應了……

  可她卻後悔到現在。

  強忍住幾欲奪眶的淚水,納福咬著嘴唇,偽裝出她慣有的冷漠。「我只能告訴你,你尚有一女在人間,她寄身青樓,其餘得靠你自己。」

  「真的嗎?這是真的嗎?」李二叔慌忙抹淚。

  「你回去吧,我累了。」納福慘白著臉,身子再度不適。

  「好、好,我馬上離開,多謝福娘子,這是我僅有的積蓄請福娘子笑納。」李二叔滿懷感激,從懷中掏出兩個金元寶,恭敬地捧在掌心呈給納福。

  「不用了,你留作盤纏,將來你會需要更多的銀兩。」

  「多謝福娘子,你的好心,一定會有好報,我會求菩薩,降福在你的身上,多謝、多謝……」

  李二叔一路謝個不停,直到出了房門,還是繼續道著謝。

  瞧自己不過使了一點力,就能讓人感謝至此,納福的唇角勾出一抹淡笑。

  不過,隱隱作痛的身子,卻是讓她擰緊了眉心,納福虛軟倒臥在床榻上,蜷縮起劇痛的身子。

  她根本就不該心軟,明知到她虛弱到……隨時可能死去,但無論如何她都要撐到,親眼目睹仇人死去才行。

  「福姑娘,你睡了嗎?」

  房外猛地傳來虎兒焦急的嗓音,她早已無力開口。

  「唉,福姑娘……能不能求你,別告訴師父,今晚我失職的事,師父明明交代我要好好幫你守門,我還讓李二叔擾了你,真的很對不住。

  如果師父知道這件事,鐵定要把我趕出寨,求你了,下回我也一定把人趕得遠遠的,不會讓他們打擾你,你放心,我已經將名單謄出來了,等師父回來,我就交給他處置,你就幫我這一回,好嗎?」

  刁不害吩咐他來的?

  納福有些驚訝。難怪幾天下來,那些人還沒爬進她的屋子,就先給嚇跑了。

  他倒是想得周全!

  等了半晌,房裡依舊沒有反應,虎兒著實急了。「福姑娘,我求你了,你一句話就能要我的命,我真的求你了。」

  漸漸地,如蟻啃咬的劇痛消退了,納福才有力氣撐起身子,拖著緩慢的步伐走到窗邊,推開窗子一瞧,就見到虎兒跪在她的窗邊哀求。

  呵!今兒個真不知道是什麼好日子,大家都爭著跪她!

  「你真這麼怕刁不害趕你出寨?」

  「當然了,我從小無父無母,就師父養大我,我當然得跟在他身邊,何況我還有很多東西還沒跟他學呢,我不想離開他。」

  從虎兒堅定的眸中,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倘若他知道了真相,還會如此嗎?

  「虎兒,若被趕出寨和知道你自個兒的身世,你會選擇哪樣?」

  納福嘴角隱隱噙著笑,玩起她最擅長的把戲—捉弄人心。

  虎兒當真想了好一會兒。「我……只要不被趕出寨,其他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好好跟在師父身邊。」

  「哦?」納福相當訝異會聽到這個答案,更加勾起她對刁不害的好奇心。「你就這麼信他?」

  「當然,我永遠記得五歲那年,我生了重病,師父背著我從山上定了二十多里的路,就為了到城裡找大夫,雖然……呃……他拿著刀押著大夫幫我看診,但我知道他是真心對我好。」

  虎兒自知,這實在不是一件頂光彩的事,為了證明他對刁不害絕無貳心,也只好硬著頭皮說出來。

  一想到刁不害冷著臉,拜託大夫看診,對方恐懼地望著他手上長刀的模樣,納福不免笑出聲。

  「罷了,你回去吧,我不會告訴他的。」

  事至此,納福早已無心破壞刁不害僅有的幸福,雖然她一直很想找機會,挫挫他的銳氣,他的自以為是,總讓她惱怒。

  「福姑娘,謝謝你,你放心,明晚開始不會再有人來打擾你,你安心睡吧,在師父還沒回來之前,我會幫你守門。」

  「他去哪?」連他何時出門,她都不知道。

  「師父出去好些天了,好像去城裡一趟吧,我不是很清楚。」

  「嗯,我知道了。」

  納福頷首,合上窗欞,走回床楊,腦海則是不由自主想著——

  這回,刁不害又到城裡做什麼?

