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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宇璐 不知何時,狩獵已不是娛樂,它成為了一種向英勇祖先致敬的儀式,也成為帝王考核皇子們身手的最佳途徑。 季初櫻跟隨一群王妃坐在看席中,堯皇高高在上,神情嚴肅地面對獵場。 號角就要響起,皇子們的馬蹄就要奔騰,一場激烈的斯殺、體力的較量就要展開。 誰都知道,太子之位尚未確定人選,堯皇年勢已高,這一季的狩獵,很可能就是爭奪繼承人的選拔賽。 只見幾位皇子跨著駿馬,以敵對目光斜睨他們的兄弟,手足之情此刻蕩然無存,鞭子揮動的時候,他們將拚個你死我活。 季初櫻慶幸身邊的蕭揚不用參加這場爭鬥,她也不用像其他王妃那樣,握緊拳頭、冷汗涔涔。 「皇上,吉時已到,可以開始了嗎?」禮儀太監低聲提醒。 堯皇默不作聲,良久,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他緩而威嚴的聲音迴盪於山谷,「把朕的那頭白鹿牽出來。」 「白鹿?!」 似乎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詞,聽到它時,四下朝臣、妃嬪顧不得堯皇在上,竟然私語紛紛。而馬上的皇子,剎那間表情波濤洶湧。 白鹿,這不是一種很普通的動物嗎?為何讓在場的人如此驚慌?季初櫻與蕭揚不解地對望一眼。 「這頭白鹿,朕馴養多年,奔跑之速,飛快如電。」堯皇繼續道,「今日,誰若能獵得此物,朕重重有賞!」 一語剛落,談論聲更大,馬上皇子們不由得昂首挺胸,彷彿看著一件稀世奇珍,眼裡有著志在必得的神情。 季初櫻調頭請教坐在身後的單于淳,「軍師,這白鹿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如此重要?」 「大小姐真聰明,如你所猜,這白鹿不簡單。」單于淳並不公佈謎底,只詭異地笑。 「故弄玄虛!」季初櫻不滿地扮個鬼臉,卻聽見堯皇宣佈了更令人驚愕的旨令。 「弦兒,」他看向蕭揚,「你也去吧!」 「我?」蕭揚在眾人的瞪視中,不確信地問,「皇上讓臣侄也參加狩獵?」 「當然!」堯皇溫和地笑,「不然這幾個月,朕為何要親自督促你的騎射之術?放心,若你能獵得白鹿,朕同樣會把那份『重賞』賞給你。」 「父皇!」歸海隱的反對之聲衝口而出,「這於理不合!」 「理?」堯皇蹙眉,「什麼理?」 「他只是兒臣們的堂兄,並非父皇您的兒子。」 「那又有什麼關係?」堯皇不以為然,「朕願意讓他參加,你們有什意見,如果你們幾個真有本事,又何需擔心他人的加入?與其在這兒吵吵鬧鬧,不如握緊手裡的弓!」 四週一片寂靜,見堯皇微怒的神情,再無人敢多言。蕭揚也不得不俯首稱是,無奈上陣。 這會兒,季初櫻再也不能享受旁觀者的逍遙了,她也變得跟其他皇妃一樣,翹首引領,目光惶恐,生怕林中亂箭無限,傷了她心裡的人。 心裡的人?呵,此刻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總是默默站在她身後的男子,已經落入了她的心裡,像種子,生根、發芽,開出令人不可小覷的艷麗花朵。 「軍師,這白鹿到底意味著什麼?到了現在,你還不肯告訴我嗎?阿揚他會有危險嗎?」她焦急地向單于淳救助。 「到時候大小姐自然會明白。」單宇淳雖著急,依然笑得悠然,「天機不可洩漏。」 季初櫻一邊氣急地跺腳,一邊聽聞太監不停地回報戰況。 「幾位皇子進了叢林,白鹿往西方奔跑,皇子們策馬追趕,文頌王爺率先拔箭,一道金光飛過樹梢,可惜白鹿機敏,箭沒射中。」 「白鹿忽然靜了下來,在單地上悠悠閒走,嚼食野菌。幾位皇子怕驚動了它,也紛紛下馬,背箭握弓,朝它無聲逼近,不料文齊王不慎踩中地面一小堆乾燥樹枝,發出一聲清脆響音,白鹿立刻恢復閃電速度,繼續奔逃。」 「大事不好,文頌王再度失手,飛箭竟誤傷與白鹿擦身而過的文賢王,文賢王英武,臂膀血漬染紅一片,匆匆經由御醫包紮之後,依然堅持逐鹿,看來那傷處雖然駭人,卻無大礙……」 戰報連連,席間諸人無不豎起耳朵聽著,大夥表情千變萬化,呼吸也如海潮般時時起伏。 