  她人都在這裡了,除了她以外,還有誰敢靠近他?

  他可是窮兇惡極的弋風寨寨主吶。

  ☆ ☆ ☆ ☆ ☆ ☆ ☆ ☆ ☆ ☆ ☆ ☆ ☆ ☆

  白日閒來無事,納福依舊待在房裡。

  連著幾日,虎兒都來陪她,說一些她覺得無趣的無聊事,以往她一定臭著臉嫌煩,怎麼不過住在寨子裡沒幾天,她的修養倒好了不少。

  「……福姑娘,你都不知道師父多厲害,那一頭大貓把大寨主咬成重傷,獒鷹和熊飛那兩隻縮頭烏龜,躲得老遠,師父一個人衝上前去,和大貓扭打,雖然被咬的渾身鮮血,師父左一拳,右一拳,就把大貓滿嘴牙給打了下來,嘿咻、嘿咻……就像這樣。」

  虎兒還不忘揮弄個兩拳,這功夫可是他向刁不害,紮實學來的。

  「大貓慘叫一聲,夾著尾巴想逃,師父可沒這麼簡單放過它,抓起它的尾巴,重重甩在樹幹上,大貓哀叫一聲,昏了過去,師父厲害極了,將來我一定要像他一樣。」

  「……還有吶,之前有一次,師父……」

  「虎兒!」納福拍拍他的肩。「幫我倒杯熱茶來,好嗎?」

  「熱茶啊!好!」虎兒捧著茶杯,嘴上可沒停,繼續接著說道。「對了,福姑娘,有—件事我—直想問你,那天李二叔闖進你房裡,我怎麼看見你掌心附近出現一團紅光,那是什麼東西?」

  納福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回答。

  當晚能讓虎兒見著那團紅光,足見她用盡了氣力,她不知道未來還剩多少次機會,能讓她利用天賦感知,唯一確定的是,她的感知能力正逐漸喪失中,芝麻綠豆大小的事,都會讓她氣喘吁吁,全身疲累,更別提預知生死交關的事,極有可能會讓她喪命。

  「可是啊,我也曾在師父身上看過唷,他跟你不一樣,他的額前會浮出一個奇怪的記號,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麼,奇怪的是,我也只有在他殺人的時候,看過那麼一次,之後他就不許我看。」

  聞言,納福嚇了一跳,連忙收回神遊的思緒。

  「什麼記號?」這真的太不尋常了。

  他不僅沒有命盤,還會出現特殊記號,難道他和她一樣,也擁有異能?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沒瞧清楚,啊—這壺茶沒了,福姑娘,等等唷,我去燒壺熱茶來。」虎兒彎腰道個歉,攜著茶壺匆忙離開。

  此刻,納福早已沒有心思,去管有沒有茶喝,全部的思緒都圍繞在刁不害的身上。

  「他—究竟是誰?」

  納福閉上眼,想藉由異能探尋,無奈除了一片空白外,什麼也沒瞧見。

  須臾,依然無所獲。

  「可惡!」她忍不住低咒。她討厭超出她能掌控的事。

  「誰惹惱你了?」

  不知何時,刁不害踏進房裡,手上多了件墨綠棉襖,一雙銀灰色的狐毛手套,以及一頂以貂毛織成的軟帽,另一隻乎則提著一包藥袋。

  眼前的東西,納福再熟悉不過了。

  「這些東西……你打哪來的?」

  睹物思親,淚水懸在她的眼眶邊,要不是她極力忍著,險些落下。

  「步吉祥交給我的。」

  「大姊?」納福愕然。吉祥怎麼可能還在城裡?

  「一堆人急著找你,步吉祥拉著另一名女子,在城裡四處貼佈告尋你,我瞧她找的可憐,才告訴她,你在我家作客,她就拿了這些東西給我。」

  那一定是大姊和三妹。「哼。」納福輕哼。「我怎麼不知道你這麼有良心?誰要你雞婆來著?你已經壞了我的事。」她憤然搶過他手上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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