他受傷了?! 季初櫻一聽到蕭揚受傷,不由得站起身子,久久難以安坐。 他在林中身處險境,而她竟在這雲兒淡、風兒輕的美景中,嗑著瓜子、飲著甘露,聽著驚險故事,彷彿看戲之人,於心何忍? 一股衝動攫住了她,季初櫻趁四周關注戰況,把視線都投向傳報的太監時,悄悄退出延席,連單于淳都沒有注意到她這舉動。 幸好天性中有頑皮的因子,在揚州時,她就跟一般只懂刺繡彈琴的柔弱女子不同,練就的一身騎術,這會兒大可派上用場。 還有幾匹備用的馬,拴在臨時搭建的棚裡,季初櫻飛快挑了一匹,解開韁繩,待到那打盹的看馬人發現動靜,她的身影已沒入林中。 想找到她要找的人並不難,小徑上本佈滿落葉,但由於先前飛揚的馬蹄,把那些樹葉掃個乾淨。還有侍衛沿途撒著白石粉,留下一道明顯的信號,順著它匆匆往前奔,不久她就看見了。 黃葉上,白駿旁,一個男子正倚著樹歇息,他的臂上纏著令她心疼的白紗,這不是蕭揚是誰? 季初櫻緩緩靠近,馬兒一聲嘶鳴,引得他驚愕抬眸,與她雙目交接。 「櫻櫻……」震驚之下,他喊出了她的名。 其實,這些日子在宮裡,為免遭懷疑,他常常這樣喚她,但四下無人時,這還是頭一回。 「白鹿呢?其他皇子呢?怎麼只剩你一個?」季初櫻蹲下身子,察看他的傷勢,「這兒……很疼嗎?」 「不算太疼,只劃破了點皮,已經止血了。」他溫柔地回答,彷彿在勸她不要擔心,「其他人都追白鹿去了,我本來想跟上他們,可是忽然覺得體力支撐不了,呵呵,我好沒用對不對?本來還想著要給公子爭一口氣。」 「公子!公子!你總想著他做什麼?」季初櫻氣惱,「說不定他這會兒正在哪個妓女的床上快活,你卻替他在這兒賣命!」 她的打抱不平像是震住了他,僵硬的身子久久不能動彈,眼中翻滾著複雜的情緒,「櫻櫻,快回去,林中亂箭無眼,會傷了你。」 「要回去咱們一塊回去!」她雙手一插腰,與他對峙。 「傻瓜,堯皇已經破了規矩讓我參加這次狩獵,如果我只負了這點小傷就打退堂鼓,他會高興嗎?再說,咱們現在也不知他打的是什麼主意,我得堅持下去。」 「那我也留下。」她任性道,「騎馬射箭,我也會一點兒,說不定打到白鹿的人是我,呀,白鹿!」 話語間,忽然林中一道白影閃現,那狂奔的白鹿竟出現在他們附近。 「噓──」蕭揚立刻站起,示意她不要出聲,悄悄抽出箭,無聲地拉開弓。 他將弓對向白鹿的同時,季初櫻的視線無意中瞥過叢林,竟發現那兒有一支利箭正對著蕭揚! 雖然隔著相當的距離,但她看得很清楚,那弓箭後的臉,屬於歸海隱。 這個先前傷了蕭揚一次的男人,熟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故事,明白自己捉不到白鹿,便陰魂不散地跟在有可能獲勝的人身後,企圖拾個便宜。 白鹿奔跑的速度太快,歸海隱的箭術笨拙,只能僥倖地射著速度較慢的人。不過這次他仍然失算。 「當心!」 幾乎在蕭揚射出弓的那一剎那,季初櫻看見那只利箭朝他們的方向飛來,於是身子一擋,耳邊「呼」的一聲,利箭疾速擦過她明潔光滑的臉,頓時一道血印閃現。 呵,好低劣的射技,這麼近、這麼沒有防備,卻沒有傷到他們的性命。只不過,鮮紅的血從她面頰上滴滴墜落,女孩子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她似乎破了相。 白鹿應箭倒地,她應聲倒地。傷口有點麻,她並不覺得疼,但染紅的衣襟倒是挺猙獰恐怖。 「櫻櫻……」蕭揚發現了這一切,顧不得收穫自個的戰利品,趕緊抱起她躍身上馬,朝林外奔去。 ☆ ☆ ☆ ☆ ☆ ☆ ☆ ☆ ☆ ☆ ☆ ☆ ☆ ☆ 「哇嗚……我變成醜八怪了!」 御醫一被打發出去,季初櫻就衝到鏡子前,看著半邊塗滿綠色膏藥的臉,大呼小叫。 他們的臨時住所是一頂小小的帳篷,裡面用羊毛氈鋪成一張狹窄的床。 「太醫說傷口不是很深,等掉了疤,紅印會慢慢褪的。」蕭揚看她急得跳腳的模樣,不由得想笑。 不知怎麼,他倒希望她能破點兒相,這樣,她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跟他的距離也近一點兒,讓他自卑的心削弱一點兒。 「你笑什麼?」帳篷內光線雖然黯淡,銅鏡的映射也很模糊,但她仍看到他臉上的笑意了。 |